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選秀就跟負責科考一樣,雖然勞心勞力,可卻油水豐富,整天都有人登門拜訪,借各種各樣的藉口送禮,順便求求情,皇上後宮空虛已久。
之前因爲剛剛繼位國事繁忙顧不上,後來又因爲冀王叛亂,整個京城都心驚膽戰,所以後宮只有正宮皇后,還是太后嫡親的侄女,地位無可撼動,再者就是先皇寵妃樂妃的侄女樂善槿,生了兒子被封爲貴妃,嬌寵無限。
其餘的都是皇上做太子時的幾個地位卑微的侍妾,直到現在仍然只有貴人的位份,所以這次選秀,凡是有適合年齡閨女的人家,都蠢蠢欲動。
皇后無子,聖恩愈加淡泊,中宮之名名存實亡,樂貴妃早死,留下的孩子雖是皇長子,可有沒有舅家支持,成不了氣候,若是自家女兒進了宮,得蒙聖眷,再生個兒子,別說妃子,貴妃,就連皇后之位也是難說的。
所以,但凡有些家底和地位的人家,無不削尖了腦袋想往裡擠,可許蘭陵是誰,安國公,和皇上還是打小一起長大的,若說揣測聖意,還有人比他更清楚嗎?
再加上這次選秀由安國公負責,就充分說明了皇上對他的信任,雖然前段日子因爲蘭家的事情將安國公禁足,可還不是看在皇后的肚子上,如今皇后生了女兒,皇上的心自然是更偏向安國公的,所以這些人四處找門路,不光安國公府讓人趨之若鶩,連阮家也是天天有登門的。
這下可忙壞了阮臨湘,哪些人要善意結交,哪些人要隱晦回絕。哪些人則是毫不留情面的拒絕,縱然許蘭陵事無鉅細的給她講了好幾遍,也難免忙中出錯,整天忙得雞飛狗跳。
六月初,根據年齡和出身的要求,初選已經刷下了不少人。但仍然留下了五十個等待複選。其中包括皇上刻意留下的有政治上的作用的人家的女兒,有花了大價錢,許蘭陵睜隻眼閉隻眼僥倖通過的人家的,也有憑藉實力確實很優秀的。還有好幾個,是蘭家人暗地裡支持的。
許蘭陵將這些一一上報,皇上自然心裡有數。待到複選,又是刷下二十個人,等到了最後殿選的時候。皇后太后,皇上都一併出席,參加選秀,太后沒什麼要求,喜歡那些出身高貴,看着身子骨就好容易生養的小姐,因此留下了禮部尚書的嫡長女。並做主封爲靜貴人。
皇后則選了蘭家準備好的那些幫她固寵的姑娘裡最出挑的一個,她的堂妹。太后也給了恩典,封爲榮貴人,皇上則看不出什麼喜好,看似無意的指了幾個,仔細一想,這些卻都是朝廷重臣的家眷或親屬,拉攏之意不言而喻。
其中,蔣閣老的孫女被封爲玉嬪,地位最高,楊閣老的侄女,各六部重臣之女皆封爲貴人,一時間,只留下了十個。太后看着剩下的二十位姑娘,笑道:“都長得跟花骨朵似的,叫人愛得不行,索性都留下來陪我這個老婆子住兩天,給你們找個如意郎君。”
這也是示好的行爲,沒選上的姑娘裡不乏朝臣的女兒侄女,太后此舉是在施恩,雖然沒選上,可一樣都很得太后喜歡,留下住幾天再指個好婚事,也是莫大的榮耀。果然,剩下的姑娘都羞羞答答的謝恩,原先的失望也淡了不少。
太后笑道:“這多虧了蘭陵,辦事謹謹慎慎,倒也沒出什麼大事。”皇上笑道:“我就是放心蘭陵辦事才把這件事交給他。”
太后點頭道:“朝廷就是缺少蘭陵這樣勤懇辦事不胡思亂想的大臣,皇帝這次可要好好賞他。”皇上笑道:“我賞他的東西還少嗎?現在可真沒好東西了,索性母后做主吧。”
皇后笑道:“母后,兒媳卻覺得賞那些珠寶珍玩太俗氣了些,安國公對皇上這麼忠心,整天勞心勞力,這裡這麼多好人家的閨女,不如賞他幾朵解語花,回家後也能好好伺候着排遣心事。”
皇上看了一眼皇后,沒說話,太后道:“說的也是,蘭陵那孩子太老實了些,只有一個正妻,夫妻倆感情好是一回事,可家裡冷清清的看着也不像,他那媳婦我看過,是個寬容大度的,又有了兒子女兒傍身,不如挑兩個好的送到府上去,排遣心事是其次,就是帶出去,看着一大家子熱熱鬧鬧也是好的。”
皇上笑道:“蘭陵那個倔脾氣我可勸不動,既然皇后有這心思就交給皇后來辦吧。”太后心思一轉,也道:“也好,皇后挑兩個好的叫蘭陵媳婦帶出去吧。”
皇后咬碎了銀牙,卻還是面帶笑容道:“兒媳遵命。”本想着借太后的手送兩個人進去,就算做不成什麼噁心噁心他們也好,不想卻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了她,這下阮臨湘可要恨死自己了。
皇上一離開就叫人給許蘭陵送了信,許蘭陵氣的手直抖,他忙裡忙外這麼多天,不說兩句誇獎的話就算了,還給他找麻煩,家裡現在好不容易能清清靜靜過兩天安生日子,這又來了。
許蘭陵冷着臉,也沒搭理送信的太監,直接就關了門,那太監也討了個沒趣,灰溜溜的回去覆命了。阮臨湘聽說宮裡來了人,便來問問:“怎麼了?拉着一張臉不高興。”
許蘭陵悶聲道:“皇后賜了兩個秀女給我,叫你去皇后宮裡領呢。”阮臨湘居然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問:“叫什麼?哪家的姑娘?進府來是做侍妾還是姨娘?”
許蘭陵詫異道:“湘兒,你不生氣啊?”阮臨湘道:“我生什麼氣,又不是你願意的。”許蘭陵還是很憋屈:“你還是生氣吧,你這樣不鹹不淡的我更難受,你說,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阮臨湘哭笑不得:“你瞎說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動不動就生氣啊。再說了,你又沒有侍妾,被人家嫉妒塞兩個進來也正常,只要你不喜歡她們,我生什麼氣。”許蘭陵連忙發誓:“我絕對不會喜歡她們的,碰都不會碰一下。”阮臨湘笑道:“那就成。我先進宮了。回來再說。”
阮臨湘坐車進宮,嘴上不說什麼,心裡當然十分計較,這些秀女都是高門大戶的姑娘。總不能真的進來做個妾吧,到時候封了姨娘,且是皇后欽賜的。那個閒着沒事幹專找人家麻煩的蘭清月難免要在圓不圓房這個問題上跟她死磕,這樣的話帶回去就能光擺着,阮臨湘皺着眉頭把蘭清月罵了好幾遍。
進了長樂宮。就看到皇后身邊立着兩個姑娘,如花似玉,羞澀的垂着頭,皇后見了她笑道:“許夫人可別嫌我多管閒事,今日奉了太后和皇上的命令,少不得要討你的嫌了。”阮臨湘施了一禮,道:“皇后娘娘說笑了。這都是皇后娘娘心裡體恤我,我心裡明白。”
皇后要把責任都推到太后和皇上身上。她偏不叫她如意。皇后也不在意,笑道:“這兩個姑娘,一個是御史石大人的長女石玉,一個是翰林院周翰林的次女周萍芳,都是溫柔和善的性子,想必你們也能好好相處,再者,這兩個人都是朝中大臣的嫡女,若是爲侍妾難免有失體面,不如封了姨娘,你看如何?”
阮臨湘道:“全憑皇后娘娘吩咐。”皇后看着如案例新娘聽話的樣子很是滿意,便又賞賜了好些東西,定了日子,到時候兩位姨娘一齊擡進府去。
阮臨湘回去的時候氣憤非常,回到家,卻看見三個孩子齊齊等在寧安堂,阮臨湘斂下心神,問道:“怎麼了?來得這樣整齊?阿爾阿山的功課寫完了嗎?”
阿意一本正經道:“我們有些問題想問娘。”阿爾也道:“今日先生沒佈置功課。”阮臨湘道:“問吧,什麼問題呀。”阿意好奇道:“娘,爹是不是要娶新姨娘了?”
阮臨湘道:“這話聽誰說的。”阿意道:“娘就別騙我們了,我們都知道了,娘,爹娶新姨娘,是不是就不理你了?”阮臨湘哭笑不得:“聽誰胡說的,這兩個人是皇后賜給你爹的,不能不要,你們可別瞎猜冤枉了你爹知不知道。”阿意雖然臉色不好但也是沒說什麼,阿爾阿山都是唯阿意馬首是瞻,見姐姐不說話,也都閉了嘴。
新姨娘進門自然是要擺一場酒的,只是許蘭陵可沒這個心情,就只招待了那兩位姨娘的孃家人,大喜之日,兩頂粉紅色的轎子齊齊擡入安國公府,阮臨湘沒精力應付她們,就給安排了一個較大的院子,叫她們住在一起,一個在松竹院的東院,一個在松竹院的西院。
洞房花燭之夜,許蘭陵心裡又煩又悶,本想回寧安堂,阮臨湘卻關了門不叫他進去,本想去輕霧苑找阿意,阿意卻帶着兩個弟弟也是緊閉院門,許蘭陵吃了兩個閉門羹,十分惱火,索性真去了新房。
進了石姨娘的院子,石姨娘見他來自然是欣喜若狂,雖然是做姨娘,可做安國公的姨娘當真是比進宮做個小小的貴人一點點的熬要好得多,安國公的地位穩固,且後宅空虛,只有一個正妻,安國公自己又是個風流倜儻的翩翩好兒郎,嫁進來榮華富貴總是少不了的,家裡人也容易沾光,可不比不知哪天就被人害死了的皇宮好?
石姨娘忍着狂喜微微笑道:“婢妾伺候爺歇息吧。”說着就要上前解許蘭陵的腰帶,許蘭陵心裡帶着氣,也就由她,等褪了外衣,那石姨娘就有些嬌羞默默的看過來,見許蘭陵沒看她,心裡雖然有些失望,可還是慢慢自己褪了衣裳,許蘭陵回過神來才發現面前的人渾身上下只着一見褻衣,紅着臉看着他,脫他的中衣。
許蘭陵頓時傻了眼,石姨娘一個媚眼飛過來:“爺,咱們歇息吧。”許蘭陵雖然生氣,可真沒想過去碰其他的女人,這時心裡一急,一個手刀劈過去,石姨娘啊了一聲軟倒在他懷裡,許蘭陵舒了口氣,將人放在牀上,轉身出去了。
守在門外的丫鬟顯然吃了一驚,許蘭陵淡淡道:“你家姑娘睡了,別去吵她。”那丫鬟唯唯諾諾應了。許蘭陵大步踏出去,心裡頓時豁然開朗,這是他自己家,他想去哪裡去哪裡,敢把他趕出來,哼,看他回去怎麼收拾她。
寧安堂的院門雖然關了,卻關不住許蘭陵,許蘭陵翻牆進了院子,趴在後窗一瞧,卻見阮臨湘洗了澡,一身粉綠的寢衣,披着溼漉漉的頭髮讓木葵擦乾,她則翹着腿歪在一邊翻着手裡的書,好不愜意,許蘭陵暗暗生氣,如果我今天真和她們圓了房,看你生不生氣。
又轉念一想,湘兒這樣是不是不在乎他了,覺得反正是有了兒子女兒,任他有幾個姨娘,她也不怕,這樣一想,許蘭陵心裡的憤怒就變成了忐忑糾結,百般迴轉之下,見木葵擦乾了頭髮就出去了,剩下那個不知好歹的小東西躺在榻上愜意的哼着小曲,許蘭陵的火氣霍的漲了起來,不管不顧的翻窗進去,倒把阮臨湘嚇了一跳:“你怎麼翻窗子。”
許蘭陵恨得牙根癢癢,也不解釋,將人扛了就扔在牀上:“反了你了,敢不叫我進門,看我怎麼收拾你。”阮臨湘嚇的叫起來,心裡卻是開心的,她心裡自然不高興,可是隻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若是許蘭陵真心想納妾,她是怎麼也勸不住的,索性不管不問,若是許蘭陵不理會她們,她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可若是他抵不住誘惑,那麼,她也要重新擺正自己的位置,所以從吃了晚飯,她就一直七上八下的,見許蘭陵竟然翻了窗進來,她心裡纔算鬆了一口氣。
月色皎然,洞房花燭,自然是十分美好的。松竹院東院,周萍芳依舊一身粉色禮服端坐在牀上,丫鬟小雀進來悄悄道:“隔壁國公爺來了一次,可沒多久又走了,隔壁的燈也滅了。
國公爺又回了寧安堂。”周評芳這才舒了口氣,道:“那好,給我卸妝吧。”小雀一邊扶她坐到妝鏡前一邊笑道:“別人都說國公爺和夫人感情好,果然不假。”
周萍芳道:“這纔是好事。”小雀道:“可不是,隔壁那位到底沒留住人,我聽說前兩年靖國公的那位小姐韓姑娘,嫁過來四五年了,還是處子之身,按理說她那樣的容貌,國公爺怎麼着也要動心的,可是沒想到……看來國公爺真的是心裡眼裡都只有夫人一個人,也不枉咱們籌劃一場。”周萍芳淡淡道:“這些話知道就行了,可別說出來。”
小雀忙道:“小姐放心,我不會亂說的,對了,剛纔我去廚房端飯,看見從夫人房裡放出去的木蘭姐姐了,她現在可風光呢,整個府裡的人事幾乎都是她在管,就連管家也要叫一聲元嫂子呢,她見我端飯也沒說什麼,還叫我好生伺候呢。”
周萍芳嗯了一聲,道:“這些人不需要理會的就不必理會,免得節外生枝,到讓人家覺得我要拉攏人爭寵似的。”小雀笑道:“小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