趙大友壓根也沒有想到,一個在生產隊裡勞動了三年的農村姑娘,竟然能寫出如此精彩的詩篇,而且都是六言句式。從內容上看,對《高老頭》寫作的歷史背景和作品影響了解的如此深入,如此透徹。而且還對《高老頭》的作者巴爾扎克更熟悉,更瞭解,甚至巴爾扎克的寫作愛好、生活習慣都瞭如指掌。
不能不說,這是一位已經輟學的農村典型的優秀才女。
趙大友不相信,一位臉色黝黑,其貌平平,甚至看上去還有些木訥和笨拙的農村姑娘,竟然懷揣學習夢想,文學功底甚好,說不定在以後的日子裡,一旦遇上機會,她就會飛起來,並且越飛越高呢!
有一位名人曾經說過,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這位有準備的她說不定抓住機會就會叱吒風雲。
趙大友自從和友鍾一起讀書寫詩之後,一下子感覺到自己已經危機四伏,甚至如履薄冰,和友鐘的接觸是對自己最大的鼓勵和鞭策,不遇她,自己還以爲是一位佼佼者,有時候還會高傲自滿,甚至在不同場合變得有些持才傲慢。
有人說高處不勝寒,今天遇上友鍾,還沒有走高高寒之境界,就已經徹底領悟到高寒不勝寒的本意。不自覺地被朱友鐘的文學素養和思想學識所折服。
“該你自罰一首了”朱友鍾看到趙大友誦讀完自己的《別把爹踏在腳下——讀<高老頭>有感》之後,不是高高興興,不是眉飛色舞,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知道自己這首詩已經觸動了他的心靈深處。
對於趙大友來說,這首詩觸動的不是詩的主題意境,也不是詩的語言韻律,更不是詩的教育感化,而是友鍾能力的超越,學識的超越,思想的超越。
他知道他已經在友鐘面前甘拜下風。
友鍾看出了他的心事就趁機打劫道:“現在我讓你即興作詩,用筆寫下來的不算數”
朱友鍾真有心機,冷不丁給他出了一道高難度的試題。
她不僅還記得趙大友說的自罰一首詩,而且還加價加碼,不許寫出來,要即興而作。
這個要求是趙大友始料不及的,以前他也沒有進行過即興表演。
不過,趙大友有個最大的性格優勢——那就是什麼時候都充滿着自信。甚至說是紅眼病,誰要是超越了他,他就會一堵到底。他認爲,自信是成功的秘訣,自信是生命裡的黃金,自信是前進的發動機。
趙大友靜默地靜思了一兩分鐘,選定了現實住院的題材,臉上露出了得意,眨了眨眼睛,看着友鐘的方向便開始了即興作詩:
“住院隨想(外三首)
(一)痛快
只要你住進去
一切都會痛快淋漓
在這裡
沒有討價還價
更沒有低賤高貴
這裡更不是超市
任由你挑瘦撿肥
該交什麼醫費
該走什麼程序
都會有鋼軌鐵律
只要你住進去
一切都會身不由己
在這裡
檢查檢測安排就緒
服務治療
更是熱情及時高效率
假如需要手術
更是工藝精細
備皮、插管、麻醉、手術、護理……
完美銜接一流絕技
(二)對局
只要你住進去
一切都成爲對局
或一收一支
或一盈一虧
或一增一去
或一喜一悲
在這裡
錢多錢少健康爲貴
功名利祿皆可拋棄
好高騖遠都是放屁
靜心治療纔是唯一
只要你住進去
一切設想暫時規避
或一伸一回
或一進一退
或一顰一疲
或一儲一毀
在這裡
人身自由託付給牀位
奮鬥目標修改爲痊癒
執着追求尋覓到名醫
最高境界演變成健體
(三)完備
只要你住進去
一切都變得完備
在這裡
或晚輩伺候長輩
或哥嫂伺候弟妹
或賢婿伺候岳母
或愛人伺候伉儷
該跑腿的跑腿
該出力的出力
該繳費時毫不猶豫
只要你住進去
一切都變得完備
在這裡
或洗手擦背
或接尿端碎
或餵食換被
或檢查拍片
身邊人體貼入微
醫護們腳步緊隨
牆體上提醒自律
程序上完備得體”
朱友鍾聽着聽着入了迷,半路里聽到趙大友念道“好高騖遠都是放屁”,差一點笑噴。
讀到這裡她想激情鼓掌,又怕打亂了大友的思緒,舉起的雙手再一次悄悄放下。她怕驚醒了他的好夢,她怕干擾了他的思維路線,因此,中間一直沒敢吭聲,憋着一口氣,等趙大友一氣呵成之後,她才激動地,拍手蹬腳。
她已經完全被趙大友的即興才華所折服,從心底裡更加佩服這位高材生。
她已經浸沉在《住院隨想》這首即興詩裡,忘記了自己是病號,忘記了自己是傷員,待腿剛剛用力伸開,她頓感疼痛難忍,這才發現自己剛纔走了神,把自己當做普通人了。
朱友鐘不由地叫了一聲“哎呀,不好”,這是大腿疼痛發出的叫聲。
她叫完之後,感覺自己有些失態,乾脆就藉着這種失態向趙大友來了一個飛吻的動作。
年輕人沒有見過這種場面,趙大友被朱友鍾這個飛吻動作,感動的張開大口,兩眼發直,停止呼吸,看了朱友鍾足足有三分鐘,像是電影裡的特技鏡頭,又像是電影裡的藝術誇張。
在趙大友眼裡,這時的朱友鍾簡直就是山口百惠,簡直就是真由美,簡直就是劉曉慶……
趙大友的腦海,一部部電影再次穿越。
電影《潮騷》、《初戀時代》、《絕唱》以及第一部電視劇《血疑》等劇情裡,幸子的身影已經被朱友鍾所代替……
趙大友的耳旁,當經典的《杜丘之歌》音樂響起,時光穿過空間,似乎又回到了過去的回憶。
那是青春的歲月,單純、樸素,像初戀般懵懂而青澀,卻充滿了溫馨與浪漫……
而同時在朱友鍾眼裡,趙大友簡直就是男神,簡直就是高倉健,大島茂,簡直就是三浦友和,簡直就是張學良……
她甚至認爲趙大友就是電影《血疑》裡山口百惠的父親大島茂,一個理想的父親,一個模範的丈夫,一個優秀的醫生。總之是集各種優秀性格和優秀品質於一身,是一個不折不扣完美無憾的男人。
電視劇《血疑》插曲《美好的回憶》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還記得那初冬那一抹暖陽
溫暖了屬於我們的過往
時間總是催着故事遠去
卻讓我留在原地
還記得南方小城的下雨天
淌着街道積水
撐着破傘也要來找你
忽然想起那些美好回憶都隨着風飄去
大夢初醒
一個人走下去
你讓我多難堪
事實會這樣
我有多堅強就有多悲傷
付出那麼多心動那麼多
卻像風一樣像風一樣的無形不望
淚它肯落下嗎
它是否倔強的不願回答
是嗎
這樣
原來他想要主人每天都笑啊
你讓我多害怕
一個人的地方
我有多希望就有多失望
你看看我最狼狽的模樣
最堅硬的心臟也被擊碎
最堅硬的心臟也被你擊碎
還記得初冬那一寸暖洋
一寸我們初見的地方
你面帶微笑
嘴角總掛着
‘嘿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