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永源暫時住在了我家,他睡沙發,我睡房間。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兩“同居”了。
不過沒有感覺的男女,即便是住在一起,界限也是涇渭分明。這一點,我和顧永源都做到了。
他現在的心情,只能用“黑色”二字來形容。特別在他的信用卡被停用,所有名下的財產都被悉數剝奪,所有的朋友都對他支支吾吾再也沒有從前那般熱情的時候。
他看着我,他說:“劉勝男,你爲什麼還願意和我做朋友?還願意收留我?”
我淺淺一笑,我說:“因爲我覺得你牛逼了那麼久,終於和我一樣了。你看看我,我一無所有了很多年,但是我也這麼過來了。一無所有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從此再也沒有了上進心。”
他聽得一愣,換平常,他必定會準備一大通的“人生無用論”來抨擊我所謂的“上進心”,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公子哥了。當他去超市因爲買一盒口香糖而捉襟見肘的時候,他已然明白了錢的重要性。
所以,我這一次再說,他破天荒地沉默了。
關於剛正集團的報道每一天都鋪天蓋地,令人驚訝的是,我居然在新聞頭條裡發現了我的身影。原來是那天我陪着顧永源下樓,在樓下被圍堵的媒體所拍攝的,從拍攝的角度看上去,彷彿顧永源牽着我的手。其實當時不過是有人撞到我,他連忙用手護住讓我先走而已。
我看到這張照片後不久,許久未曾聯繫的曲歌便給我打來了電話。當我看到“曲歌”兩個字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喂。”
“勝男,是我。”
“我知道。”
“我以爲你已經換號了,沒想到你還在用這個手機號。”
“沒有。這個號碼用了好幾年了,已經有感情了。”
“嗯,呵呵。我看到新聞報道了,顧永源現在怎麼樣?”
“心情不是很好。”
“噢……你現在……和他交往了?”
“沒有。”
“噢……”
話說到這裡,我明白了他這一通電話的含義。他一定是看到照片誤以爲我和顧永源正在交往,所以忍不住給我打來了電話。
偏偏這時候,顧永源突然出現在我房間的門口,然後對我說:“劉勝男我餓了,咱倆吃點什麼?”
那一刻,我的臉“唰”地一下紅了。這種感覺,像是瓜田李下,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自己卻先心虛了起來。
顧永源見我手裡握着電話,再見到我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我是在和誰打電話。
他有些尷尬地看了看我,指了指客廳的方向,意思他在客廳等着我。我點點頭,然後,電話那頭傳來苦澀的“呵呵”兩聲。
那一刻,我明白,曲歌徹底誤會了。而我的沉默,無疑加重了他對我的誤會。
“挺好的。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能在這個時候對他不離不棄,就像你當初對我一樣。”曲歌的語氣十分深沉,也十分地受傷。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本能地想解釋,只是話剛說出口,卻又不由自主地卡了殼。我想,我們已經不再可能會在一起了,又何必去解釋那麼許多。
“勝男,我要忙工作了,祝你幸福,再見。”他快速掛掉了電話。一陣刺耳的“嘟嘟”聲傳來,令人心痛又無奈。
以前的他,總是等我先掛掉電話之後他才掛,這也是我從前最愛他的一個細節。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遷就也不會再遷就了。不過,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之後便走到了客廳,顧永源懶懶地躺在沙發上,電視看着,他的眼神卻是一片茫然,彷彿思緒不知道飄向了何處。我輕輕地坐在他身邊,問道:“小源,那你想吃點什麼?”
“隨便,吃什麼都行。”他說完,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關掉了電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好。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說完,拿起包包,便和他一起走出門外。
我把他帶到了馮毅的飯館,我希望馮毅自力更生、艱苦創業的事情,或許能夠給他些許的啓發。爲了讓氣氛不再尷尬,我把陳珂也叫了過來。
顧永源之前和馮毅雖然交集不多,但是彼此都是知道對方的。再見到馮毅,見他自己開起了飯館,顧永源也是大吃一驚。
馮毅如今的飯館生意已經經營得非常不錯了,整個人的打扮也不再似以前那麼隨意,穿着打扮開始漸漸彰顯出了品味,整個人看着精神了許多,也帥氣了不少。
馮毅見我和顧永源一同前來,吃驚地說:“這……這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顧永源便接下話茬道:“對,顧永源。”
“嗯,你好你好。我是馮毅,還記得我吧?”馮毅連忙伸出手來和他握手。離開了職場,再次見面大家都要重新審視對方的身份,也免不了重新認識一番。
“當然記得。”顧永源淡淡一笑,和馮毅握了握手。
之後我們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然後,馮毅便去後廚忙着給我們叫菜去了。
“他怎麼開起飯店了?”馮毅離開後,顧永源詫異地問我。
“是啊,打工不如自己創業嘛。他離職後就開始自己創業了,現在做的還不錯。”我說。
“噢……挺有本事的。”顧永源說完,環顧了一下四周。
“你看,我們都是一無所有的人,馮毅也一樣,他從擺攤賣燒烤開始做起,到現在,已經擁有這麼一家小餐廳了。所以,別怕,只要心不倒,總是會有出路的。”我藉機對他說道。
他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多說什麼。此時,陳珂也過來了。見到我們,她遠遠地揮手,然後迅速朝我們走來,坐在了我的身旁。
放下包後,她看了看我們兩,然後懷着沉重的心情對顧永源說:“你外公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希望你節哀,別太難過。”
“嗯,謝謝。”顧永源回答得有些生硬。
陳珂見狀,尷尬地一笑,然後對我說:“你們先坐着,我去看看馮毅忙活得怎麼樣了。”
說完,她把她的包扔給了我,自己跑去了後廚幫忙去了。不一會兒,他們陸陸續續端出來好幾個盤子,都是馮毅店裡的主要菜色。
忙活了這麼一陣,馮毅和陳珂才坐下來,馮毅柔聲說:“你看你,讓你別待廚房還不聽,這麼漂亮的衣服弄一身油煙味多不好。”
“你還不是一樣,這衣服我給你挑的,你就不能珍惜一點麼。平時在店裡經常要進廚房就別穿這個了,出去辦事的時候再穿。”陳珂很自然地數落道。
“這不是今天你們要來麼?所以我想穿的好看一點。”馮毅很憨厚地笑道。
“有那個必要麼?我們又不是外人。”陳珂說道。
顧永源觀察了一陣,然後詫異地問道:“你們兩這是在交往嗎?”
此話一問出,陳珂的頭立刻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陳珂說:“怎麼可能,我們是哥們,就像你和勝男一樣。”
那一刻,我發現馮毅的眼神十分受傷。不過也就那麼一瞬間,後一秒,他就笑着說:“是是,我這麼平凡,哪裡配得上我們的女神。”
我們不由得都笑了起來。
大家默契地開吃起來,剛正集團的事情整個c城的人都知道了,陳珂和馮毅不可能不知道。只是這個節骨眼上,大家都默契地閉口不談,只聊一些有的沒的。
後來,陳珂問我:“勝男,你最近工作找得怎麼樣了?需要我幫忙的話就直說啊。”
我點點頭,我說:“今天接到了一家單位發來的面試通知,讓我去應聘他們那邊的市場經理。”
“是嗎?那不錯啊。比你期望的職位好太多了。”陳珂聽完,欣喜地說道。
“不錯是不錯,只是,對方只是一家小型網絡公司,專門做汽車網站的,現在還在起步階段呢。”我說。
“先去面試看看吧,現在互聯網的發展趨勢還是不錯的呢。”馮毅在一邊插嘴道。
“嗯,我也是這麼想,明天去看看再說。”我輕輕地說。
吃完飯,陳珂把我悄悄地拉到了一邊,指了指顧永源,問我:“你們兩現在怎麼回事?馮毅在後廚的時候還問我,我說我不知情。”
“沒事啊,就是普通朋友。他現在無家可歸,然後我收留了他,就這樣。”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你的意思……你們兩現在住在一起?”陳珂聽到後嘴巴都張大了。
“嗯,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是和你所想的不一樣。他現在意志消沉,作爲朋友難道我可以放任不管麼?總不能讓他睡大馬路吧?他現在可是身無分文。”我說。
“那個孫默默呢?看新聞她現在好像接管了整個剛正集團,成爲最大的股東了。她現在就這麼撇開顧永源了嗎?真是狡兔死走狗烹,好絕情的女人啊。”陳珂詫異地問道,她對孫默默向來就沒有什麼好感。
“嗯,好像聽她給他打過一次電話,說可以借錢給他什麼的,顧永源說不用她管。這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打過電話過來了。顧永源現在身無分文無家可歸,他從前的那一幫朋友對他也都避而不見。現在能幫助他的人,也只有我們了。”我對陳珂說道。
“嗯。如果他把我當朋友,我也會不遺餘力地幫助他的。”陳珂說完,對我莞爾一笑。
“嗯。他現心情特別不好。我也不知道怎麼樣能讓他重新找回自信,總之盡力吧。”我惆悵地說到。
“誰面臨這樣的打擊心情能好呢。勝男,你其實已經很好了,他現在身處絕境,你這麼幫他。”她說。
“人生誰沒有有難的時候呢。只要是我認定的朋友,能幫忙的地方我一定都幫。”我說。
“嗯。我知道,我瞭解你。”我們不由得相視一笑。
在馮毅這裡酒足飯飽之後,我和顧永源便再次回到了我家。正準備上樓的時候,有一輛車緩緩地停在了我們的後面,燈光十分刺眼。
我本以爲是小區住戶的車,所以我們沒作停留繼續往樓上走去。只是,這時候從車上下來一個人,對着我們喊了一聲:“小源——”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