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耀爵彎下了腰,將蘇綸扶了起來,隨後坐在了蘇綸的對面。
自嘲一笑:“除了我的弱點之外,阿嵐對我其他的事情,都不會關心。她怎麼可能會去查我的英文名字是什麼?”
他伸手輕撫過旁邊的位置——這兒還殘留着些許的溫度,屬於容嵐的溫度。
那股子溫柔,讓蘇綸毛骨悚然,脫口而出:“就算是她不主動去查你的英文名字,難保有一天,你會主動透露給你就是予丞的事情!”
“你不要擔心,永遠都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蘇女士,我再說一遍,予丞是予丞,我是我。我知道他的存在,他卻不知道,他的身體裡面有我的存在。”席耀爵眸光恍惚。
這個稱呼,讓蘇綸的肺幾乎炸掉,無力的身子,撲向了席耀爵:“我去你妹的蘇女士,我是你媽!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只能是我的兒子!還有,我警告你,如果你在想要予丞消失的話,就算是這具身體成爲廢人,我也會讓你消失!”
一想到席耀爵竟然把予丞弄進精神病院,她活撕了席耀爵的心都有。
身上的藥效根本沒有過去,蘇綸狼狽摔在了茶几上,一雙鳳眸狠狠瞪向了席耀爵。
席耀爵的手戀戀不捨的從容嵐坐過的位子上收了回來,欠起了身子,將蘇綸再度扶了起來,“蘇女士,你永遠都只會這麼魯莽,說一些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比如,想要偷錄音和頭髮,結果自己卻被阿嵐擒住。”
什麼叫做補刀,這就是了。
蘇綸氣得臉色通紅,看着席耀爵從口袋裡面拿出了一個噴劑,在蘇綸鼻下噴了兩下,“半個小時之後,你身上的藥效就會解開。錄音和婉婷頭髮的事情,你毋須cao心了。我會自己解決。”
他已經從季菱那裡,知道了錄音的事情,而婉婷的頭髮,則是今晚容嵐提起,他才知道的。
跟薩麥爾的情況不一樣,薩麥爾出現的時候,他清楚的知道,薩麥爾做了什麼。
可是對於戰予丞做了什麼,他根本不知道。
只知道有着戰予丞的存在。
他沒有想到,阿嵐竟然懷疑他不是真正的席耀爵。
他的眸中露出了淡淡的恍惚——他到底是誰?
“哼,說得好像是我有很愛多管閒事似的。”蘇綸特別不愛席耀爵這種想要和她撇清關係的語氣。
“我還不是怕阿嵐手中有那份錄音,會對你造成不利。萬一查到你有三重xing格,其中一個就是予丞的話,她絕對會和你離婚。”
“謝謝。”沉默了片刻,他輕聲道謝。
這一聲謝,讓蘇綸臉上露出了些許的不自然,很想要抽根菸,偏偏身上力氣還沒有恢復,冷哼了一聲:“謝什麼謝。我爲的是我兒子,不是你。雖然他很笨一些,有時候又跟缺心眼似的,可他到底是我的兒子。”
席耀爵笑了笑,再度坐回了沙發上,輕聲道:“予丞已經變了,估計你也知道了。他會變成,你一直所期待的兒子。足夠聰明,足夠優秀。也將會有足夠的能力,會找到當年的真兇。”
“我只希望他和阿嵐能夠幸福。”蘇綸眼眶一紅,都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不管是予丞亦或者是席耀爵,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當初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海潮和靖南是怎麼死的。
而另外一個人,又是怎麼消失的。
現在活下來的人,到底是予丞還是耀爵。
“我依舊什麼都還想不起來。可是,戰予丞我不知道。”席耀爵的話,讓蘇綸猛然間擡眸看向了他,眸光灼灼。
“你什麼意思?”她屏住呼吸,她第一次從席耀爵口中聽到不知道這三個字。
“予丞已經想起我和他的一部分事情,正是因爲這部分記憶,纔會讓他做出改變,從渾噩之中走了出來。我不知道這部分記憶,到底對他具體產生了什麼影響,是否因此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情。”席耀爵手收緊,他也是從戰予丞的口中,才知道,原來曾經自己爲了救他,被人那般侮辱踐踏。
他的眸光又開始恍惚起來——自己真得是席耀爵嗎?
“什麼記憶?”蘇綸沒有察覺到席耀爵的不對勁,急聲問道。
“一些小的時候的記憶。”席耀爵絕口未提那些屈辱,他不需要蘇綸的感激或者是內疚。
見蘇綸想要繼續問,他率先開口道:“他現在懷疑兇手是戰一舟。戰一舟已經回到了錦城,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予丞短期內會對上戰一舟。”
“絕對不可能!”蘇綸直覺否認,“一舟和海潮是親兄弟啊。兩個人感情非常好,在海潮出事之後,是一舟撐起了戰家!他也一直都在找予丞,他也沒有放棄尋找真兇!”
她極力說服自己不要有懷疑戰一舟是真兇的念頭。
“的確是他撐起了戰家,可你難道沒有想過,如果他真得想要找予丞,依照戰家的勢力,怎麼會一年多沒有找到?在戰伯伯出事之後,他是最大的受益人。戰家的一切,理所當然的就會成爲他的。”席耀爵也從未懷疑過是戰一舟。
在他回來的時候,戰一舟沒有多久,就因爲政敵的打擊,不得不放棄在錦城的發展,去了國外。
“如果他真得很關心予丞的話,爲什麼在予丞剛回到戰家的時候,就匆匆的和阿嵐解除婚約?將自己的兒子,戰豐臣送到了容家?你難道沒有發現麼?戰豐臣奪走了原本該屬於予丞的一切。”一提到了戰豐臣,席耀爵眸子裡面浮現了深深的恨意。
在蒼炎寺之中,他夢到的阿嵐之所以慘死,全部都是因爲戰豐臣這個狼心狗肺的禽獸設計的。
他絕對不會放過戰豐臣。
蘇綸恍惚,臉上的血色一寸寸白了下去,可是席耀爵的最後一句話,讓她猛然間擡眸看向了他。
看着這張俊美無雙的臉,看着那雙沉靜猶如大海一般的深邃雙眸,她譏嘲道:“現在奪走予丞一切的人,就是你。席耀爵,你不只是偷走了予丞的時間,你還想要予丞消失!你以爲,就算是予丞消失的話,阿嵐就會選擇和你在一起嗎?你做夢!”
“予丞不會消失。我再也不會那麼做了。”一想到上一世,容嵐至死都沒有合上的雙眸,那雙眸裡面彆着的水光,席耀爵喉嚨裡面,血腥的味道翻涌上來。
令人難以忍受的疼,從心房上傳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從櫃子裡面,拿出了一條幹淨的毛毯,蓋在了蘇綸的身上。
“予丞和阿嵐會過一輩子。只要是阿嵐想要的,我都會給她。我欠她一世幸福。這一世幸福,哪怕是用我的消失換來,我都心甘情願。”
“你的消失?席耀爵,你想要做什麼?我警告你,你不要再亂來!”一想到席耀爵對於容嵐幾乎是變態般的執着,蘇綸根本不相信席耀爵的話。
“你是不是想要予丞消失?然後以他的身份,跟阿嵐共同生活?阿嵐愛得人是予丞,你以爲欺騙換來的幸福,能夠長久嗎?”
“蘇女士,我已經發過了誓,絕對不會插手予丞和阿嵐的生活……”席耀爵的話,被蘇綸粗暴打斷。
“p話!絕對不插手?你怎麼可能不插手?你和予丞共用一具身體,你每天晚上都會出現,怎麼可能不面對阿嵐?我警告你,絕對不要碰阿嵐,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給閹掉!”一吼出這句話,蘇綸幾乎立刻後悔了。
並且極爲的糾結。
她把席耀爵給閹掉,豈不是把自己的兒子也給閹掉了?
那阿嵐以後豈不是要守活寡?
“你放心。你擔憂的事情,永遠都不會發生。我幾乎都是過了凌晨之後纔會出現,在我出現的時候,阿嵐也已經睡了。我不會和她有任何的親密。這是我對我愛的女人,最起碼的尊重。”席耀爵朝着門口走去。
“起碼的尊重?”蘇綸抓住了他的衣角,冷笑:“如果你真得尊重她的話,你就不會幾次強迫她了。”
“那個時候,我以爲她會一輩子屬於我。我現在已經知道不會了。”席耀爵低頭看向蘇綸,看着這個跟自己柔弱的母親,截然相反的女人。
他其實一直都對她有種微妙的恨意。
恨她不經過自己的同意,就擅自動了自己的臉,整容成爲戰予丞的樣子。
讓他在出現的時候,不得不帶着面具。
“蘇女士,等到予丞和昊安能夠獨擋一面的時候,不管找到真兇與否,我都會徹底消失。讓予丞成爲一個正常的人。”他的話剛落,蘇綸緊緊抓住他衣角的手,倏然鬆開。
先前因爲憤怒,而變得紅潤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蹲下了身子,給蘇綸蓋好了毛毯,然後站起了身,朝着門口走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一次是我們最後的見面。蘇女士,再見。”
蘇綸眸光恍惚,她一直都希望席耀爵消失,而現在她從席耀爵的口中,聽到了這句話,她發現自己沒有那麼的期待。
看着他的背影,她脫口而出:“席耀爵,記得你說過的話。不要碰容嵐,這是對容嵐最起碼的尊重。”
席耀爵腳步沒有停頓,頭,也沒有回。
直接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驀地,腳步倏然停住。
只因爲病房門,沒有關好。
溫暖的燈光,透過窄窄的縫隙,射了出來。
透過那窄窄的縫隙,他看到容嵐纖細的雙腿拱起,下巴放在圓潤的膝蓋上,一雙水光暈染的眸,筆直都看向了他。
他本能就想要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