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層?李天疇着實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這倆人看來是補充進來的新鮮血液。本該是件高興的事兒,但他卻沒有一絲這樣的感覺。
並不是說排斥新人,但李天疇總覺得有些生分,說白了就是對倆人的第一印象不好,太虛,過於世故,至少在裕興的老人裡找不出這種類型的。
之所以有這種印象,一部分是他潛意識裡的第六感,另一部分純粹是個人好惡。李天疇非常不喜歡虛頭巴腦的人,弄不明白這倆人是怎麼進來的,眼下也不方便過問,所以仍報之以點頭和微笑,但沒有說任何話。
對方倒也不覺得尷尬,雙手合十舉過頭頂,連連衝李天疇虛點,做足了恭敬的姿態才肯落座。
祝磊將剛纔的一切都看在眼裡,情況貌似並不樂觀,李天疇顯然對這倆人不感冒,恐怕有些麻煩。
如果是付爾德在此,解釋起來應該問題不大,所謂的金融術語一搬出來,一套一套的,李天疇是個十分虛心好學的人,可能還真就吃了這一套。
但是自己這水平就差遠了,現在七上八下的,不解釋也不行,祝磊只好硬着頭皮乾咳了一聲,“當家的,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都是新進咱們裕興董事會的成員,都是搬着真金白銀衝着咱裕興的發展潛力來入股的,很有合作誠意。”
眼見李天疇沒有任何反應,祝磊接着說,“這位謝先生是磐石投資公司的副總裁,也是對方派駐裕興的董事會成員;這位安先生原來就是凱源酒店的大股東,作價一部分資產入股裕興,咱們再聯合薛猴子承擔了凱源的全部負債,這才完成了裕興凱源酒店的資產整合。”
祝磊基本上是按照付爾德的話照本宣科,自己能理解多少都不清楚,反正最大的能耐就是在關鍵的地方背的一字不差。
李天疇聽明白了大概的意思,既然付爾德是按照資本市場的運作模式來爲裕興的加速發展投石問路,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步子邁的太大,就不怕閃到腰麼?其他地方倒也真挑不出什麼明顯的毛病。
老祝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而且生意場上李天疇也的確外行,過多幹預,無疑是外行指揮內行,鬧笑話事小,耽誤裕興發展就罪過了,而且還有自食其言的嫌疑。
於是李天疇無法再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他微微一笑,端起了手邊的酒杯,“歡迎二位,希望大家在裕興合作愉快。”
倆人貌似受寵若驚,端起酒杯便慌慌張張的站了起來,“謝謝當家的,咱們一定合作愉快,先乾爲敬。”說着話,二位一揚脖子,整杯的白酒就灌進了嘴裡。
過了這一關,祝磊也算是鬆了口氣,起身硬是將老郝夫婦拉到了主桌落座,填補了付爾德和彭偉華的臨時空缺。
氣氛也一下子熱鬧起來,忍不住的船長等人紛紛站起身來準備敬酒,但被李天疇搶先攔住,“這次回來,就是想看看大夥兒,裕興能有今天,真的離不開每一位的努力。可有一點說清楚,我已經不再是當家人,諸位以後不能再這麼稱呼,這一點小小的要求,答應不?”
“好,往後就喊你李老大!”船長立刻鼓譟,反正沒心沒肺的,怎麼熱鬧怎麼來。
“李老大!”
“就喊你李老大了!”
“……”
亂哄哄的喊聲令李天疇哭笑不得,他狠狠瞪了一眼船長,繼續道,“既然敬酒,咱先敬長輩,我祝郝叔夫妻身體健康,越活越年輕。”
“好!”
“今年二十,明年二八!”大家又紛紛鼓譟。
老兩口開心的連忙起身,喝下了滿滿一杯酒,又意猶未盡的拉着李天疇的手,嘮嘮叨叨的想說點啥,但很不幸,被上來敬酒的傢伙們給擠到了一邊。
李天疇只能來者不拒,兄弟們的接風酒是一定要喝的,哪怕醉倒當場也在所不惜,這是老裕興人固有的傳統,他還清楚的記得第一次去蔡家園時,海叔曾給他的下馬威。
現在物是人非,海叔離開的太過可惜。
一輪敬酒,足足折騰了半個小時,李天疇喝的臉紅脖子粗,至少一斤多酒下肚了,但奇怪的是頭腦卻異常的清醒,他注意到滿場就兩個人沒動窩,一個是小宋,一個祁寶柱。
小宋就坐在主桌上,彷彿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就很滿足,而祁寶柱則依然保持着另類和孤獨,只是在李天疇的目光看過來時,才微微舉起手中的酒杯,然後仰頭一干而淨。
李天畤並不介意,亦是搖空舉杯示意,然後一飲而盡,祁寶柱要不是這個性格,那就不是他記憶中的‘小鋼柱’了。而且他隱約覺得這傢伙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現在不是場合,得抽空跟他聊聊。
酒壯慫人膽,李天畤概莫能外,他沒有猶豫的又給自己滿上一杯,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下來到小宋面前,“敬你一杯,你是裕興最辛苦,最默默無聞的,謝謝你。”
“剛回來,少喝點吧。”小宋的語氣依舊是那麼平淡無波,她端起酒杯在嘴邊抿了一下,“這次回來是隨便看看,還是……”
“我記得還欠一個承諾。”李天疇一張口就將杯中的白酒周進了嘴裡,頓覺豪氣沖天。
小宋卻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眼淚竟然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須臾間李天疇固然手足無措,周圍的一圈衆兄弟也是人盡愕然,但很快大家的表情就精彩萬分。
最八卦的莫過於船長、蠶豆幾人,剛要張嘴起鬨,卻被祝磊連使眼色給壓住了,順勢將兩名新股東也給拽了出去說事兒。
“抱歉,去下洗手間。”小宋很快控制住了情緒,放下酒杯,轉身離開了會議大廳。
“我靠,老大,這時候不能傻站着呀。”
“嗯?”李天疇扭頭看着正在齜牙的蠶豆,猶豫着是不是要追出去。
“去呀!老大。這特麼的大好機會,我都替你乾着急。”張文近乎捶胸頓足。
“真的可以?”
“這不是廢話麼?女孩子就是用來追的。”遊世龍也實在看不下去了。
“靠,你還沒老婆吧?”
“握草,說人不揭短……”
“趕緊着,走你。”郝叔一把搶過了李天疇的空酒杯,就差再踹上一腳了。
“老大,你這次回來可真不一樣了,嘻嘻。”
“滾!”李天疇怒視了一眼船長,然後整了整衣領,一本正經的往外走,剛開始還很有風度,但後來步伐越來越快,接近門口時幾乎變成了小跑,滋溜一下就沒了影,身後的大廳裡爆發出鬨堂大笑。
接風宴在滑稽和歡笑的氛圍中落幕,當付爾德滿頭大汗的跑到酒店七樓會議大廳時,人都已經散了,迎頭正撞上頗有心事的祝磊。
“遲了,遲了,老祝,當家的呢?”
“出去溜達了。”
“尼瑪,你說這小縣城也堵車,咋這麼快就結束啦?”
“誰知道?他這次回來好像有點不一樣。”祝磊哪知道好好的接風宴會突生變故,準備好的一堆話都沒有來及說,再找時間私下去談,就沒有這樣的場合可以矇混過關了。
他現在其實很敏感,而且意識到李天疇對兩個新進股東有着強烈的排斥心理。
祝磊自然也未料到一向被動靦腆的李天疇忽然對小宋會一反常態,至於倆人之間還有什麼承諾,他更是一頭霧水,但兩個年輕人或許終能走到一塊兒,也是件大好事。
“該說的都說啦?”
“哪兒來得及呀?再說了,董輝媳婦那件事兒怎麼說得出口?”
“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裕興要想大發展,必須抓住機遇,該說的還是要說,這事兒交給我。”付爾德拍着胸脯,其實心裡也有點發怵。
“得了吧。”祝磊搖搖頭,“除了董輝媳婦的事兒,其他都好說,勸你別觸黴頭,當家的這次回來不一樣,很……不一樣。”
“不至於吧?咱又沒幹啥亂七八糟的事兒。”聽了祝磊的話,付爾德心裡更加沒底,“再說當家的只是名譽上的裕興成員,自己都說過經營發展不再過問,老祝你別沒事兒嚇自己。”
“你還是不瞭解他的性格,但應該很清楚他在裕興的影響力。阿華的膽子太大,天新橋一鬧騰,實際上是破了他的底線,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不這麼認爲,4S店是再正經不過的營生,蛇吞象的故事在資本市場每天都有發生,雖然阿華的手段有點那個,但成功了不是?”
“呵呵。”祝磊搖搖頭,“注意下謝大寶吧,這筆款子那麼大,他都能輕鬆允諾阿華,我總覺得不踏實。”
“此人的底子,包括他們投資公司,我都查的清清楚楚,絕不會有問題。我擔心的還是那件事兒,還是要找個機會直說吧。”
“你確定?”祝磊一扭頭。
“要不然怎麼辦?”
“紙裡包不住火,董輝媳婦的事兒遲早會漏出去,不如自然點兒,隨他去吧。”祝磊嘆了口氣,頭也不回的鑽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