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看上去就是這麼矛盾,事情從表面上看,徐來對於自己的這個外甥已經不能說是不喜歡那麼簡單了。
甚至在外人看來,這人連自己的外甥都坑,已經不只是罪犯這麼簡單了,八成就是在外面都要遭人白眼的那種。
可聽了他的說法之後,在加上一些細緻的調查,就會發現他做的事情,其實也是用心良苦。
他這輩子,有太多的話,沒有辦法跟人訴說,很多東西只能藏在心裡,甚至他看到胡德凱的時候,總會想起自己的另一個外甥,就因爲他的疏忽被害死。
看到跟胡德勝長相十分相似的胡德凱,徐來晚上不做惡夢都怪了。
其實丁凡能理解徐來的苦心,每天見到胡德凱,對於他來說簡直就好像每天見鬼一樣,那種痛苦和愧疚,會深深的紮在他的心裡。
所以這些年來,他對胡德凱沒有一次好臉色,無非就是想逼着胡德凱能早點成才,等他的年紀夠了,給他找一個合適的媳婦兒,看着他今後能成家了,他也可以放心的離開。
今後能不見面最好也不要在見面了,見面對於他們雙方終究都不是什麼好事。
多年來的付出,也算是他彌補自己當年所犯下的過失。
只是可惜,他終究不懂一個孩子,腦子裡面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東西。
就好像當初的他一樣,在他看來大山就是他的束縛,他想要離開大山,擺脫身上的枷鎖,想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胡德凱又何嘗不是,他只想過要將一切都留給胡德凱,卻從來沒有問過胡德凱,這些是不是他想要的。
最後的結果已經十分明顯了,他所做的一切,不僅是無用功,甚至將胡德凱推向了一個死衚衕裡。
“這麼說來,你對於這個小外甥也談不上有多瞭解!”丁凡拿着一整盒香菸擺在他面前,丟下打火機說道:“你想給,卻沒有問過他是不是想要,這種事情終究是你情我願的,上門的可不是買賣,你的一廂情願,人家可未必會領情。”
“再說了,你這些年一直唱黑臉,唱到最後,突然變臉,你就沒有想過他怎麼接受的了啊?”
“你覺得他會不會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他好那?”
被丁凡這麼一說,徐來到是被說愣住了,仔細一想事情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當年他就只是想着,事情自己辦了,能留下的家業,都給他置辦起來,今後不管胡德凱是不是願意原諒自己,也就不重要了,這些事實早晚都要跟他說的。
可事實上,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的。
丁凡說的話,很有道理,自己將所有的結果一次性丟在胡德凱的面前,叫這孩子要如何接受那?
別說是胡德凱了,就是他自己都未必能接受這種事情。
“小凱的腦子比較軸,我嘴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說!”徐來手上拿着香菸,抽根菸都會感到雙手顫抖,抓着頭皮說道:“這孩子命苦,出生的時候,差點就活不過來,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搶救過來,但也有點癡癡傻傻的,我之前也想過提前跟他說,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張不開這個嘴!”
胡德凱的照片丁凡到是看過,看上去也就是有點虛胖,好像身體有點什麼小問題,但詳細的東西,還真看不出來什麼。
要是今天徐來不說這件事,丁凡還真想不到這小子竟然身有殘疾。
就在審訊的過程當中,羅隊長突然推門進來看了一眼,掃視了一眼這會兒已經哭得鼻涕眼淚橫流的徐來,悄悄對丁凡招了一下手。
丁凡點點頭,跟着他就走了出去。
羅隊長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不是給南川那邊打電話了?”
“我剛剛接到了南川那邊刑警隊的電話,他們幫忙翻了一下資料,查到了當年確實有一個叫胡德勝的人,而且這個人因爲私藏穢俗書籍,被人舉報了,那孩子年紀不大,被家長帶回去之後,聽說是自殺了。”
丁凡聽了,也算是確定了剛剛徐來的話中並沒有什麼水分。
兩邊的說法,基本上還算是一致,看來當年胡德勝的死,南川那邊也是按照程序做了調查的。
“就這些?”丁凡搓着下巴,冥思苦想了半天,小聲的問道:“胡德勝的屍檢有問題嗎?”
羅隊長有點詫異的看了一眼丁凡,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咋說呢,這件事還真是有點麻煩!”
“你知道的,這個死者是自殺的,基本上排除了他殺的可能,當時沒有證據,刑警隊無權直接屍檢,而且當地的條件還比不上彭城這邊那,當時的條件不行,南川那邊壓根兒就沒有法醫!”
“這件事是從一個老刑警那問出來的,雖然沒有法醫做屍檢,但是那個老刑警卻看出了很多東西,他看到了死者的屍體,周身留下了不少的傷痕,應該是毆打造成的,死亡原因是確實是溺水。”
當年的違禁書籍,管理可是十分嚴格的,絕對不是現在人能想象的。
而胡德勝當年也剛好處在那個敏*感的時期,看到小舅留下的書,被好奇心驅使之下,翻看了上面的東西其實也不難理解。
可惜當年沒有會在意什麼青春期的心理問題,被人當衆點出來,甚至從身上搜出了一本違禁書籍,從學校將人帶走,可想而知對於當時還很敏*感的胡德勝究竟有多大的傷害。
回家被暴打一頓是必不可少的,早年的教育理念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思念幾乎就是根深蒂固的。
可在這個敏*感的年紀,胡德勝內心受到的傷害,遠遠不是外表所看到的那麼一點。
夜深人靜的時候,有輕生的想法,其實也不是多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你能確定,死者真的是自殺,而不是教唆自殺嗎?”這是丁凡想了好半天的一個結論,說實在的這一點很難證明。
而且這個證明其實在羅隊長看來,事情似乎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不管是胡德勝自己想不開自殺了,還是有人在暗中教唆他,或者逼迫他自殺,結果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人終究是死了,而且胡德勝的父母也不在了,整個胡家就剩下胡德凱一個。
可這小子也不爭氣,在彭城又鬧出這麼多的事情來,這一次胡家怕是一個都剩不下了。
“雖然不知道你想調查些什麼,但是川南的那個老刑偵還真跟你懷疑的方向差不多!”羅隊長站在丁凡的身邊小聲的說道:“他懷疑,那個被溺死的孩子,是被迫自殺的,雖然這件事沒有太多的證據,但從當時胡德勝自殺的位置分析,胡德勝是背對着河流跳下去的。”
“當年這件事發生的時候,胡德勝的鄰居聽到了他父親大罵他的聲音,隱約聽到胡德勝的父親說過叫他去死,省的給老 胡家丟人現眼。”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丁凡之前就想到了這個可能,但也只是可能,事情並沒有完全確定下來,那麼後面的猜想也就不能完全確定了。
誰知道,這個結果還是出現了。
“最後一個問題,胡家的那場大火,起火點在什麼位置?”丁凡緊皺着眉頭,面色陰沉的問道:“是人爲起火,還是意外起火?”
羅隊長一聽他這些懷疑,頓時有點緊張了起來。
眼神中帶着幾分複雜還疑問,沉默了半響之後纔開口問道:“你是不是之前看過這個案子的卷宗啊?”
羅隊長現在心中對於丁凡簡直是充滿了懷疑,覺得他之前很有可能就是爲了南川的案子纔過來的。
因爲之前他接電話的時候,丁凡所有問過的問題,那邊都給出了回答,似乎都是剛剛從檔案上面翻找出來的,有些是當年老警員做了記錄。
“起火原因,當年就已經做了調查,但是這個起火的位置,奇怪就奇怪在起火點上了!”羅隊長也懶得在問下去了,丁凡想知道什麼他就回答什麼:“起火點竟在房頂,油氈紙被引燃造成了這場大火,而且那場大火很難撲滅,水車走不了他們哪裡的崎嶇山路,趕到的時候,房子都已經燒沒了!”
油氈紙這東西,或許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很多地方都叫它油毛氈子,是一種防水的材料,用在房頂其實防水效果是非常好的。
但是這東西因爲原料的緣故,十分容易燃燒,很多地方甚至用這東西來引火。
一些鄉村會從外面撿來一些廢舊的油氈紙帶回家裡,簡單的補一下,還能使用。
最大的問題就是這東西一旦引燃,那就不是撲滅那麼簡單的事情了,燒出來的油脂對於人體來說傷害很大。
而且這東西燃燒之後釋放出來的煙霧是有毒的,很容易導致屋裡的人廢氣中毒,沒有燒死就被毒死了。
“也就是說,起火點當時在房頂!”丁凡伸手在頭上按了幾下,揉着有點發脹的太陽穴說道:“會不會有人做了手腳,其實油氈紙的燃點雖然高,可提前佈置一些東西在上面,夏天的陽光也可以引燃對吧!”
羅隊長不知道丁凡想說什麼,但順着他的思路還是想了一下,眼睛一轉說道:“川南那個地方的水汽不小,太陽不是狠毒辣,就算是在房頂做了一點手腳,也不容易引燃纔對!”
其實羅隊長說的問題,丁凡也之前也想過了,只是這件事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做到,但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做一個實驗,用實驗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完全可行的。
“我去一趟解剖室,徐來暫時不能還回去,我做個實驗,立竿見影!”
說完丁凡就急急忙忙的跑了,搞的羅隊長滿臉的問號。
但是這件事他還不能不辦,只好嘆了一口氣,叫了裡面法警出來,跟他商量了一下,這邊的審訊時間恐怕是要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