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大人果真一狀告到皇上面前,叫人擡着蘭大公子,也不許叫人給他醫治,父子兩個跪在宮門口自請受罰,說是抓錯了敏安郡主,罪有應得,請求賜死。
皇上惱火的看着手裡的摺子,不過短短一個晚上,就有許多人上書請求處罰安國公,安撫蘭家,蘭家的勢力,再不遏制的話,就成了第二個冀王,皇上斥責站在一旁的許蘭陵:“你就不能忍忍嗎?等皇后生產了,有多少氣撒不得,偏現在去發瘋。”
許蘭陵道:“我等的,阿意可等不得,她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我不給她出頭,枉爲人父。”皇上嘆氣道:“這可怎麼辦?蘭家咄咄逼人,你若不受罰他們肯定不罷休。”正說着門外小太監傳話道:“皇上,剛纔皇后娘娘聽說了這件事,挺着肚子去了宮門口,說要和蘭大人一起受罰呢。”皇上怒道:“知道了。”
皇上急得團團轉,許蘭陵倒是鎮定,道:“皇上可要快些做決斷。”皇上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那就先禁你的足,等查清此事再行處罰,等到那時候想必皇后已經生產了。”許蘭陵這才笑道:“多謝皇上。”
蘭大人看着大着肚子的皇后,斥道:“你來做什麼?當心皇子。”皇后道:“父親放心,我要是不來,皇上也難狠下這個心處罰安國公。”
蘭大人道:“許蘭陵深受寵信,要扳倒他不是一時的事,都是這個逆子做的好事。”說着瞪了蘭大公子一眼,皇后自然不會真的下跪,站了一會纔等到皇上的旨意:“皇上說了。安國公此舉過於衝動,已經命他回家反省了,至於蘭公子,皇上也吩咐了御醫醫治,還叫大理寺的人去查這件事,若是蘭大人所言真實。自會處罰安國公。以召天理。”
這樣的結果自然是蘭大人不滿意的,可現時現狀,也只好如此了,蘭大人“感恩戴德”的帶了兒子回去治病。皇后則“梨花帶雨,滿面憂愁”的回了宮。
既然皇上發話要查明此事,事關兩大世家。大理寺的人自然不敢大意,可蘭大人畢竟做過大理寺卿,門下故交不少。除了幾個和許蘭陵交好的,其餘的皆是倒向蘭家這一邊,再加上蘭大人早就派人去了那個小山鎮,將那對孤兒寡母送走,又吩咐人禁了口,所以那起縱馬踏死人的事情就跟從來沒發生一樣,自然查不出什麼。
這樣的話就只剩下誤抓敏安郡主一項。既然是誤抓,且九門提督李安已經負荊請罪。自請免職,也就和蘭家無關了,那麼許蘭陵上門無緣無故的“暴打”蘭大公子就顯得有些說不過去了,只用了四天,大理寺便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寫個清楚報告給了皇上,皇上自然“大怒”,免了安國公的所有職位,命其在家反省,又道,此事皆因李安大意而起,那幾個誤抓敏安郡主的差役被處死,李安被杖刑以示懲戒。
皇上睨了一眼皇后:“怎麼樣,這樣的決定可好?”皇后摸着肚子笑道:“謝皇上替臣妾的弟弟做主。”皇上笑道:“你也別謝我,我只是根據他們的調查才下的令,若是我發現了什麼,可別怪我不客氣。”
皇后見皇上語氣不善,忙道:“皇上說的是,只是皇上親自下令,他們哪裡敢作假。”皇上笑道:“這是自然。”又似笑非笑道:“你弟弟真的沒有縱馬踏死人嗎?”
皇后心裡突了一下,道:“這是哪裡的話,安國公的一面之詞皇上也信麼?”皇上笑了笑,沒有說話,皇后剛舒了口氣,卻覺得肚子一痛,忍不住叫道:“皇上……”皇上一見她神色不對,趕緊叫了人進來。
皇后生產的時候,許蘭陵正在家和阿意切磋武藝,經過這件事,阿意越發的崇拜許蘭陵,對於武藝也勤奮了不少,每日勤學苦練,越發沒個女孩子的樣子,阿爾阿山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許蘭陵笑道:“怎麼?你們也要學?”
阿爾忙不迭的點頭,許蘭陵看了一眼虎視眈眈的阮臨湘,笑道:“你娘同意了就行。”兄弟倆一齊眼巴巴的看着阮臨湘,阮臨湘覺得很是無奈,道:“你們要是不怕吃苦的話,儘管去學。”兄弟倆歡呼一聲,齊齊跑走,木葵笑道:“看來大少爺二少爺也喜歡武藝。”
阮臨湘無奈道:“阿爾也就罷了,阿山身體孱弱,每日跟着屈先生上課唸書就很勞累了,現在又要學武藝,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木葵笑道:“夫人放心,二少爺學了武藝,強身健體,難道還有不好嗎?”阮臨湘道:“這倒是。”
長樂宮,皇上坐在外面等着裡面的消息,御醫一個個的都等在外面傳召,皇后這一胎雖是第一次,但調養得當,沒多久就生下了,接生的嬤嬤出來道喜:“恭喜皇上,是個公主。”
皇上笑道:“是嗎?抱出來我看看。”嬤嬤道:“公主剛生下來,怕招了風,還請皇上移駕。”皇上到了內室,就看到皇后正抱着一個小包被,神色忐忑的看過來:“皇上,是女兒。”
皇上笑道:“女兒好啊,是孃的貼心小棉襖,叫我看看。”說着挨上去,扒開小被子,看到一張紅通通的臉,皇后忙道:“嬤嬤說了,小孩子生下來都這樣,過一段日子就好了。”
皇上笑道:“是嗎,我瞧着很好,是我的嫡長女,以前還羨慕蘭陵,有個聰明伶俐的女兒,這下我可不用羨慕了。”皇后陪着笑,不敢說話,皇上看了一會,道:“你給孩子起個名吧。”皇后道:“還是皇上起吧。”
皇上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皇后忍不住落下淚來:“皇上,臣妾無能,今年秀女大選,臣妾一定給皇上挑幾個好的。給皇上誕育皇子。”皇上嗯了一聲,道:“不用你操心,你先好好養着,選秀的事我會交給蘭陵,至於孩子,就叫餘香吧。你好好養着。別瞎操心,你是正宮,就算有了孩子還不是叫你母親。”說完便說有事離開了。
皇后忍不住抱着孩子嗚嗚哭了起來。
皇后生了,是個公主。消息傳出來, 京城裡無論是誰都鬆了口氣,這下好了。找到目標了,皇后生不出兒子,已經靠不住了。想依附蘭家的趕緊撤,家裡有閨女的加緊訓練準備送進宮,京城裡立刻恢復了平日的井井有條。大理寺的那些人早就被蘭大人逼上了船,這下只有暗暗嘆氣,得罪了安國公,有沒有蘭家的庇佑,以後可怎麼辦呢。
縱然是公主。阮臨湘也要進宮賀喜的,只是上次進宮。長樂宮的人個個喜氣洋洋,今日再去,卻都愁雲滿面,皇后明顯精神不好,臥在牀上,臉色蒼白,不知在想什麼,一邊奶孃抱了孩子正在哄,小孩子不知怎麼了一個勁的哭,皇后不耐煩道:“你會不會哄孩子,還不快抱走。”奶孃慌得趕緊抱了孩子離開,阮臨湘越發的鄙夷起來,爲了地位權利,對自己的親生孩子都這樣,真是不可救藥。
阮臨湘依着禮看了看孩子,送上了禮物就離開了,阮臨湘走得很快,想快點離開這個冷血無情的皇宮。剛走出御花園沒多遠,就看到有個**歲的孩子正趴在樹上,阮臨湘吃了一驚,趕緊上前道:“你做什麼呢?快下來。”
那孩子瞧着面黃肌瘦,一雙眼睛大的驚人,聽見這話往下瞧,阮臨湘道:“你要什麼叫人家弄去,這麼高,摔了可了不得。”那孩子慢慢地爬下來,沒有說話,阮臨湘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在這裡做什麼?”
奇怪了,要說是太監,可也不像,若是宮外來的,也不能穿的這麼寒酸,阮臨湘道:“你叫什麼?”那孩子道:“我叫餘槿。”阮臨湘心念一動,道:“你是樂貴妃的孩子,大皇子吧,你身邊的宮女太監呢,怎麼留你一個人在這。”餘槿道:“我不喜歡他們跟着。”
阮臨湘道:“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你這麼一個人出來不成,若是傷着哪裡了怎麼辦。”說着牽着餘槿的手道:“你住哪個宮?”餘槿靜靜地看着阮臨湘,道:“長慶宮。”阮臨湘道:“那成,我送你過去,你可不要再這麼調皮了。”阮臨湘心裡其實是爲樂善槿這個爲家族所累的女子遺憾的,樂善槿去了,這個兒子想必過的也很不好吧,阮臨湘想想自家那兩個錦衣玉食的兒子,再看看餘槿身上的素淨衣衫,不禁越發憐惜起來。
剛進長慶宮,就聽見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只見幾個宮女太監圍着正在擲骰子,根本沒注意到餘槿回來,阮臨湘心裡生氣他們狗眼看人低,可這在宮裡,也不好訓斥,便高聲問:“誰是這裡的管事的?”只見一個太監擡了頭,見了阮臨湘不禁臉色一變,急急跑過來請安:“給安國公夫人請安。”
剩餘的幾個也都慌忙散了,過來行禮,阮臨湘道:“我剛纔竟看見大皇子一個人在外面呆着,想是一時貪玩,怕你們着急,送了回來,雖說孩子沒了娘過的要苦些,可到底是皇子,又是皇上的長子,皇上嘴上不說,心裡可心疼着呢,你們也要多留些心,今日若不是我看見,大皇子有個閃失,你們擔當得起嗎?”
那些人都慌忙跪下請罪,阮臨湘道:“你們也別跪我,我又不是你們的主子,不過多管閒事多說幾句,你們可別嫌煩纔好。”領頭的忙道:“夫人言重了。”阮臨湘又對餘槿說:“大皇子多保重,我先去了。”管事的太監忙牽過餘槿,又恭恭敬敬的送阮臨湘出去,餘槿卻突然開口問:“你還來看我嗎?”阮臨湘回頭 ,看他一臉期盼,情不自禁道:“你乖乖聽話,我還來看你。”
回到府裡,阮臨湘自然向許蘭陵抱怨了一番,許蘭陵也不勸解,聽她嘮嘮叨叨的抒發心裡的憋悶,笑道:“你當人家都跟咱們家似的嗎,把女兒當寶貝一樣,皇后自然想生個兒子,繼承大統,若是有了兒子再生女兒。自然是十分金貴的,若沒兒子,女兒可就不稀罕了。”
阮臨湘氣憤道:“那也太勢力了些,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縱然她不喜歡,也不該如此狠心。對了。我今天還看見樂貴妃留下的大皇子了,真真是沒孃的孩子像根草都九歲了,卻還沒阿意長得結實呢,跟竹竿似的。宮裡的太監宮女也不管他。”
許蘭陵道:“樂貴妃有那樣的下場,大皇子的地位自然十分尷尬,又佔了長子的名頭。自然招人嫉恨,皇上嘴裡不說,可到底是親兒子。對樂貴妃也是有感情的,只是心裡存了疙瘩,不願意解開罷了,你若可憐他,進宮的時候順便瞧瞧他也好,只是小心些,別叫人看見了沸沸揚揚的不好聽。”阮臨湘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下個月公主的滿月酒也不知辦不辦。”許蘭陵道:“自然是要辦的,畢竟是大公主。又是正宮嫡出,到時候免不了又要進宮慶賀。”
大公主滿月,皇上賜了名字,餘香,大家都叫餘香公主,滿月酒上,公侯權貴,大臣內眷,衆目睽睽之下,皇后自然對餘香公主寶貝的緊,皇上也言笑晏晏,看不出心裡怎麼想的。比起這邊的虛僞奉承,阮臨湘更惦記餘槿,她剛纔就看到殿裡並沒有餘槿的身影,因男女分開對坐,她遙遙的朝對面的許蘭陵比了個手勢,許蘭陵笑笑,微微點頭,阮臨湘便偷偷離了席。
大家都在長樂宮,宮裡其餘地方安靜了不少,阮臨湘也不敢一個人亂走,抓了個宮女給自己帶路,那個宮女見是安國公夫人,也不敢怠慢,一路到了長慶宮,宮門緊閉着,阮臨湘瞧了兩遍門也不見人來開,那宮女道:“夫人別急,定是守門的見宮中有宴會,早早的關了門跑去玩了。”說着也跟着拍門,過了半天才有聲音傳來,嘟嘟囔囔的開了門,一見是阮臨湘嚇了一跳,阮臨湘看了他一眼,自去裡面,那宮女在後頭罵道:“喊了這半天也不開門,做什麼呢,是不是不想活了。”那小太監撲通一聲嚇得跪在地上。
長慶宮沒有女主人,又年久失修,顯得很是落敗,正房五間宮室都閉了門,黑漆漆的,左邊廂房則亮着燈,阮臨湘問那個太監:“大皇子呢?”那太監道:“大皇子在正殿。”
阮臨湘忙到正殿門口,敲了敲門:“大皇子,我是安國公夫人,我來看你來了,你睡下了嗎?”過了許久,門纔開了,餘槿小小的身子站在門裡,顯得有些吃驚:“我以爲你是騙我的。”
阮臨湘笑道:“我騙你做什麼,你怎麼這麼早就睡了,前面餘香公主滿月多熱鬧啊,你怎麼不去呢?”餘槿訥訥的:“公公說我們有像樣的衣裳見人,也怕我出去衝撞了貴人。”
阮臨湘道:“你是大皇子,天底下哪有人尊貴的過你去,那太監着實該打,你要是想去,我這就帶你去。”餘槿搖搖頭,道:“我不去了。”阮臨湘見他興致缺缺,實在不想湊熱鬧,也不勉強他,道:“我這裡還有好吃的點心,你要不要吃?”
餘槿雖然神色未變,可還是能看出他的猶豫,阮臨湘笑笑,掏出帕子,裡面包着兩塊點心,是她從席上拿的,希望能哄小孩子開心,果真派上了用場,阮臨湘將糕點遞過去,餘槿小心翼翼的捏了一塊填進嘴裡,阮臨湘笑道:“好吃嗎?”餘槿點點頭,又看了看剩下的一塊,阮臨湘道:“這塊是桂花糖,這麼晚了就別吃了,明天再吃。”說着把帕子塞給他,餘槿攥着帕子使勁點點頭。
阮臨湘和他站在門口說了會話,餘槿話不多,只聽阮臨湘問,他回答,阮臨湘臨走時看着他眼巴巴的樣子,嘆了口氣,道:“你也大了,就是爲了你娘,也要活出個樣子來,不能總叫人欺負是不是?你父皇見你這麼窩囊,肯定也不喜歡你,你呀,要爭氣。”餘槿愣了愣,沒有說話,直到阮臨湘離開,他也沒回過神來。
是夜,長春宮,皇上摩挲着手上的玉佩,聽着下面的人回話:“奴婢把許夫人帶到長慶宮,許夫人和大皇子就站在殿門口說了一會話,也沒進去,還給了大皇子兩塊點心,一塊玉帶糕,大皇子吃了,一塊桂花糖,大皇子沒吃,用帕子包着放到了枕邊。”
皇上沉吟許久才嗯了一聲,道:“明天就去長慶宮,看看有哪些不長眼的奴才敢這麼苛待皇長子,你一律發落了,再換了人去伺候,叫內務府着手開始修葺長慶宮。”那宮女恭敬地應了,見皇上無話,這才離開。
阮臨湘憐惜餘槿,可又不能經常進宮,便做了好些精緻的點心,叫許蘭陵進宮的時候留意給餘槿,許蘭陵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事,便應了,沒想到皇上居然頒佈了旨意,下令修葺長慶宮,又懲治了一匹宮女太監,內務府的人成天流水似的往長慶宮送東西,許蘭陵再見餘槿,已經大不相同了,無論衣食住行,都和以前的落魄大相徑庭,許蘭陵覺得再去送點心也有些招眼,便作罷,有懷疑皇上怎麼突然轉了性,是不是知道了湘兒認識餘槿的事情,要提個醒?
許蘭陵百思不得其解,便去長春宮,索性直白問了出來,皇上倒也坦蕩:“我可沒這麼小心眼,對你們有什麼顧忌,只是皇后無所出,今年又逢大選,宮裡肯定要進些新人的,以後說句實話,這個位子還不知會輪到誰來做,我只是想讓他們知道,大皇子雖然是樂貴妃的兒子,可也是我的兒子,他們動手的時候自然也要多幾分顧忌。”
許蘭陵笑道:“那皇上可有豔福了。”皇上卻嘆了口氣:“紅顏禍水啊,等進來了,哪個是省油的燈。”眼風一轉,笑道:“你若是羨慕,我留兩個絕色給你如何?”
許蘭陵連連擺手:“孩子都這麼大了,我倒往家裡帶人,別說湘兒了,就連阿意也要怨我的。”皇上笑道:“得了,知道你懼內,可你也脫不了關係,這次選秀,蘭家可定要插手,也只有你能鎮得住他們了,就由你來負責這次選秀吧。”許蘭陵玩笑歸玩笑,可正事還是很嚴肅的,這次選秀關係到了朝堂上的權力大洗牌,自然不可輕視,當下應了。
五月石榴花開,石榴多子,富貴延綿,京裡的石榴花驀然多了起來,而象徵着權勢的皇宮,也開始選秀納徵,百花爭奇鬥豔,緩緩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