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風向歐陽南等人介紹了楚雲後,歐陽南等人頓時對楚雲肅然起敬,禮遇有加。
這個世上,有時候並不是因爲某些人拳頭大,他就一定會得到尊敬和禮遇,同樣,也並不是因爲某些人手無縛雞之力,便會遭人唾棄和羞辱。
公道自在人心,正氣浩然長存。
每一個人心裡面都有一杆秤,這桿秤無關力量,無關職位,無關種族,無關出身。
他跟每一個人的所作所爲有關,跟每一個人在關鍵時刻的抉擇有關,跟這個人的人格魅力有關,跟這人的品行操守有關。
大將軍龍騰海不過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但是他能夠吸引一代天驕高勝寒不計名位的爲他效力,無他,人格魅力而已。
李乘風不過是藏劍閣剛入門不到一個月的新人,可歐陽南等人卻已經心甘情願的聽他調遣指揮,而絕無二言,無他,領袖能力而已。
同安城主簿楚雲,在同安城也許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兒,可是在李乘風等一等的修士眼中,那不過是鼻屎大的小官。但他不願與同安太守同流合污,寧死也要爲民申冤,進京告狀,這份勇氣與正義之心,卻讓李乘風等人感佩不已。
“大人,請坐!!”
歐陽南恭恭敬敬的將楚雲請到了李乘風的旁邊,自己坐在了下首的位置,李乘風則將楚雲拉到了自己的位置,恭敬說道:“楚大人,請上座!”
楚雲嚇了一跳,此時雖然是荒山野嶺,衆人背靠着一處山洞,圍着一堆篝火,李乘風等人依舊遵循着禮法,讓楚雲坐在上首的位置,他連忙擺手推辭。
楚雲道:“我不過小小一名主簿,不敢與諸位上師並肩同坐。”
李乘風不由分說將楚雲按在了上首的位置,他道:“楚大人所爲無關地位,無關官職,無關身份,但凡心中有正氣,有良心之人,都會讓楚大人坐在這個位置上!不爲別的,就爲楚大人心中這份浩然正氣!”
楚雲一聲長嘆,喟然道:“慚愧!我讀聖人書四十餘載,想不到……到頭來卻是毫無用武之地,只能憑着一腔熱血來與這喪盡天良的官員拼鬥。若不是上師搭救,只怕……”
說着,他垂淚搖頭。
李乘風沉默了一會,他深吸了一口氣,嘆道:“楚大人不可妄自菲薄!這同安城的冤情與動亂,還需要楚大人來公諸於世,來洗刷冤情!”
歐陽南一聲長嘆,道:“若不是我等俗事纏身,一定要配楚大人進京,好好告這個御狀!”
一直沉默的蘇由道:“皇帝未必能管這事,這事……得找國師管。”
歐陽南嗤之以鼻道:“國師?國師都多少年不管事了?他能管這事?”
蘇由道:“再過半年,便是五年一度的修行人鬥法大會,到時候國師必定現身!”
歐陽南一愣,拍腿道:“對啊!有道理!這事,涉及到修行人,只怕皇帝的確不好管,你找國師應該更有用。”
楚雲沉默了一會,作爲一個正統的官員,他其實是很反感凌駕於整個文士集團之上的這些修士的,尤其是同安之亂的罪魁禍首便是那些強大到無法無天的修士,可……偏偏自己的命又是這些修士所救。
這讓楚雲內心深處很是矛盾。
楚雲心中當然更傾向於找皇帝陛下告御狀來解決這件事情,作爲文士,他當然更傾向於在文官這個階層來解決這個問題。他更想告的是徐濤爲代表的同安官僚。
至於引發整個同安事件中的罪魁禍首,楚雲心裡面跟明鏡似的,他知道以他的能力和地位,他沒法管,他管了的話,只怕會招來更大的殺身之禍!
楚雲有他的堅持和底線,但他絕不迂腐,絕不愚蠢!
但李乘風他們同樣也有他們的想法,在他們看來,整件事情最應該受到嚴厲處罰的,是不顧同門,悍然下手,最終引發動亂的千山雪!
可是,如何要能扳倒千山雪呢?
靠他們的修爲實力麼?
別開玩笑了,把他們幾個捆綁在一塊,都打不過千山雪的一根手指頭!
畢竟那一場隕石火雨,和在天空中輕蔑的面孔,給了他們極爲強烈的震撼!
李乘風見楚雲不說話,便知道他心中另有所想,便道:“不早了,大家趕緊歇下吧,我去值上半夜,小寶你值下半夜。其他人,趕緊休息!楚大人,你睡最裡面!”
楚雲作爲一個文弱書生,實在是累得乏了,他也不推讓,點了點頭,便往山洞裡面去了。李乘風看向韓天行,道:“韓師弟,你也睡裡面吧。”
韓天行也是文弱書生,但他畢竟年輕,逞強說道:“我不累,我可以值夜!”
李乘風瞪了他一眼,道:“進去!”
韓天行不敢說話,老老實實的進去了。
李乘風安排好了衆人後,自己來到洞口,背靠在石壁上,雙手抱着胸口,呆呆的看着洞外同安城的方向,他腦海中不住的回想着來同安城的點點滴滴。
從周凌比武招親,到他與大師姐在酒樓相遇,再到他們被抓入地牢,到他們苦戰姬無生,又到他夜遇寶簾,隨後天降活魚,周凌周波姐妹和寶簾接連死在他的眼前。
最後則是他們出逃時,整個同安城宛如戰亂一般的慘遭洗劫,無數的百姓慘死於動亂之中。
這一切的一切,讓李乘風的內心變得無比沉重。
“唉……若知今日事,悔恨不當初啊!”李乘風輕聲嘆着,雙手捂着臉,頭往後靠在石壁上。
“乘風師弟有心事?”旁邊輕輕響起一個聲音,李乘風扭頭一看,卻是天俊。
李乘風笑了笑,道:“天師兄還不去歇息?你可是我們現在的主力了。”
天俊微微笑了笑,道:“有件事情想問問乘風師兄。”
李乘風有些訝異,在他眼裡,天俊是一個很低調,很平實的人,幾乎從來不主動說起什麼。
李乘風道:“天俊師兄有什麼事?”
天俊看了看裡面的楚雲,壓低了聲音說道:“若是我們平安返回靈山,乘風師弟……打算怎麼做?”
李乘風瞬間便明白了天俊的來意:是啊,他們如果成功返回靈山派,那他們接下來該如何?
是向掌門揭發千山雪的惡行?還是忍氣吞聲,蓄積力量,等待機會?
不到一個月便是考覈評級,藏劍閣的生死關頭便要到來,這個時候再將主要矛頭放在一個幾乎無法被攻克的千山雪身上,真的明智嗎?
可是……如果就這樣算了,那周凌周波、寶簾不就白死了?同安城上萬百姓,他們的血債,難道全部交給楚雲去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