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柔雅沉靜得嗓,在辦公室內響起。
熟悉的嗓音,讓戰予丞猛然間擡眸,看向了門口。
站在門口的女孩子,嬌柔清秀得一張臉,漆黑的長髮分開,如水般傾瀉在肩膀上,纖弱至極的樣子。
“阿嵐,你怎麼會來?”他喃喃道,手不由得收緊,而被掐住脖子的席昊安越發瞳孔,俊朗的臉蛋,此時已經轉爲脹紫。
容嵐看向面前的戰予丞,今天上午,她親手給他搭配好的領帶襯衫,此時沒有完好的地方,臉上有着大片燻黑的痕跡,配合着那雙紅絲繚繞的眸,顯得猙獰無比。
她沒有注意到席昊安已經快要被戰予丞扭斷脖子了,她只注意到戰予丞扣在席昊安脖子上的手受傷了。
因爲過度用力,已經凝結得傷口,再度流出了鮮血。
她上前一步,柔聲道:“我想你了,收到消息說你在北庭,我就過來了。”
李彥此時顧不得逾居,一把緊緊抓住了容嵐的手臂,“大小姐,不要過去。”
饒是他已經想過,戰予丞此時危險到了極點,可真的看到了戰予丞,卻還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此時的戰予丞,看起來像是陷入絕境,受傷的野獸一樣,全身上下,戾氣危險四溢。
原本黑白分明得眸,此時爬滿了可怕的紅絲,那紅絲都像是一柄柄鋒利的劍,誰要是過來,就會殺誰。
容嵐回首,淡淡得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讓李彥原本緊緊扣住她手臂的手,不由得鬆開。
那眸光很平靜,是強行壓下得平靜。
“予丞,我們回家好麼?”容嵐走到了戰予丞的身邊,連看都沒有看呼吸不暢的席昊安一眼。
她就那麼擡着頭,軟軟得對戰予丞撒嬌:“我餓了,我想要吃你煮的東西。就是前天,你給我熬得那個湯,我覺得挺好喝的,你回去之後,就熬給我喝好不好?”
戰予丞慘然一笑,“阿嵐,今天晚上,我可能給你熬不了湯。以後我也不能給你做飯了。”
容嵐心中跳得厲害,什麼意思?
難道戰予丞想要跟席耀爵同歸於盡?
“阿嵐,我要見席耀爵。我今天一定要見席耀爵……”戰予丞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戾氣橫生的眸,卻矛盾的出現了水光,“席昊安,讓席耀爵出來!我要見他!”
席昊安的手放在戰予丞扣住他頸子的手上,那手跟鉗子似的,如果戰予丞在不鬆手的話,他就要斷氣了!
饒是擔憂自己隨時都會死,他卻還是在想着,難道今天孤兒院內大火,勾起了戰予丞的記憶,同時讓戰予丞知道這場大火是出自大哥的手筆嗎?
大哥知道戰予丞在龍騰保全內上班,暗中命人跟龍子墨談了孤兒院展銷會的案子,指明讓戰予丞負責這次展銷會。
將孤兒院佈置得跟曾經戰予丞呆過的聖心孤兒院一模一樣不是難事。
找一個跟景寧幼年時候相似的小女生也不是難事,甚至找到兩個跟大火中喪生的孤兒院院長,副院長長相相似的男人,更加不是難事!
舒析蓮讓戰予丞快速想起在孤兒院生活的法子,就是讓戰予丞再度回到那個孤兒院!
現在戰予丞要求見大哥,可是戰予丞怎麼可能見得到大哥?
他擰出了一個笑,脹紫的臉,露出的笑,難看到了極點:“你死心吧!我大哥絕對不會見你的!”
戰予丞卻像是被雷擊了一般,原本幾乎要擰斷席昊安脖子的手,倏然收了回來。
席昊安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氣,卻又狼狽咳嗽出聲。
容嵐眸光不離戰予丞,他眸中的戾氣像是被什麼東西,擊碎了一樣,紅眸內的水光卻越來越厚了幾分。
予丞是因爲席耀爵不肯見他而哭?
“予丞,席耀爵晝伏夜出,活得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他白天沒有法子見人的。”容嵐緩步走上前,將他受傷的手握住。
他想要掙開她,她卻不鬆手。
低下頭,掏出了手帕,將他受傷的手包紮好,“你怎麼會來見席耀爵?是不是你想到了一些關於他父親和你父親出事的片段?”
否則的話,沒有辦法解釋他眸子裡面出現的水光。
“阿嵐,我寧願自己什麼都沒有想起來。”戰予丞呼吸粗重,胸口激烈的起伏,“因爲如果什麼都沒有想起來的話,我還可以假裝自己雖然不是那麼好,可到底還算是堂堂正正的一個男人,足以配得上你。可是,我錯了。我就是一個懦夫,一個沒用的懦夫。”
“爲什麼要這麼說?你在我心裡是最好的。”容嵐擡起了眼睛,認真道,“我不管你當初想起了什麼,我要你記得,你那個時候只是一個孩子,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沒有辦法阻止。更何況,你的父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什麼都不要想了。”
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加重要。
戰予丞搖着頭,他輕推開了容嵐,通紅的眼睛,看向了席昊安,“二哥,我求你,求你讓我見大哥好不好?我有話想要對他說。我求求你……”
席昊安眸光一震,用力甩開了扶着他的保鏢,不顧自己嘶啞的喉嚨,大步向前,緊緊握住了戰予丞的肩膀:“你叫我什麼?二哥?你想起來我們兩家是世交。那你告訴我,當初我父親和戰伯伯到底是怎麼死的?我大哥又爲什麼變成現在的樣子!你告訴我!”
他嘶吼,握着戰予丞肩膀的手,冒起了青筋。
在他的父親和戰伯伯活着之前,兩家走的很近。
戰伯伯每次來到席家,都會帶着戰予丞過來。
他比戰予丞年長兩歲,戰予丞叫他二哥,而大哥對於戰予丞這個三弟,疼到了骨子裡面。
這份情意,在十年前他父親和戰伯伯出事之後,戛然而止。
他對於戰予丞這個所謂的三弟,也恨到了骨子裡。
明明戰予丞是當初唯一的倖存者,卻將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戰予丞額角青筋跳得厲害,腦子裡面像是有無數的刀子在翻滾着,通紅得眸,眸光混亂到了極點,他拼命搖着頭:“我不記得!我什麼都不記得!我要見大哥!二哥,我求求你,讓我見見大哥!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給殺了!”
最後一句話,危險肆意,映襯着通紅的眸,猙獰瘋狂到了極點。
席昊安卻絲毫不懼,甚至,他還大笑了出來,猶如砂紙打磨一般的笑聲,像是要刺破人的耳朵似的,同時,帶着說不出的譏諷,“如果不是因爲你,大哥怎麼會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將過去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現在還想着去見大哥?”
他猛然間放開了戰予丞,同樣鮮紅的眸,有着說不出的惡毒:“怎麼?你現在想要見大哥,祈求大哥原諒你?你做夢吧!想要大哥原諒你,除非你死!”
最後一個死字,帶着殺伐決斷的力度,狠狠刺進了戰予丞的心臟。
戰予丞下意識倒退了幾步,劇烈的頭痛,像是戰鼓一般,咚咚咚,用力敲擊着耳膜。
眼前的畫面,混亂到了極點。
最後清楚映入眸中的是一張俊雅絕倫的臉,帶着少年稚氣的臉,那張臉緩緩得像是被什麼東西割裂開來,滲出了血跡,那脣開啓:“予丞,好好活着。”
沙啞至極的嗓音,猶如冰冷的水蛇,狠狠鑽進了他的耳朵裡面,他抱着頭,喉嚨裡面發出了痛苦的嘶吼聲。
然後高大的身子,摔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公寓內。
醫生已經給戰予丞檢查了身體,他只是手背被砸傷,除此之外,身上並沒有其他嚴重的傷痕,之所以昏迷不醒,恐怕是因爲他自己不想醒來。
舒析蓮也來了,瘦削斯文的臉上,都是隱憂:“容小姐,即便是席家將消息封鎖了,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予丞大鬧北庭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他現在的情況,糟糕倒了極點。必須要住院治療!”
她已經答應過戰予丞,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讓他住院的。
讓李彥送走了舒析蓮,她坐在牀邊,看着戰予丞皺緊的眉頭。
從他昏迷之後,他眼角的淚,就沒有幹過。
失去顏色的脣瓣,不斷痛苦的呢喃着:“阿嵐,我們還怎麼在一起……”
她輕咬着脣瓣,從李彥手中接過了毛巾,擦着他的額頭。
李彥眸光內的隱憂絲毫不下舒析蓮,他開口道:“大小姐,龍總就在客廳裡面。”
語氣頓了一下,他道:“龍總說,他有些事情要告訴你。關於孤兒院內火災的事情。”
容嵐抿脣,盈滿紅絲的眼睛,微微眯起。
她想起來了,予丞提過,他今天負責的案子,就是孤兒院內的展銷會。
孤兒院,怎麼又是孤兒院。
沉思半刻,她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客廳內。
一見容嵐從臥室內走出來,龍子墨俊美狂放的臉上,露出了沉重,“阿嵐,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讓予丞去負責聖心孤兒院的展銷會,予丞也不會出事。”
“聖心孤兒院?”容嵐重複,眸光看向了龍子墨,“那家孤兒院叫聖心孤兒院?”
怎麼會這麼巧?
“你把聖心孤兒院內的事情,詳詳細細的告訴我。包括是誰將這個案子介紹給你的。”容嵐也不和龍子墨寒暄,直接對龍子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