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二炮翹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吐着眼圈,他和其他幾個大工屬於另類,地位超然。碰上這種事兒,根本懶得參與,最多是看看熱鬧,當然也沒人敢招惹他們。
起初他還在爲自己的新徒弟捏了一把汗,但發現李天疇不慌不忙的應對,似乎漸漸扭轉了局面,不由的對他刮目相看。二炮發現這個徒弟不一般,腦瓜清楚不說,手段也很了得,剛纔對付李德勝果斷、狠辣,真是人不可貌相。
片刻安靜之後,李天疇衝大熊呵呵一笑,“該說的都說了,幾位還有啥事兒?”
此時的大熊心裡挺矛盾,對方的話糙理不糙,自己是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可以反駁。不去上工也只爲一時之氣,加上嚴得法在伙食上的差別對待,讓他沒能控制住情緒。他跟了嚴得法不少時日,也鬧過幾回彆扭,但這次有些騎虎難下。
“大夥別信他的,才他媽來幾天,就跟這兒裝逼?”李德勝捂着仍然疼痛的手腕,心裡自然是怨恨之極,哪能這麼輕鬆讓李天疇過關,“你幫着工地上蒙我們,你得了啥好處?就那兩頓飯嗎?啊?哈哈。”
但令李德勝失望的是,大夥愣愣的,無人響應,滿場只有自己一個人的乾笑,聽起來很滑稽。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你幾次三番的挑事,到底安得啥禍心?”李天疇越來越討厭此人,突然眉毛一揚,學着大熊的樣子也輕蔑的勾了勾手指頭,“我說過給你機會發揮,不服氣就放馬過來吧。”
“尼瑪逼的,你當老子真怕你呀。”李德勝雖然嘴裡罵罵咧咧,但心裡還是有點虛,剛纔一個照面就被對方輕易拿住,只怕拳腳上很難佔到便宜。所以擺開了架勢後,就是不敢往前衝。
“等等。”大熊終於開口了,“小子,你伶牙俐齒,俺們說不過你,不過也不再爲難你。大家各有想法,今天就到此爲止吧。”
“大熊哥,咋能這麼便宜了這小子?”李德勝聽着大熊要撤,十分的不甘心。
“尼瑪逼的,沒聽老子剛纔說啥呢?要玩兒你自己玩兒。”大熊沒好氣兒的罵了一句,扭頭回工棚了,嚴寬則緊跟在了後面。
李德勝自然不會吃眼前虧,他指着李天疇的鼻子嚷嚷了一句,“你等着。”然後一溜煙的也跟着鑽進了工棚。
一場眼看無法避免的衝突就此消散於無形,大夥紛紛散去,打牌、喝酒、吹牛,該幹啥幹啥。李天疇突然扭頭看向工棚遠處的一個拐角,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拐角暗處嚴得法一驚,急忙縮回腦袋,難道被這小子發現了?他已經在這裡站了半天,爭執剛開始的時候,老冬瓜就火急火燎的將他從辦公室叫來,事件的整個過程他都看在眼裡。心中除了驚愕之外,愈發對這個年輕人的能量感到吃驚。
剛纔這小子跟大熊等人說的那幾句話分明是在幫着自己,又隱含了那麼點警告的味道,但怎麼琢磨怎麼不舒服。嚴得法做了兩個深呼吸,悄悄順原路返回。
李天疇和二琨也回到工棚,衆人看他的眼神仍然有些不自在,他也毫不介意,隨便收拾了兩下,便出去沖涼。沒有專門的澡堂子,大夥基本就在露天的空地上解決問題,全身脫個精光,只剩下小褲頭,舀着整瓢的自來水往身上澆,痛快淋漓,對於解乏是特別管用。
回到工棚和大琨兄弟瞎吹了兩句,便躺下閉目養神,雖然四周吵吵嚷嚷,但李天疇卻心無雜念。沒過多久,已經快晚上七點半了,也是嚴得法通知的加班時間。
李天疇騰的一下坐起身,把毛巾搭在身上,又在牀邊拎了安全帽,便一聲不吭的出門了。此時是工棚最熱鬧的時候,大家各玩各的,不亦樂乎,根本沒把所謂的加班時間放在心上。雖然剛纔不少人聽了李天疇的話有所觸動,但是沒有實惠,還是個白扯。
李天疇在這個時間離開工棚的舉動讓大家陡然安靜下來,這小子不會真的頭腦發瘋去加班了吧?片刻注目禮之後,同志們繼續戰鬥,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
門外蹲着乘涼吹牛的工友也是同樣的神情,行完注目禮依舊海吹,“俺村頭的那個小媳婦,尼瑪的賊水靈,**有這麼大,做夢都想掐一把。麻痹的他男人居然是個柺子,就是有倆臭錢。次奧,鮮花咋就插在這麼一坨屎上……”
“哈哈,怪不得你傻逼天天打炮……哈哈。”
“你大爺的,下回把你褲頭拿遠點。”
“……”
在衆人肆無忌憚的大笑聲中,李天疇已經走到了幹活的現場,身後沒有一個人跟過來,他並不感到意外,畢竟誰也不是傻子。
之所以這樣做,李天疇不是想出風頭或是標榜什麼,也不是腦子抽風。他是在向嚴得法表明態度,兌現承諾,也希望這個還算厚道的包工頭不要錯判形式,低估了大家的情緒。
其實李天疇還有更深一層的用意,就是不想讓工友們的情緒宣泄的太快,有他這麼一個“敗類”榜樣,不少人的心思會搖擺不定,也算給老嚴爭取點考慮的時間,但不會太久。
不知道嚴得法能夠撐幾天,自己算是給足了面子,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相信這老傢伙不傻。明裡暗裡的反覆敲打,他會明白,除非他真不想幹了,或者另有高招。
夜色下,嚴得法和幾個小工頭看着現場只有李天疇一個人在忙碌,表情一個比一個難看。他制止了身邊幾位想去工棚發飆的手下,一聲不吭的走了。
次日白天上工,明顯不同,大家來了個全勤,連最頑固的兩個刺頭也老老實實的過來幹活。嚴得法也沒有真的處理這倆人,畢竟急缺人手。
這是個好的開端,嚴得法不由的開始歎服李天疇這個年輕人,伙食也不再搞特殊化,他有些納悶,自己幹了半輩子工頭,腦子好像越來越不靈了。
次日晚上照舊,李天疇一個人幹到了凌晨一點鐘,悠哉悠哉的收工。二琨忍不住想跟着一塊兒過來,被大琨給摁住了,當少數派的日子顯然不好過。
其他工人們的情緒狀態還算相對平靜,除了不加班,沒有任何異常。嚴得法此刻卻有些明白李天疇的用意了,他不由的開始重新考慮自己最初的想法。
……
SZ市最繁華的華城北路,寫字樓和商廈鱗次櫛比,離着富華國際大廈不遠的地方,有一棟白色的商務樓宇,其中黃金樓層16-18層是泛泰建設集團華南區總部所在地。
作爲全國知名的房地產和建安集團,其大區總部的辦公室無論是規模、氣派還是奢華程度上都明顯弱於同類企業,比擁有整棟辦公樓的本土地產企業鳳凰集團更是寒酸了許多。這與泛泰建設在東南沿海的影響力一直偏弱有關。
爲了扭轉不利局面,泛泰董事會通過了全力向東南沿海市場進軍的戰略決議。‘以SZ市市場爲核心,快速輻射周邊地區’是決議的主要內容。但近一年多的市場開發卻成績寥寥,其中原因衆多,缺乏人脈是主要問題。
作爲民營企業的泛泰,無論是工程的招投標,還是項目審批上都比國有控股企業弱上一些,加之泛泰在東南沿海的根基尚淺,所以其在SZ市的核心地塊的爭奪中更是毫無建樹。
泛泰迅速調整策略,決定從SZ市周邊地區入手,來個農村包圍城市。而戰略調整舉措的推動人就是集團項目發展部的總經理華芸,她也是董事長華長天的女兒。
華芸憑藉着的敏銳的眼光和市場嗅覺,經過不懈努力,泛泰終於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不但在SZ開發區外圍拿下了兩幅商業地塊,而且虎口拔牙,從鳳凰旗下的美林建設嘴裡搶走了福山縣商業街改造和建設工程。
實力不俗但水土不服的外來戶終於戰勝了地頭蛇,這讓泛泰集團上下歡呼雀躍。爲趁熱打鐵,集團調任華芸爲華南大區總經理,原集團市場部副經理金成爲新成立的泛泰福山公司總經理,決心將福山商業街項目打造爲精品工程。
但是地頭蛇不是那麼好戰勝的,泛泰在SZ的市場拓展將面臨着重重困難。新上任的華芸很快就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困境。
首先是開發區兩幅地塊在重新規劃立項上進展極其緩慢,僅僅是圖紙和規劃說明書就幾易其稿,半年的時間裡基本上處在報上去——打回來——再報上去——再打回來的反覆拉鋸中。
開發區管委會的同志們以超常規的敬業精神和驚人的毅力在報批資料中尋找瑕疵。項目幾乎陷入了停滯,華芸何嘗不知其中的貓膩,她在各級**、規劃設計院之間來回奔波,心力憔悴卻毫無收穫。
而讓華芸更加煩惱和憤怒的是剛剛開工不久的福山商業街項目同樣是麻煩不斷,甚至還發生了生命安全的威脅。這對於已經二十八歲的華芸來說無疑是事業上遇到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挑戰。
金城對福山項目的管理顯然力不從心,剛剛發生“碰瓷”事件和施工現場工程車輛被破壞的事件,讓金城焦頭爛額難以控制情緒。要不是華芸及時趕到,金成恐怕會大鬧福山縣建委和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