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官直道。
原馳蠟象的平原上,飛奔的馬拉列車在官直道上一路疾馳,雄壯的駿馬鬃毛飛舞,肌肉隨着奔跑的動作而如波浪一般涌動着,天空飄舞的飛雪剛剛接觸到它們的身子便迅速融化,與汗珠混雜在一起,從它們身上流淌而下,在它們後面的列車發出格登登格登登的聲音,充滿了激情的韻律。
這是一輛從安州發往神京的直道列車,在列車的尾部是富裕的商戶和地主人家,他們大多是要奔赴遠方採購買賣,少部分是要尋親探友;他們擠在尾部三列的車廂之中,有的熱絡的交談着,談天說地,交着朋友,還有的則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好奇的打量着窗外的一切。
在這三列車廂往前去,是較爲豪華舒適的三截車廂,到了這裡,車廂顯得一下寬鬆起來,每一排座位最多都只坐兩人,不像之前的車廂,一排坐了三個甚至更多。
這裡的車廂坐着的無不是貴胄官員,或者行伍將官,他們有的是原調他鄉,有的是進京述職,還有的則是原職調動。
這是大齊的慣例,當地將官副將以上的最多在任五年,副將以下的最多在任十年,這是太祖皇帝制定的規矩,爲了防止軍人做大抱團。
但這項規矩到現在幾乎已經荒廢,戰家成了尾大不掉的第一家族,軍功功勳集團的龍頭老大,長時間盤踞西北讓這項規矩在西北幾乎名存實亡。
在東南方同樣也是如此,龍騰海與第戎國在東南方向廝殺多年,原本將要獲勝之時,大齊另外一個死敵傀器國悄然參戰,打了龍騰海一個措手不及,兩邊重回拉鋸局面。
這仗一打就是許多年,大齊東南幾乎被掏空,龍騰海眼看成了另外一個東南王,此時大齊皇帝趙百忍坐不住了,哪怕是他再昏庸蠢笨,都不會坐視第二個西北王出現在大齊的東南疆。
因此趙百忍再次將調動述職提上議案,除了西北與東南兩個方向他調動不了以外,其他各地將官開始頻繁互相調動。
這些將官丘八們坐在一團,聊天打屁,喝酒划拳,叫嚷得整個車廂都都盈反沸天,進京述職的文官們全部坐到另外一截車廂去,坐得離他們遠遠的,可即便這樣也能聽到他們喧鬧的聲音,惹得這些文人們用一種極爲鄙視的目光看着他們,他們各坐一節車廂,文武分級,涇渭分明。
再往前面去另外一節車廂坐着的則是貴族子弟,他們既無官職,也無功勳,既不屬於文官集團,也不屬於武將集團,只能是依附於皇室而存在。
這些從小就銜着金鑰匙玉湯勺出生的紈絝們顯然已經很熟悉這直道列車,有的相熟的在湊在一塊嘻嘻哈哈的玩着葉子戲,有的則倒在寬敞的座位上呼呼大睡。
再往前頭去,則是最爲豪華的車廂,裡面坐着的全部都是靈山派的弟子,也便是整個大齊第一等的修士老爺們。
李乘風等人不是第一次乘坐這直道列車,因此顯得淡定許多,其他人同樣也乘坐多次,更是駕輕就熟。
最豪華的兩節車廂被分配給了藏秀閣單獨一節,藏清閣、藏劍閣和藏錦閣共用一節。
對於這樣極爲不公平的分配,其他三天閣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因爲他們都很清楚,雖然名義上李乘風是領隊,但掌門看中的是他的領袖才華和鬥法天賦,並不是他的絕對實力。
論絕對實力,這裡當之無愧的是大師姐!
別的不說,窮奇大戰中,大師姐擋下九天極焰並殺死窮奇的那一qiāng,驚豔全場,便是孔雲真私底下也頗爲讚歎。
在他們看來,大師姐纔是他們這一行人的中流砥柱,而不是那個坐着火箭躥上來的李乘風。
而且,大師姐她們畢竟是女子,長時間與男子共處一個車廂,多有不便,出於憐香惜玉這個角度,他們也沒有人有什麼異議。
這一次出征,靈山派派出的人數極少,因爲各門各派人數都有限制,上限最多不超過9人。
因此這一次出征,藏劍閣派出了三人,分別是李乘風、趙小寶、韓天行,雖然趙小寶韓天行是後進晚輩,可在考覈評級的個人戰中,他們的表現有目共睹,在天閣大戰中,他們各自的戰鬥都被寫進戰報中,表現同樣也都被大家看在眼中,孫永纔等人作爲剛剛回歸的叛閣弟子,心中就算有什麼想法,也無法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非議來。
藏清閣派出兩人,分別是李軒銘和付騰,原本墨羽也有資格參戰,但在天閣大戰中,墨羽被李乘風幾乎打成殘廢,現下正在養傷,無法參戰。
藏秀閣派出兩人,是雷打不動的二人組:大師姐和歐陽繡。
藏錦閣最慘,僅僅只派出一人:戰齊勝。
千山雪和皇甫鬆,一人身死,一人殘廢,諸多高手在個人大戰中又接連被李乘風打傷多人,再加上藏錦閣又經歷了與玄生門的一場慘勝戰鬥,實力幾乎一蹶不振,從原本凌駕於四天閣變成了四天閣墊底,實力境況慘不忍睹。跟李乘風剛入門時的囂張跋扈比起來,此時的藏錦閣簡直如剛過門的小媳婦,可憐巴巴,當真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李乘風盯着不遠處的戰齊勝看着,他沒有去質問戰齊勝是不是就走了千山雪,因爲去了也沒有意義。
戰齊勝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除非李乘風拿出確鑿的證據來。
原本李乘風想私底下調查清楚這件事,可馬千里突如其來的命令讓他措手不及,只能帶隊出征,奔赴萬里之外的神京。
趙小寶皺着眉頭,打量着四周,過了一會才忍不住對李乘風小聲的問道:“少爺,爲什麼我們不從傳送陣去,要坐這直道列車啊?”
正在閉目養神的李乘風睜開眼睛,他笑了笑,道:“怎麼,你暈車啊?”
趙小寶有些訝異的張開嘴,滿臉羞赧:“少爺,你怎的知道的?”
李乘風含笑着遞過一個橘子給他,道:“吃點,會好些。”
趙小寶苦着臉道:“都已經吃了七個了……在吃要長一嘴泡了。”
趙小寶還是剝開橘子,塞了一瓣到嘴裡,道:“就算不暈車,也可以走傳送陣的嘛,這多快呀!坐在這車上憋死了,難受得很。”
在一旁的韓天行忽然探過頭來,小聲道:“我們爲什麼去這麼早,提前兩個月就去神京?”
在對面忽然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那是因爲到了神京,需要進行大量的戰前準備,你以爲天下第一斗法大會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麼?”
與他們一同隨行的,還有天下聞名的大齊公主趙飛月,她坐在李乘風的對面,用不滿嗔怪的目光瞅了李乘風一眼,似乎在怪他爲什麼要答應拿下第一這件不切實際的事情。
趙飛月道:“每次天下第一斗法大會都有幾十上百個修行門派參與戰鬥,參戰人數超過萬人,堪稱修行界第一盛事,任何一個奪取個人戰第一的修士都將一舉聞名天下知,甚至有資格開宗立派!而任何一個奪取門派大戰的修行門派都將名傳天下,從而吸引更多的人才來投。這樣激烈的競爭與戰鬥……沒有充分的準備,那是絕不可能勝出的!”
說着,趙飛月認真的看着李乘風,道:“跟靈山派的考覈大戰不一樣,在靈山有金身高手不參戰的限制,可在鬥法大會則毫無這樣的限制!你隨時都會遇到金身高手!而且,在靈山的個人考覈大戰,靠聰明才智,靠鬥法天賦也許可以走得很遠;但在天下第一斗法大會中,光靠聰明才智和鬥法天賦那是絕對走不遠的!”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李乘風知道趙飛月這是在爲自己好,他認真的點頭道:“我知道的,我會小心應付準備的。”
趙小寶見狀,連忙岔開話題,道:“那爲什麼我們不能傳送過去,要坐這直道列車?”
趙飛月笑了笑,道:“走傳送法陣入京,必須要先提前申報,要神京官員覈實批准了以後才能通行,否則天下修士進出神京如入無人之境,若是有圖謀不軌之徒輕鬆進來,那豈不是天下大亂?”
李乘風立刻舉一反三的說道:“如果提前申報的話,被敵對修行人知道了行蹤,又在傳送點埋伏的話,那豈不是……”
趙飛月讚賞的點了點頭:“沒錯!所以,修行人極少走這樣的遠程傳送法陣,因爲……不安全!”
趙小寶目瞪口呆:“啊?那可是神京啊!神京也會有人埋伏的麼?”
趙飛月嘿的一笑,道:“這種事情可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只要你對頭知道了你的傳送時間和地點,在你出現的地方等着埋伏你,那你幾乎不可能逃得掉!”
韓天行忍不住道:“難道神京不管嗎?官府呢?神教呢?”
趙飛月道:“管啊,管了也無法預防啊!那些設伏的往往是大修行人,高來高去,一招得手,立刻遠遁,等官府反應過來,血衛趕來的時候,人早就涼透了,你能拿他們怎麼辦?”
李乘風頷首道:“的確,沒有人敢賭。所以,坐直道列車的確較爲穩妥……”
他話音剛落,忽然間聽聞遠處轟隆一聲巨響,大地像是地震一樣猛的一震,整列車廂都被震得脫軌飛了出去,一時間駿馬悲鳴着摔倒打滾,列車車廂打着轉橫飛出去。
李乘風人被震得在半空中頭暈眼花,幾乎想給自己一個耳光。
讓你丫烏鴉嘴!
終於毒奶奶到自己身上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