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胸口,上官珏的心不斷絞痛,他多想沐清是這樣說:“珏,帶我離開這裡,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的身邊。”多想那個人是他……
咬牙將她打昏,讓她繼續昏睡下去,或許,他再趕快一點,明天日落之前,他們便能到了那無憂谷。明知如此之舉,定會讓她恨他入骨,可又能怎樣,愛他也好,恨他也罷,只要她活着。
天色漸晚,上官珏駕着馬車到達了途中一個小鎮,找了家客棧住了進去。沐清依舊在昏睡,他輕嘆了一口氣。
窗外,月已缺,有風拂過,樹影婆娑。
恨皇甫明吧?他毀了他的天下,殺了他的兄長和妻,奪了他的摯愛,要他如何不恨他?他恨得咬牙切齒,深入骨髓,夜不能寐,仇恨啃噬着他的每一寸皮膚。爲何他做了如此多的錯事,還能那樣高高在上,令天下人臣服?
上官珏心知一直痛恨這個毀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可是他最愛的人竟願意呆在他的身邊,那是怎樣讓人心碎的光景,當聽到那樣的話從沐清的口中說出,他以爲他會就此心碎而死,可是不論她怎樣傷他,他都恨不了她,是他親手造就的這一切,他推她入了火坑,又如何能怨她。
從將沐清擊暈開始到他們繼續上路,已有整整一晝夜了,而沐清一直在沉睡中,他把過脈,脈象不太樂觀,許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路過集市,馬車被一個老道長給攔下。上官珏本想直接離開,奈何那老道長窮追不捨,並攔在馬車前,上官珏只得停了下來。
“公子,且聽老道一句實言。”老道長撫着鬍子,打量着他,說道,“車內的夫人本應早就不存在了,如今竟還留在這世間,恐怕是有人逆天而行,公子但隨老朽走一趟。”
“道長,在下急着救人,沒有時間聽您的胡說八道。”上官珏聽到他所說的,蹙眉冷聲說道。
老道長笑了,說道:“胡不胡說,車內之人自然知曉,公子不必再去那無憂谷,那裡早已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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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知我要去無憂谷,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上官珏滿臉不悅。
“此處不是談天之地,還是隨老朽去寒舍一敘。”那道長轉身便朝前走去。
上官珏見他離開,立刻駕着馬車往無憂谷的方向前去。就算他知道他的事情那又如何,裝作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就能讓他輕易相信了他?
無憂谷。
上一次踏入這裡是爲了替沐清解毒,此番前來是爲了替沐清續命。
可是這裡怎麼看起來好像空置了許久,籬笆上已爬滿了不知名的雜草,若是以往,師傅定然不允許自己的地盤如此不乾淨。難道真如那老道長所說,師傅離開了?四處尋了尋,果真沒了人氣兒。
“咳咳,嘔……”車內傳來嘔吐聲,他心一驚,立刻跑上前,將車簾拉起,只見沐清已坐了起來,捂住嘴的手指間有血溢了出來。見他撩起車簾,沐清連忙別過臉去,努力想將血擦乾淨。
“清兒!”他鼻尖一酸,淚水模糊了他的雙
眸,輕眨了一下眼眸,他抿緊雙脣,跳上車,又往谷外趕去。
師傅,您老人家爲何要離開這裡?
他還記得師傅說過,這一生都不會離開無憂谷,老死在這裡,可是如今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不得不離開這裡?
“上官珏,算我求你好不好?送我回去吧。”沐清心知自己的病情越來越重,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她必須回去,即使上官珏和皇甫明之戰在所難免,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完。
又是一陣相顧無言,沐清輕輕嘆了一口氣。
馬車驟然停下前進的腳步,她差點從車內滾了出來,幸而上官珏及時抱住了她。
“道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攔住在下的馬車,究竟爲何?”上官珏略顯清冷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顯而易見的是他正在極力隱忍着怒火。
“年輕人,莫要動怒,老道不過有些話對夫人說一下而已。”那道長花白的鬍子俏皮地抖動了兩下。
沐清聞言,從上官珏的懷中探頭出來,說道:“我?”
老道長微笑着點點頭。
她好奇地想要下車,卻被上官珏摟住。
“放手。”她有些厭倦了這樣,他總是按照自己的意願來,從不顧她的感受。
上官珏怔怔地看着她疏離地掰開他的雙手,跳下馬車,跟隨那老道長離去,懷中傳來的空虛感讓他心慌不已,下車跟了上去,無論如何,他不能讓她一個人跟那道長離開。
“樹上彩蝶戀花繞,花褪殘紅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道長邊走邊念着。
沐清有些奇怪:“道長念此詩,意欲爲何?”
“夫人見笑,老道不過是觸景生情罷了。”道長笑着,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果真跟了上來啊。
“不知道長找沐清有何貴幹?”沐清問道,她實在詫異,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找她究竟爲了什麼?
道長捋了捋花白的鬍鬚,眸中漾着笑意:“沐清,前世之名?穿過千年而來,這一世不太平哪!”
她大吃一驚,這道長……
“莫驚慌,老道知曉一些事實,夫人本應早已離去,卻遲遲在這世間徘徊,是因人相救,亂了天機,改了命運。”道長站定,緩緩道來,“此番若是聖手神醫肯出手相救,夫人定會活下來,只可惜……”
“可惜什麼?”上官珏聞言,立刻緊張地問道。
“你不是不相信嗎?又爲何如此着急?”道長不回答,反笑問道。
問得上官珏滿臉通紅,扭臉向一旁看去。
路邊景色正好,秋風習習,散落了一地的樹葉。
“道長但說無妨,沐清早知會有那一天,並不驚慌。”沐清有些好笑地看着旁邊那個彆扭得像個孩子似的男人,對道長說道。
“此爲天機,不可泄露,水字之人改變了夫人的命運,也爲自己許了良緣。”道長也不扭捏,直道,“夫人莫要太心傷。”
沐清蹙眉,有些不明白道長所
言:“沐清不明白道長的意思。”
“老道別無他意,只是想跟夫人說一句,天機萬萬不可再改,否則天下將大亂。那公子本該在兩國交戰之時就該往生,此番交戰本不該出現,只因夫人心存仁念,纔會有瞭如今一戰,凡事皆已改變,一切順其自然。老道言盡於此,望夫人能夠參透箇中玄機,來世還有良緣可續。”道長揮袖告辭,漸行漸遠。
沐清愣住了,道長說的話讓她陷入了迷惘,不明白那道長之意,任由上官珏拉着自己走向馬車。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師傅救你的。”上官珏扶她上車,信誓旦旦。
沐清卻輕輕一笑,說道:“救我?不,上官珏,我不需要誰來救我,送我回去吧。”
她始終只想着回到皇甫明的身邊嗎?上官珏忽然爲自己感到悲哀,爲了一個不再愛自己的女人弄到如此境地,真是可笑。若讓他放棄她,他卻又不放不下,一旦愛上了,又如何能夠輕言放棄呢?
沐清陷入了沉思之中,那道長所說的水字之人是說清水嗎?她本該在兩國交戰之時就應死去,卻被清水用真氣所救,三軍議和亦是清水救了她,若是清水不救她,那之後發生的一切本應該都不會發生了吧?她也不會瞞着皇甫明救了上官珏,也不會有如今的對立。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應死之人,那麼多人因她而死,而她還苟延殘喘,行走在這世間。
拉起簾布向窗外望去,那漸紅的楓葉在風中搖曳,眼前一黯,窗外的景竟然模糊起來,她用力眨了眨雙眸,這才清楚了些。
她搖頭暗笑,果然將死之人,種種跡象都表明了她時日無多。
“珏,我餓了。”她心靜了,順其自然嗎?那道長知曉許多不爲人知的事情,他甚至知道自己的身世,既然他說順其自然,那她何不安下心來?牽掛,還是在帝都的麟兒。
上官珏驚訝於她的轉變,聽到她說肚子餓,立刻一鞭抽向馬兒,想要更快一些找到一家客棧。車雖然在疾行,卻很穩當。
沐清則是在想着,如何才能回到皇甫明身邊,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自己不在帳中,他會認爲自己跑了嗎?
已近黃昏,那一道晚霞紅了半邊天,像極了那兩軍交戰之時的烽火燒了漫天,紅得刺眼。
月初上。
尋不到那熱鬧的集市,甚至路的兩旁連戶人家都看不到。
上官珏有些懊惱,不該急着離開的,如今沐清肚子叫喚的聲音,他都聽得一清二楚,知曉她餓得厲害,咬牙拉住馬兒,停了下來。
“我去打些野味,一會兒就回來。”他未曾拉開車簾,在外面輕輕地說道。
沒有應答,他駕車尋了個好地方,將馬車擋住,自己則是跑去林中打野味。
沐清撫了撫自己的肚皮,輕笑:“倒是挺能叫喚。”
倚靠在車上,想着心事,不知道麟兒怎麼樣了,有沒有乖乖吃飯,有沒有想她,那樣小小的人兒總是在她傷心的時候一本正經地安慰她,體貼又懂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