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李天疇抹了一下額頭的汗珠,他其實也心裡發虛,如果周南一定要留下他,那麼多人的情況下,自己未必能走的了。即便能夠勉強脫身,很可能會傷人,而且又多了一條罪名——拒捕。
長嘆一聲,李天疇對自己的運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躲在小小的縣城,本來以爲安安靜靜、平平淡淡,沒想到還是惹事,這回貌似陷得更深,也許是性格使然吧。
我欲遠走高飛,奈何諸事纏身,李天疇自嘲的搖搖頭,華芸、工友、周南等,貌似哪一個都無法輕鬆逃避,而且現在還和耿叔他們又藕斷絲連了,世間的緣分還真是說不清楚。
默默的走了一段,李天疇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他察覺身後有尾巴,心裡清楚是周南的人,所以並不是很在意。他能理解周南的考慮問題的立場,也能猜到這傢伙爲了自己留在福山可能是冒了一定風險。這是一個好警察,只是大家徹底的信任還真是需要一些時間。
回到宿舍,李天疇先給華芸發了條短信,確認平安後,他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便躺在了牀上,左思右想半天,還是拿出了手機撥了彭偉華的號碼。順勢而爲吧,有過承諾的事情決不能躲避,盡心去做就好,到時候跑起路來也沒有心裡負擔。
“李總,忙完啦?你小子現在架子不小啊?”彭偉華本色不改,嘻哈成性。
“師傅好,剛纔碰上急事,怠慢了。”李天疇邊拍馬屁邊做着鬼臉,反正彭維華也看不見。“找您一天,未覓到仙蹤,您老人家比我更忙啊。”
“找我一天?靠,你什麼時候記掛起師傅了?有屁快放,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彭偉華似乎興致挺高,玩笑也開得上癮。
李天疇端正了語氣,“不開玩笑,真的有事兒。你記得上回跟我說過的那個孫柺子嗎?”
“哎呀,好好的打工隱居、逍遙快活,幹嘛突然關心起江湖人物啦?不會又惹到這個二貨了吧?”彭偉華一愣。
“不是,我聽說孫柺子要對耿叔下手,所以今天專門去過海叔的房子,但你們都不在了。”李天疇猶豫着,並沒有描述在院中看到的慘景。人家彭偉華自然比他還清楚。
電話那頭的彭偉華明顯一愣,對李天疇突然造訪海叔的院子頗感意外,但他顯然繞過了這個話題,突然哈哈一笑,“你現在靚女相伴,步步高昇,怎地對江湖上的事兒這麼上心?你這是唱的哪一齣啊?”
“我真沒開玩笑,消息應該可靠,而且是我用你給換來的。”李天疇並不想過多的隱瞞。
“啥?你沒發燒吧?用我換消息,什麼狀況?”這下彭偉華更是一頭霧水,徒弟一定是喝錯藥了。
“你幫我查一個人的落腳點,我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乖徒弟,我不知道你要幹啥,但是奉勸你凡事三思而行。有事請師傅幫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拿我換消息,你也能想得出來?一定是受人蠱惑了。而且你咋知道我會答應你?”彭偉華嘮嘮叨叨,語氣中半帶玩笑,也聽不出來是真是假。
“我哪知道你會不會答應,但那人爲了表示誠意就先說了,我也沒辦法。”李天疇則一本正經,對付無賴師傅,裝傻最好使。
“哦,那簡單了。反正消息你有了,以後躲着他就是了,管那麼多呢。”
“我草……你。”李天疇被噎的夠嗆,本以爲師傅還在開玩笑,沒想到說賴就賴,還真對得起他這個外號,“你不答應幫忙?”
“你先說要查誰?”
“陳斌,綽號光頭斌哥。”
“不答應。”彭無賴回答的乾脆。
“爲啥?講點誠信好不好?”
“沒難度,太丟人。”
“我……”李天疇還想再說兩句,那邊彭偉華竟然直接把電話掛了。
你姥姥的彭無賴,李天疇恨恨的罵了一句,將手機扔到了牆角,媽的,不靠你,老子自己也能查明白。
李天疇並不清楚,彭偉華和他通話的時候正在耿叔的房間裡。二人通話的內容耿叔也聽了個大概。
“叔,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只是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彭偉華掛了電話有些吃不準。
“真假無所謂,孫柺子居心不良是肯定的。”耿叔表情平靜,“另外,幫小李查,儘快給他結果。”後面一句話卻難掩高興之情。
“叔,這小子吃錯藥了,別理他。以咱目前的狀況不太適合立馬跟孫柺子翻臉吧?”彭偉華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自李天疇走後,倒黴事就來了。海叔領着大家和唐士銘的繼任者阿浩連幹幾架,光家就搬了兩回,目前的確不適合再樹強敵。同時很不明白耿叔爲什麼一聽到李天疇的事情就如此爽快熱心。
耿叔搖搖頭,“即使不參與,孫柺子也不會放過咱們。”他停頓了一下,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況且小李是咱們車行的人,我豈能不聞不問?他能有底氣對付孫柺子,對咱們也是一種幫助。你作爲他師傅,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再重申一遍,我從來都沒拿他當過外人。”
被耿叔這樣一訓斥,彭偉華鬧了個大紅臉,只得低着頭應承,“叔說的是,我馬上去辦。”
“這段時間你多觀察,能幫忙的儘量幫忙。他面子薄,如果不願見面也不勉強。”耿叔繼續吩咐,“小李這麼有底氣,一定是有盟友幫助,這很有意思,我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公安。”
彭偉華點點頭沒有說話。其實他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福山警方正咬着陳斌不放,李天疇也不明不白的捲入其中,肯定不是打醬油的角色。自己還順手幫過忙,大概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耿叔繼而輕輕一笑,看上去心情很好,“現在雖然困難一些,其實正是時機。我還真有想法幫小李把這個瘸了腿的土鱉給吃掉,只可惜小李志不在此,不過也無所謂,總歸是好事兒。”
彭偉華聽的直犯暈,印象中耿叔從來沒有這麼多話過,今天這是怎麼了?而且一個多月以來,爲了爭奪謝福軍,那個新出道的阿浩就跟瘋了一樣滿世界尋找耿叔,壓得大夥喘不過氣。這個時候耿叔又突然想着跟孫柺子開幹,這不是等於想自殺嗎?
衆人跟着耿叔東躲西藏並無怨言,但時間長了難免會有疑問,耿叔放着悠閒日子不過,幹嘛非要盯着謝氏兄弟?禍事一波接一波,這到底是爲了啥?
“叔,我心中有疑惑。不知道該問不該問?”彭偉華憋了很久,今天藉着這個機會乾脆就豁出來問一把。
耿叔收起了笑容,“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事情到了這麼個程度,我就嘮叨幾句,你耐着性子聽啊,聽完心裡有數就行。”說着,耿叔竟然嘆了口氣,“那還是十五年前吧,我剛到SZ市的時候,我哥出事兒了,被關進局子判了三年。
“那時候他有挺大的生意沒人管,爲了防止其他老鄉染指,他們老大就把生意交給我代爲打理。接手之後,才知道很多生意是上不了檯面的,我挺不喜歡,但也沒能力改變,當時忙不過來,就叫了在家種地的大海過來幫忙,也就是你海叔。沒想到這一叫,反而把他給拖進了深潭,現在想想真是後悔。
“好容易熬了兩年,我哥就出來了,我和大海也攢了不少錢,就提出不幹了。我哥也沒勉強,硬塞了一筆錢給我們。於是我就和大海就在城東開了一家娛樂總彙,算是自立門戶了。好像第二年就把你給抱回家了,那時候你已經餓的差不多快斷氣了。”說到這裡,耿叔呵呵一笑,很慈愛的看了彭偉華一眼,彭偉華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好景不長,我哥他們幾個哥們開始鬧內訌,整天打打殺殺。剛開始,我並不想參與其中,後來有一次我哥被追殺差點把命給丟了,我就忍不住暗中出手幫忙,但沒想到這一幫忙招來了禍事,就此陷入了血雨腥風的黑道大火拼中,那時候SZ的地下社會十分很亂,陷進去就很難拔出來。
“我也豁出去了,誰惹我們,我就幹誰,反正就是個拼。樹敵很多,也交了些朋友,當然朋友和敵人的角色常常是互換的,這一折騰就是七八年,從來沒消停過,嚴打的時候大家小打,嚴打過後再大打。很多人都玩完了,不是死了就是抓了,最後我哥也失蹤了。
“我惹得事兒多,沾的血也不少,這樣下去遲早完蛋。尤其是你們幾個漸漸長大懂事,跟着我也見了些世面,這其實是我最後悔的地方,由着你們的性子沒有過多幹涉,反而是害了你們。一想起來就覺得對不住你嬸子,沒有聽她的話讓你們唸書,走正道。
“後來你們都知道了,SZ市來了個唐士銘,眼看快要消停的地下社會又要混亂,以後該怎麼辦,我還真沒想太遠,既然要幹就來吧,有一天算一天。這時候有一個人找到了我,正是和這個人見面之後,我纔有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