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靜的一晚很快過去,李天疇一大早拉着祁寶柱去東石村拜訪了老郝,目的就是想把那輛霸氣外露的巨型摩托車騙到手。但事與願違,儘管拎了兩條高檔香菸,但老郝見了他的火氣依然沒有消減幾分,很可能是因爲帶了生人的緣故。
李天疇強頂着槍林彈雨般的吐沫星子,堅持了一個多小時,軟磨硬泡終於騙到了那輛小號的、曾被他折騰的差點支離破碎的摩托車。期間祁寶柱數次要發火,都被李天疇給摁住了,並對老郝大談他是海禿子的親侄子才得以僥倖過關。
認真檢討了自己此行的魯莽,李天疇拉着祁寶柱逃離了老郝家。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將兩輛摩托車全都拐走,怎奈老郝的脾氣之倔簡直令人髮指,只得作罷。
捱了半天罵,難免沮喪,但也算小有收穫。有了這輛車子,李天疇二人的活動範圍和機動性都大爲增強,他打算多賴一段時間,至少是一兩個月內不打算還了。
東邊不亮西邊亮,回去的路上武放打來電話,說是中午送張文和遊士龍回來,兩人恢復的都不錯,順便來叨擾一頓小酒云云。電話中依然沒有提及袁華,李天疇雖然納悶,但也沒多問,等見面時再說。
老游回來恐怕要在牀上躺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才能完全康復,張文則視情況而定,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件大好事兒。李天疇並沒有將二人列入此次行動的主要名單,如果張文能有助力則是意外的驚喜。
回到小院,李天疇藏好了摩托車,便來到了酒樓的小辦公室,正巧付爾德一個人在,他隨手帶上了門坐在了老付的對面。對方沒多少精氣神兒,也沒有像往常那樣主動打招呼,只是怔怔的看着李天疇,半天沒說話,想來還在爲昨天晚上的事情鬧情緒。
“昨天沒睡好?”李天疇扔給老付一隻香菸。
“還行吧。”老付將香菸抓在手裡,但並不點燃,只是用手捋過來,捋過去。
李天疇看在眼裡,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所以也不繞圈子,“現在正好有空,你肚子裡有啥抹不開的就跟我說說。”
老付只管盯着手中的香菸,白白的眼仁上佈滿了血絲,喉結上下滑動幾番後才緩緩開口,“當家的,別怪我魯莽。我一直在想,咱裕興照這樣折騰還能辦的下去麼?”
這是個非常壓抑的問題,現在這個階段,裕興所有的人都在儘量迴避,因爲太過沉重和敏感。但作爲當家人,李天疇卻不能不正視,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又呼拉了幾下臉,感覺呼吸暢快了許多。此時再盯着老付,覺得不是那麼沉重了,“說實話,我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但是如果不折騰,我相信半個月都撐不下去。”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麼?”老付的臉色一僵,知道李天疇所言非虛。他並不是不瞭解江湖上的道道,這回彭偉華諸人闖下的禍事不是那麼好解決的。但他剛跟着李天疇去過薛猴子那裡,總覺的還有一線和談的希望。
“比如說呢?”李天疇反問。
“上回去凱源,總體上還是有驚無險的,王繁那裡咱們不如也……”付爾德反覆斟酌着詞彙,說的也有些結結巴巴。
李天疇立刻擺手打斷了老付的話,“沒有可比性。薛猴子和王繁不是一類人。你要是幻想跟他和談,那麼裕興會死的更快,否則王繁不會主動挑起麻煩,也不會栽贓陷害老遊。連一丁點基礎都沒有,你能跟他談什麼?”
付爾德一時語塞,臉也漲得通紅,但他始終不認爲打打殺殺就能有好的出路,而且一口氣惹了這麼多人,裕興如果繼續呆在福山,在可以看得見的未來幾乎沒有可發展的空間,“那或者咱乾脆離開福山,去別的地方試試?”
李天疇緩緩的搖着頭,心裡漸漸有了點火氣,暗惱付爾德的迂腐,“這只是應景之計,沒有實際意義。裕興如果不能在福山生存,換了別的地方也未見得就能順利紮根。你這話只能在腦子裡想想,最好別說出來。”
“可是,咱們現在這個樣子跟叔的想法大不一樣……照這樣下去,跟以前的老裕興又有啥區別?”付爾德硬着頭皮說出這番話,自然還是繞不過彎來。
“和叔的想法完全一樣。”李天疇回答的十分乾脆,“叔讓咱們正經做生意,踏實做人。我覺得這個方向沒有改變。老付你摸着心口想想,咱現在做的是害人生意嗎?每個兄弟都在爲這些生意付出努力,只不過環境險惡了些,遇到問題,解決問題,有啥不對麼?”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這一關闖不過去,我負全部責任,回蔡家園在叔的墓前請罪。但在你死我活的當口,稍有退縮就根本沒有活路。話只能說到這裡,剩下的你自己想吧。”李天疇嚯的站起了身,心中又有些鬱結,未料到付爾德的腦筋如此認死理,但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只能讓靠他自己慢慢消化。“對了,中午幫我準備個小包間,張文他們回來。”
李天疇頗爲鬱悶的回到小院,卻見祁寶柱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衝他擠眉弄眼,神情不是一般的怪異,這倒很少見,他奇怪的問道,“咋回事兒?”
祁寶柱不答話,只是用手指了指樓上。李天疇順着方向看過去,似乎正是自己的房間,難道是祝磊回來了?雖然不明所以,他還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進了堂屋,快步上樓。
推開房門,李天疇一下愣住了,小宋正端坐的桌邊,眉宇間有一股淡淡的惱怒,似乎等了有些時間了。
“你沒在酒樓啊?我剛纔還在那裡和老付聊天呢。”李天疇笑呵呵的連忙問候,順便掩飾着自己不小的意外。
“有些煩,找你說說話。”小宋的語氣中帶着一些冷調子,讓李天疇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那正好,我現在有空。說說看,有啥事情讓你煩惱了?”
“反正有很多,現在又想不起來了。”
“嗯……那就說點別的。”李天疇剛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又像針扎屁股一樣的站了起來,開始手忙腳亂的給小宋倒水。
“不用,我不渴。”小宋的語氣仍然冷冰冰的,但心裡卻暗笑起來。
“不要緊,說會兒話就渴了。”這個理由比較愚笨,但李天疇還是勉強完成了倒水的動作,“哎呦,糟糕,忘了放茶。我再重新來過。”
“行了,別折騰了。前邊事情還忙,我說兩句話就走。”小宋一把搶過了茶杯。
“哎,哎。那你說。”李天疇沒轍,只好停下了手,但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嘴突然變得笨了起來。
“彭無賴他們的事兒解決了嗎?”小宋抽冷子問出這麼個問題,多少讓李天疇有點意外。這些天很少能抽出時間陪她聊天,本來心裡就愧的慌,昨天的重大決定讓他更加難以面對對方。李天疇斟酌着詞彙,避重就輕,“差不多了,我前幾天和老付找凱源的老闆談過了,該人家的損失咱賠償,其實已經和解了。”
“真的都解決了?我看你們這兩天鬼鬼祟祟的,都在忙些啥?”小宋緊追着不放。
“沒有鬼鬼祟祟啊。事情不是多嘛。風情酒吧馬上趕着開張,老祝那邊的貸款還在談,還有KTV那邊也要抓緊準備……”
“行了,別說瞎話。以前更忙,也沒見付爾德這麼耷拉着臉,其他人也緊張兮兮的,你說,你們到底在弄些啥?”
“真沒弄啥,老付那是累的,很多事情堆到了一起,前兩天光合計KTV前期的投資就整夜沒閤眼……”李天疇的話越來越沒有底氣,他突然想起來小宋也參與了覈算,這個理由找的實在不漂亮。
小宋冷冷的看着李天疇,忽然嘆了口氣,“算了,不願意說就別說了。反正我也被瞞習慣了,我不管你們咋折騰,但要提醒你,裕興現在這個局面不容易,你們千萬不要頭腦發脹,忘了我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