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汗青軟軟的靠在一張座椅上,他放下了手中的筆,閉上眼睛疲憊的揉了揉鼻樑。
在他桌案前左邊是擺放着的一堆高高的奏摺,那些都是已經批註過等待下發的奏摺,而在右邊,則是更加可怕堆積如山的奏摺,這些都是全國各地潮水一般涌來的奏摺。
今年入冬,各地災害連綿不斷,有的地方大發洪水,有的地方走了地龍,有的地方發了山火,還有的地方瘟疫橫行,這些地方光是賑災就要朝廷撥款無數,更不用說一些走投無路的百姓終於忍耐不住開始鋌而走險,揭竿而起。
雖然很快被撲滅,但這是一個很可怕的苗頭。
因爲撲滅這些造反農民的不是官府,卻是各地的修行門派!
這些修行門派一方面撲滅這些零散起義,一方面又將他們吸納到自己門下,讓他們成爲自己的附庸,讓他們爲自己勞作生產,從而使得門派勢力進一步壯大。
這些都危及到了朝廷的統治,是在挖朝廷的牆角根基,長此以往,朝廷威信蕩然無存!
表面上來看,這些百姓最終被各大門派所吸納,算是過上了安穩日子,可時間一長,各大門派紛紛擴張,彼此之間一定會展開爭鬥,那時候全國上下肯定內鬥不斷,門派消耗增多,壓力自然就轉嫁到百姓身上,那時候纔是百姓真正苦難日子的開始!
趙汗青對這一點洞若燭火,可他卻很是無能爲力,只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想要改變這一切的現狀,可他卻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表面上看起來富麗堂皇的大宅子之中,可實際上這個大宅子的頂樑柱早就被蝕穿了,腐透了,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他想要重振河山,卻無奈的發現他只能修修補補,想要有關鍵性的決斷,卻不得不去做一些與自己平日裡原則相違背的事情。
譬如今天,他就要去見一名平日裡他最討厭的那種修士:一個投靠在他四弟羽翼下成爲供奉,可到頭來卻與他們眉來眼去的一名修士,最關鍵都是,這名修士從收集的資料上來看,怎麼看都像是一個邪派人士。
趙汗青平日裡最討厭的就是跟這種邪派人士以及兩面三刀的人打交道,現在倒好,這個人卻要成爲他極力拉攏的對象!
“殿下……”黃公公輕輕來到趙汗青的身旁,一邊替他輕輕揉着太陽穴,一邊低聲在他耳邊說着話“人帶來了。”
“哦?”太子微微擡起頭來,他眼中滿是紅血絲,那疲態看得身旁的太監都暗自心疼“帶進來吧。”
黃公公點了點頭,對身旁的一名年輕的小黃門點了點頭,這名小黃門也沒有扯着嗓子喊,似乎是爲了讓太子有一個安心靜氣的環境,只是挪着小步到門口,對門口候着的太監低聲說了兩句話後,門口的太監才轉身快步而去。
很快門口被帶進來一人,趙汗青擡起頭來,只見進來的這人身材不算高,穿着一身黑色長袍,帽兜寬大幾乎遮住了整個腦袋,連面孔都遮掩在下面看不清楚。
太子微微振作了下精神,沉聲道:“來人可是月真人?”
月真人雙手攏在袖子裡面,他上半身微微前傾算是一禮,道:“正是。”
站在太子身邊的黃公公厲聲呵斥道:“大膽!見殿下不拜!如此狂妄,你可知罪!”
月真人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老夫與殿下有要事相商,爲何你這奴才還在這裡多嘴?”
黃公公氣得面紅脖子粗:“你!”
太子微微擡手,止住了黃公公的話,黃公公忿忿低頭,退了下去,屋內的其他宮女太監也都紛紛退了下去。
月真人歪着腦袋看着太子,忽然桀桀笑道:“都說太子乃是聖雄君主,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殿下就不怕老夫對殿下不利麼?”
趙汗青微微一笑,道:“修行人所求者,無非名利權三者而已,你殺了我,也未必能在四弟那裡獲取更多,相反的是,你若是殺了我,四弟必定要取你性命以安天下之民,那時候你不僅不是功臣,反而是替罪羊一隻罷了。既然殺我沒好處,你又爲何殺我?”
趙汗青說着,舉起案臺上的茶,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口,道:“說吧,月真人你傳話給孤,所意爲何?”
月真人呵呵道:“老夫聽聞殿下有一心腹大患,特來替殿下解憂排難!”
趙汗青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月真人一眼,道:“孤有何心腹大患?說來聽聽。”
月真人一擡手,袖口中飛出兩個光球,這兩個光球在空中繚繞旋轉着,漸漸變成一座互相糾纏交織的高塔,只要是來過神京的人一眼便能認出,這是乾坤神教的日月雙塔!
月真人沒有直說,可趙汗青卻瞬間明白過來,他眼中瞳孔猛的一收縮,目光如針的盯着月真人,他冷冷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月真人嘿嘿一笑,道:“王之所慮,不在外,而在內也!”
趙汗青陰沉着臉沒有說話,他之所以見月真人,也是因爲月真人私底下啊向他們發出了善意的信息,於是他想見上一見,哪怕不奢望對方能夠投靠到自己這邊來,但至少也希望對方能夠不爲四皇子所用。
現在趙烈先身邊的得力助手已經損失大半,若再去一個月真人,那等於斷他一臂!
趙汗青以爲對方是想改換門庭,卻沒想到對方居然野心如此之大!
趙汗青沉聲道:“尊駕的意思是?”
月真人幽幽的說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趙汗青眼中精光大放,死死的盯着月真人沒有說話,但這一刻他心中巨震!
因爲對方說的,也正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幹掉國師!
在趙汗青看來,大齊現在最大的問題就在乾坤神教,要想改革,第一刀必定砍向乾坤神教,而要想動乾坤神教,必定要先過國師常遠這一關!
但國師常遠那是能夠與之談判來解決問題的人麼?
若是嘴皮子能夠解決問題,那朝廷的問題又豈會拖延到現在都沒法解決?
所以,預先改革,必先剷除乾坤神教,預先剷除乾坤神教,必先幹掉國師常遠!
可是……國師常遠那是那麼容易能幹掉的人麼?
國朝五百年,國師常遠常勝不敗!
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無敵強者!
面對這樣的恐怖強者,誰敢說自己有必勝的把握?
可月真人卻忽然站了出來!
他……憑什麼敢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