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發現戰友們都站立在對岸,游過來幫我的傢伙非常善於游泳,連我這從小就常偷偷下河的人都感嘆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他在水裡就如同一條大魚,不對,應該是海豚,管它怎麼會跑到河裡來,至少算哺乳動物。輕鬆過了河,心生感嘆:有戰友真好!
“還沒報告,等你來確定是不是這座橋”班長在我剛上岸的時候邊伸手拉我邊說道。
“絕對錯不了,再下去的橋離着還有四十里左右”,我說道。班長就讓無線電同志開始聯繫連隊。我這才發現所有人都是渾身溼透的,難怪,要不,剛纔怎麼過來的?
無線電很快傳達了讓大家都很開心的結果,任務已經得到了連長的稱讚,但是眼下沒有進一步的任務,我們需要等待。爆破員走到我跟前伸手要和我握手,我看着他,他笑了笑。這是無言的感激,其實何必感激?都是爲了任務。
另外幾個也都過來和我握手錶示讚賞我方纔的表現,但我很快發現有人受了傷,小腿上開了一朵血花,看起來不像是直接擊中,反倒像碎片劃傷的,不算嚴重,但是位置關鍵,影響行動速度。
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藏身到橋這邊的山坡上,一來視野寬闊,二來還可以監視那座橋,防止對方派工兵搶修。
抵達理想位置之後,我們散開成對橋頭的阻擊陣型,從瞄準鏡中看見那些橫七豎八的越軍屍體,我有一種判斷:之前連隊的行動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刺激,若不然,他們不會在遭到攻擊後倉皇而逃,連戰友的屍體都不管不顧了。
有一個嚴重的問題讓我擔憂:他們會不會派狙擊手來和我們對抗?如果真是這樣,我的戰友們可就非常危險,他們的56是對抗不了狙擊槍的,那反擊的惟一力量就落在我身上。儘管獨立行動過很多次了,但基本都是我自己逃生,要保護戰友絕對是考驗,很多人都是在我的試圖保護下死去的。
有幾輛卡車出現了,是往邊境去的,很自然被炸斷了的橋給擋在了這邊,也就是我們的側下方。
戰友們都蠢蠢欲動,這是極好的射殺機會,因爲他們都跳下車來去查看橋的損壞程度,很多人出現在我們的射擊範圍內。我阻止了戰友們的想法。理由很簡單:能不惹麻煩就儘量避免,連長的命令就是讓我們掩蔽待命的。
還有一個理由:如果我們冒然開槍,只要漏掉幾個士兵,就等於陷自己於危險之中,這可是他們的後方,源源不斷的士兵可以很快抵達。
他們在橋頭逗留了一會兒,不進也不退,直到有人發現了橋那頭的屍體,大家才趕緊跳上了車,往後退去。
黃昏時候,有兩輛卡車來到了那邊的橋頭,先是跳下十多個負責警戒的士兵,然後就是工兵,開始搬運木板準備連通橋身。
這是我們所不允許的,我提醒戰友們都別輕舉妄動,只射殺最靠近斷口處的工兵,靠近一個殺一個。
這個任務自然由我的槍來執行,他們只需要盯住其他士兵,防止他們過河到這邊就行。
我挪動了位置,離開戰友們大概三、四十米,因爲開槍就沒法掩蔽,他們會朝我的位置胡亂開火,太靠近戰友怕給他們造成誤傷。李大偉還是跟了過來,我知道他肩負私下的使命,不好趕他走。
槍響了,第一個工兵剛好走到斷口邊緣,立即連人帶肩膀上的木板墜落了河裡。其他工兵有往後退的,也有趴在橋上不敢動彈的。
“快打”,李大偉抑制不住的激動着喊道。
我卻一動不動,心裡想着設置一個局面:只要他們都不動,我便不開槍,誰動,我就射誰。這樣很容易使場面陷入僵局,而僵局就意味着時間的耽擱,只要耽擱了時間,就是我們的勝利。
那些警戒的士兵一時不知道子彈從何而來,紛紛找掩體掩蔽。他們原本是負責工兵安全的,這時候卻自己先藏了起來,看來任務不同,性命卻是同樣的在乎。
無線電突然跑到了我身邊,指着一處沙袋後邊對我說道:“那個兵揹着電臺,看能不能打壞他的電臺?”。
好傢伙,幾百米的距離竟然也能認出對方的通信兵,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爲自己就是通信員,所以對電臺格外敏感。
順着他指的方向,我看見一個方形的盒子樣的東西,只露出三、四寸的邊沿,士兵的身體則完全看不到。
“看不到,只能看到一點點邊”,我說道,表示他的想法很難執行。
“打到邊上也可以,電臺很容易震壞的”,他很固執的說道。
除了言語,他的眼神也滿是期待,再則,通信兵確實應該第一時間幹掉的,我只好儘可能的努力一次。
瞄的是沙袋的邊緣,就算子彈擦到了沙袋,也能夠對後面的東西造成一定的衝擊。這是我很難得的全身心投入的一擊,沙袋邊緣冒出一點菸塵,電臺突然不見了,可卻露出了一個士兵的腦袋。原來背電臺的傢伙被子彈推到了,趴在了地上,等不到他回過神來重新縮回去,第二發子彈就鑽進了他的腦後。
“報告:通信兵死了”,我對着無線電微笑道。
“小心!”,他卻突然把我的腦袋摁倒草叢裡去了。接着我就聽到了槍聲,那些士兵總算髮現了我的位置。
“往邊上散開”,我對李大偉說道,接着橫向轉移了十多米,再次把槍架好。
那些工兵已經躲到卡車後邊去了,負責警戒的士兵也是邊開火邊往卡車邊跑。
我不再開槍,只要他們不能修橋就行。
局面開始僵持,兩輛卡車趴在路邊一動不動,我們也一動不動的盯着他們。我讓班長安排兩個人爬高一點,去防備對方派人從山坡那邊翻過山頭來攻擊我們的身後。
危險還是來自正前方,天快黑的時候,路上突然現出很多卡車,陸續抵達橋頭後被迫都停住了。
過了一會兒,兩挺機槍從卡車邊緣朝我們的位置連續的噴着火苗,又有工兵出動了。我照例還是打最前邊的工兵,再次將他們打回到車子後邊去。
車子越來越多,他們的人也越來越多,更多的槍開始朝我們開火,打得樹葉紛紛飄落。
“班長,帶人轉移”,我大聲說道。
“橋怎麼辦?”,他反問道。
“我來看着,你們走”,我說道。
“你到這裡,我們下去,到橋頭和他們幹”,他說道。
“找死啊?”,我突然很憤怒,這是什麼想法?自動現身不說,就幾個人怎麼和對方越來越多的士兵對抗?
我說的果然沒錯,更的危險立即降臨了,迫擊炮的呼嘯聲突然劃破昏暗的天空。一發炮彈落在我們下方几十米處。
“趁着他們調整炮火之前趕緊走”,我再次怒吼道。
班長開始帶着他們往山坡上轉移,我開始更專注的射殺,第一目標還是工兵,第二目標就是迫擊炮。
十多發子彈之後,場面並沒有接受我的控制,更多的工兵和更多的炮火開始鋪天蓋地。地面不斷的震動,已經使我很難瞄準。不得不轉移了。
躲避迫擊炮的最好辦法就是和它保持水平位置,這樣炮彈很難準確定位,我開始往下移動。
修橋的不僅僅是工兵,很多士兵都參與了,炮火將我們剛纔的藏身地打成了一片狼藉。
我抓住一切可能射殺橋上的修橋士兵,但很快發現有十多個士兵開始從橋頭渡河。
決不能放人過來!我調整了槍口,連續擊沉了兩個,其他人才慌忙爬到了岸邊的草叢裡。
這邊是被我暫時攔住了,那另一邊呢?很着急,但已經超出了我的範圍,管不到了。幸而很快傳來的一陣短促的槍聲,我猜是戰友們也下到了那一側的河岸,在攔截企圖渡河的敵軍。
然而,這樣能夠堅持多久?
我們的任務似乎註定要成功執行卻無實質作用了。因爲更多的人開始散開來,從不同的位置開始渡河,而橋面上的維修也似乎有了進展,很多木板被源源不斷的擡上橋身。
如此下去,我們必將失守!
忙碌間,幾道火線從遠遠的地方直撲河邊,而後越來越多的火光開始在橋頭、岸邊或水裡爆開,密集的程度讓夜色都退避出很遠。
我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麼及時的炮火一定是我們的部隊!隨後就看見公路上密密麻麻全是越軍。也都慌作一團,努力往路邊躲着。
炮火開始延伸向我們所在這邊,我抱起槍開始往另一側轉移,沒跑幾步就撞見了班長他們。
“趕緊躲開,我們的炮火來了”,班長衝我喊道。
真是一句廢話,這片山谷裡還有誰不知道這事?但他們似乎沒有確定躲避的方向。我稍稍猶豫,指了指他們身後,大家都沒有再停頓,開始狂奔。
沿着河岸邊轉移是離開這炮火覆蓋最快的途徑。然而,帶傷的那戰友很快跟不上咱們了。
炮火不斷在身邊掀起碎石和泥土,場面緊張得使人不能進行任何考慮。
“你們走,我就躲在這裡”,他跌倒之後,朝正要去拉他的李大偉喊道。
李大偉猶豫了,似乎有些同意了他的想法。
“揹着他走!”,我大聲喊道。
帶上他走是不是一個好主意?我無從知道,被拖累的速度也許或給戰友們造成更大的危險,只是我下意識的認爲不該丟下他,萬一他就此流落在敵國他鄉呢?我可不想戰友再演繹自己以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