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爲那些人會同情容嵐嗎?不!他們只會認爲是容嵐不檢點,周旋在你和戰豐臣中間!”
他渾身一震,母親說得話,他一個字都反駁不了,“如果,我娶她呢?哪怕不在乎席家的名譽,不在乎她恨我,強行從戰豐臣的手中,將她奪走呢?”
母親的淚,根本沒有斷過,她幽幽道:“耀爵,我知道因爲幼年的緣故,你一直都對容嵐有意。先前顧及容嵐是予丞的未婚妻,你沒有出手。後來予丞出事,容嵐又被指給了戰豐臣,戰豐臣陪伴她長大,她愛的人是戰豐臣。你心中無比清楚知道這一點,因此在那一晚之前,你從未對她出手過。你捨不得她痛苦。”
“更何況,你也不能娶她。她會發現你面具下的臉究竟是誰。耀爵,面對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母親不自私。我也斷斷不會讓你娶一個那般恨你的女人,讓她發現你的秘密。還有,你別忘了。你身上揹負得這一切。”
“你父親的死因,至今沒有查清楚,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會失蹤一年,面目全非,並且有了雙重人格。席家裡面,還有一個席靖北。如果被他知道你和容嵐的事情,他絕對會以此作爲把柄,將你從席家家住的位置上拉下來。席靖北心狠手辣,到時候,我們母子四人怎麼可能在他手下找到活路?”
母親長長得一段話,讓他知道,他和容嵐之間,無緣無分,他都不能讓容嵐知道,那一晚欺辱她的人是他,他連贖罪都不能去做。
甚至,他都不能讓她知道,他愛她。
幼年時候,她的一個小小得善舉,讓他銘記了一生,也將她深深得放在他的心上。
他唯一能夠對她做得事情,就是不打擾,暗中注意着她的一切,看着她因爲洛洛的身世被人詬病,幾度自殺,被送進醫院。
她的痛苦,成爲他的煎熬。
他惟願時間能夠成爲最好的療傷藥,能夠撫平他帶給她的創傷,等到找到害死父親的兇手,昊安能夠撐起席家的時候,他會用命去贖罪。
她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她已經不在公共場合露面,他幾乎長達三年沒有見過她。
暗中找過給她治療的心理醫生,從心理醫生的口中,知道她恨透了那一晚折辱她的人,那一晚的事情,成爲她此生永遠都不可能癒合的傷口。
他找到了來因,來因是知名心理學家舒析蓮的兒子,從小就在寺廟裡面長大,被成爲天生佛者,因緣際會之下,來因欠他三個人情。
來因果然是有他的神奇之處,短短一年,她的情況慢慢恢復,她開始出門,跟戰豐臣一起,麗影成雙。
身邊的人,送來她和戰豐臣的相片,她半依在戰豐臣的懷中,陽光下,笑容清甜猶如空谷幽蘭,那是他永遠都不能給她的。
他心雖然痛,卻也不悔,此生唯一關於她的心願,就是希望她幸福,哪怕她的幸福,跟他無關。
她所想要的東西,他總是會想法子幫她拿到,她也無需知道,他爲她做了什麼。
比如,幫戰豐臣在容家站穩腳跟,比如在容老爺子大病的時候,幫容老爺子找到肝源,比如她不滿婚紗的設計,他親自去了意大利,將幾乎已經呈半退休的知名婚紗設計師,蘭斯請了過來,親自cao刀,爲她設計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婚紗。
那一晚,容家的宴會廳內,他站在二樓,看着她素手輕挽着戰豐臣的手臂,小洛洛猶如花間的小精靈一般,脆生生得叫着戰豐臣爸爸。
她終於嫁給了她愛的男人,從此以後,她會幸福。這樣很好。
他到底沒有毀掉她的一輩子。
可是,緊接着,三天後,網上爆出,她被人侮辱的視頻,將他徹底打入了地獄。
新婚夜,她被綁架,下落不明。
容家方面,將這個消息捂得嚴嚴實實,饒是他一直命人暗中注意容家,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那視頻拍攝得清清楚楚,他最愛的女人,被那般踐踏。
他還沒有來得及去救她,他再度收到的消息,竟然是她和洛洛的死訊。
容老爺子因此大病不起,容家,容氏上上下下,徹底亂了。
戰豐臣站了出來,控制了一切,同時也對外宣佈了她是自殺的。
這次被辱,激起了五年前她被人強迫的痛苦,她失手掐死了洛洛,因爲洛洛正是那一晚,她被人強迫之後有的,然後痛苦自殺,一刀刺進了心臟。
戰豐臣的宣佈,讓他幾乎徹底崩潰,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將她和洛洛的屍首帶了回來。
他真得希望戰豐臣再說謊,洛洛怎麼會是他的孩子?
他明明做過鑑定,母親也做過鑑定,洛洛明明是戰豐臣的。
因此,他三度去做了鑑定,這一次,他沒有假手於人,一切也都是暗中進行。
鑑定結果證實洛洛的確是他的女兒,戰豐臣並沒有撒謊。
那一刻,他以爲自己已經墮入地獄,卻不知命運如同一個最爲殘忍冷酷的劊子手,再度對他揮下了手中的刀。
那三個欺辱容嵐的流氓,已經找到,同時那三個流氓手中還有一份視頻,一份揭開她死亡真相的視頻。
“在新婚夜,是戰豐臣帶着容小姐到那破舊廠房,送給我們的!”
“也是戰豐臣讓我們折辱容小姐,並且錄下視頻放到網上!”
“戰豐臣心狠手辣,連自己青梅竹馬的新婚妻子都能夠算計,我們知道過後戰豐臣絕對不會放過我們,因此在戰豐臣帶容嵐回家的時候,我們又在暗處藏了一個攝影機,希望能夠拍到什麼東西,保住我們的命!”
“沒有想到竟然拍到戰豐臣帶着程雅茹過來,兩個人合謀殺死了容小姐,謀奪容家財產!並且爲了斬草除根,連一個五歲的孩子都沒有放過!”
他聽完,幾乎立刻吐了血,胸腹間,彷彿是有着一把染着烈焰的刀,將五臟六腑翻攪着。
他的阿嵐,他爲之一生,都想要去珍惜,都在愧疚的女人。
是他一手,將她推上了絕路。
他明明有機會去救她,去護她,可是終究猶豫太多,顧及太多,生生錯過了她。
那份視頻,他看了。
看着程雅茹,戰豐臣對她的侮辱和詆譭。
看着她一身殘破,仰面躺在地上,漆黑得眸內,有着一泓淺淺的水光跟深深的恨意。
看着她直到死,依舊緊緊得抱着小洛洛,洛洛精緻的小臉脹紫,大大的眼睛裡面還殘留着驚恐。
看着她胸口那把程雅茹刺進去的刀,將她身上的婚紗,那件藏着他對她所有愛戀,所有愧疚的白色婚紗染紅。
從此以後,他的世界,只有那片血染般的紅,他再也分辨不出其他的顏色。
他倏然從噩夢中驚醒,看着她滿臉蒼白得躺在牀上。
醫生說,手術結束,她被救了回來。
他在醫生詫異得眸中,看到了滿眼淚痕的自己。
多希望,休克的十幾分鍾只是做了一場噩夢。
可是,不是。
她瀕臨死亡的時候,說過的話,無比清楚得在他耳邊響起:“還是逃不過……還是改變不了……重活這一世,又有什麼意義?只是爲了讓我知道,害死我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嗎?”
當時他不明白,她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可是對應夢中的一切,她對他的奇怪恨意,她那麼懼怕被杜城催眠,瞬間明瞭。
她是重生而來。
正是重生在她和戰豐臣訂婚夜前夕,薩麥爾折辱了她之後。
她抄起了檯燈,重重擊在了他的頭上,薩麥爾消失,他出現。
在她和戰豐臣接觸婚約之後,他欣喜她和他或許有一個可以開始的機會,所以纔會冒着自己的秘密被她發現的危險,跟她相處。
而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已經不配擁有她。
看着席耀爵靠在牀頭,修長的脖頸,擡得高高的,脖頸上,層層青筋冒起,手臂壓住了眼睛,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臉上依舊一片晶瑩,壓抑得哭聲,從他嗓子裡面流瀉出來。
季菱全身發抖着,看着他哭,她甚至不知道怎麼反應。
她已經太習慣這個兒子,在她面前露出的強大,彷彿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擊倒他。
可是他在哭,哭得這麼絕望。
“媽,我對不起她……”席耀爵的一聲媽,瞬間擊中了她心中最爲柔軟,最爲疼痛的地方。
伸手攬住了他,她輕聲道:“耀爵,你有你的不得已。如果你真得覺得對不起容嵐,那就好好的彌補她。婉婷受傷的事情,我已經決定不在追究了。”
“媽……”席耀爵的手臂拿了下來,怔怔得看着季菱,“你那麼疼婉婷,婉婷因爲我的緣故被她所傷,我很抱歉。”
“我的確是疼婉婷,可是我也同樣疼你。耀爵,你是我的兒子,婉婷是我的女兒。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雖然你變了樣子,可是你依舊還是我的兒子。既然因爲容嵐,你那樣內疚,我唯一能夠做得事情,就是儘可能的幫你去彌補容嵐。洛洛是席家的孩子,既然你說讓她姓戰,那她便姓戰。只是,你真的決定,讓她和戰予丞在一起嗎?難道你不怕她會發現你和戰予丞之間的秘密?”季菱眸子裡面露出了憂心。
“她既然到現在都沒有發現,那麼她以後也絕對不會發現。我欠她一生幸福,她說,此生除了戰予丞之外,她誰都不會嫁,那她的幸福,只能夠由戰予丞給。”席耀爵眸子裡面露出了恍惚。
那恍惚看得季菱心中透出濃濃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