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我對這次“失算”的行動非常滿意,甚至極其滿足。二十多個同胞自由了,儘管他們依舊要面對重重危機,能不能安然回國還是一個極大的問號,但畢竟我做了自己該做的。
至於同夥,至少有兩支手槍和兩支AK,足夠換取我們一段時間的生活所需,也並非一無所獲。
然而,我很快發現了自己的想法太過樂觀,因爲他們顯然非常不理解,我並不能給予什麼解釋,只能耐心的等,等到搞明白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只要他們不知道這一真相,別的質疑就都無關緊要。也或者他們是因爲收穫太少,幹掉五個士兵只換取這點成果,難免不甘心。
完全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我一度沒有機會再尋找到同胞,儘管沒有辦法說上一句話,沒能問到任何信息,但能夠幫他們擺脫困境,哪怕只是暫時的,也能讓自己很欣慰。似乎這麼長時間以來,惟獨這件事情能夠吻合我的軍人身份,而且也滅了五個越南軍人。真要算起來,卡車也是戰績,因爲他們並沒有生產卡車的能力,現有的這些全是美國人或蘇聯人留下的,就猶如我的54mm子彈,打掉一發就少一發,他們的卡車也是損失一輛就少一輛。對於部隊,卡車是極其重要的戰備工具,擱在和日本人較量的年代,游擊隊裡經常有關於擊毀鬼子的卡車能夠得到什麼樣的功勞的不成文條例。不管怎麼說,我樂意於這樣的結果,也似乎更偏愛這樣的方式。
回到巖洞,休息過兩天,瘦長的傢伙帶着矮粗的傢伙又出去了,一來把得手的槍支帶去出手換取我們需要的東西;二來打探下一個目標。
我漸漸發現,之前的提議到現在已然成爲了既定的方針。大家都已經把這種行動當成了營生的行當。利用他們損傷越軍,他們既然無所謂,我又有什麼不樂意的?
醜陋的漢子手下有更多的人,那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假若可以整編起來,甚至頂得上一個連的力量。我突然這樣想到,漸漸又懷疑自己是得意忘形了。這個想法是荒唐的,我們和他之間已是水火不容的敵人不說,就算不曾鬧翻,我的想法也無異於野外遇到狼羣的傢伙想去找獅羣來幫忙,能有好果子?
等到他們外出歸來,我發現他們不但買回了很多東西,帶回來一些錢,還帶了兩個越軍用的水壺來。起初以爲是他們買的,後來從矮粗的傢伙那得知:他們在路上射殺了兩個工兵,沒有槍,只得了水壺。
我問他怎麼處理了屍體,他蹬着眼睛搖了搖頭,似乎在納悶:還用處理屍體?
這很糟糕,我馬上意識到之前和他們的叮囑太少了,殺人搶槍是可以的,但必須處理得當。若不然,留下蛛絲馬跡,就可能導致越軍的覺察,那樣一來,就可能與越軍正面對抗,而我們幾個人的力量無異於以卵擊石。
我之前受夠了他們漫山遍野的追捕,全靠冥冥中的佑護才屢屢從鬼門關邊一次次逃脫,現在的處境儘管艱難,總比那時候安逸得多。況且我非常需要這樣的安穩,只要安全的拖延着時間,就算等不到大姐的音訊,也遲早會等來戰爭爆發的。那樣一來,邊境會更混亂,我回國的機會將大大增加。再則,一旦戰爭打響,他們定然架不住我們的反擊,說不定很快就會退縮防守,戰友們直衝他們腹地經過我的藏身之所也說不定的。
他們這樣不加掩飾的行動會很快打亂現在的安穩,但事情已經發生,我只能等,等着不可預料的結果。
幸而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糟糕,一連很多天,這片山林依舊波瀾不驚,除了天氣,更加明顯的一天冷過一天。瘦長的傢伙又獨自出去了一趟,這次回來,帶着興奮。
又要行動了,倒黴的會是誰?
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次的目標是在城鎮的中心!
他們也太過肆無忌憚了,瘦長的傢伙在山樑上指着鎮子中間示意我目標所在的時候,我開始質疑。這簡直是瘋狂,幾個匪徒衝到城鎮的中心去幹殺人越貨的勾當,豈不是賊膽包天?
經過他們耐心的解釋,我才明白:目標不是軍隊駐地,而是一處兵工廠,而且,他們聲稱:這個兵工廠是生產手槍的,手槍很好賣,價錢也好。自然不能錯過。
再嚴格保護的工廠也無非是部署了幾個士兵,配幾支槍罷了。相對來說,風險不算太高。而且這種奉命保護的士兵往往不是一線作戰部隊的人,加上常年的安逸,精神上也容易鬆懈。
行動時間自然是夜裡。半夜時分,我們摸到了工廠附近。整個鎮子除了偶爾有嬰兒的啼哭,再沒有任何聲響。其實,看守工廠應該得有狗才好,動物察覺異常狀況的能力是遠遠超出人的,若是有狗,怕是這時候就發出警報了,因爲我們已經摸到牆邊了。
有些年頭了的磚牆,一人多高,上面布着鐵絲網。我們貼着牆邊慢慢靠近門口,一扇鐵門緊鎖着,邊上的小房子應該就是崗哨,從窗口透出一點亮光。
我建議翻牆進去,這樣可以從裡面靠近哨兵,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危險必然來自外面,對從裡面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危險自然缺少警惕。他們討論了一陣,沒有同意我的意見。我正要堅持,就見女老大把刺刀插在背後,直挺挺的走了過去。
我有些疑惑,只在昏暗裡看見她邊走邊整理着衣衫,直接來到了那個窗前。
隔着窗子和裡面的人簡單的說過幾句話之後,邊上的小門打開了,她走了進去。
我趕緊示意大家靠過去,因爲這時候是哨兵最容易疏忽的時候。我們很快就蹲在了窗子下邊,聽得裡面有對話的聲音。很快,我發現裡面不止一個哨兵,似乎有三個人的聲音,那對方至少有兩個人。
一個女人要對付兩個哨兵,我開始擔憂。逐漸聽得女老大的聲音似乎極其輕鬆,不時格格的笑着,連語調都與往常判若兩人。漸漸地,嬌嗔的聲音開始頻繁起來,似乎裡面的氛圍很輕鬆,彼此是相熟的老友一般。
我遲疑着要不要示意大家一起衝進去,那扇小門是擋不住我們的,一旦同時進去,四個人應付兩個人應該不至於鬧出太大的動靜。就在這時候,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接着就是一聲短暫的驚訝聲,但聲音並沒有真正傳出來,似乎剛到嗓子眼就戛然而止了。
矮粗的傢伙這時候已經擅自用力撞開了門,衝了進去,我們緊跟着進到小屋裡,一時間把個小小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
女老大正在不慌不忙的繫着衣釦,把散落的頭髮往後面收攏起來。兩個傢伙倒在地上劇烈的抽搐着,鮮血從脖子瘋狂涌出。好傢伙,一出手就是割喉,剛纔的嬌嗔還帶着十二分的嬌滴滴,轉眼就是奪命不眨眼的惡魔。這種轉變,讓我感到心驚肉跳。
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開門的“吱呀”聲,我趕緊拿起桌子上還在冒熱氣的茶杯,把裡面的茶水從門口潑了出去,緊接着把門關上了,站在門邊,握着鋼刺嚴正以待。
結局會有兩個:或者他被騙過,以爲剛纔矮粗傢伙的撞門聲是這裡的哨兵整出的,我潑茶水、關門的舉動都是在模仿他們可能做出的正常舉動,很可能讓他以爲一切都還正常,無需過來查看。又或者他太謹慎,依舊過來查看,那他每朝這裡邁出一步就離黃泉路靠近了一點。
這傢伙是幸運的,他被騙過了,我們隨後就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門邊不遠處是一間低矮的磚房,應該就是其他警衛的宿舍。女老大安排瘦長的傢伙站在那門口守着,然後就帶着我們朝廠房摸去。
挑開一扇窗子的插銷,我們陸續跳進了廠房。很暗,女老大索性劃亮了一根火柴,短暫的光亮裡,我看到一個簡陋的、長長的工作臺橫在廠房中間,上面架設着一些機器,大致看起來都是很落後的、完全靠手動的設備。還有一些小的工具散落在邊上。兩頭靠牆的位置堆放着很多木箱子,那應該就是我們的希望所在。
我們打開了幾個箱子,發現全是手槍的零碎部件,還有就是彈殼和製作子彈的火藥,完全不是我們需要的。接着打開來很多個,情形大同小異。
看來,我們並不走運。我坐在一個木箱上,也多少有些沮喪,畢竟沒有收穫就會直接影響接下來的生活。嚴格來說,不能算生活,說生存更貼切一些。爲了更仔細的尋找,女老大又劃亮了一根火柴,這時候我看見工作臺一頭的下面放着兩個小些的木箱子。用鋼刺撬開了,沒錯,全是手槍。之前沒有看見是因爲大家都站着,被工作臺擋住了。
一個箱子是滿的,另一個只裝了一小半,但已經很可觀了,足足有三十來支。這個發現讓我們都心頭一跳,欣喜不已,樂呵的表情立即爬上了彼此的臉上,我們相視一笑,立即開始打包。
隨後又找到了一些子彈,數量不算多,但少說也有百十來顆,一支槍搭配三、四發子彈已經夠了。這樣的配置作爲交易用途似乎也很合適。
撤離之前,我心頭閃現出一個念頭來,和女老大比劃了很久,她明白了,我們帶着戰利品回到了門口的小屋子裡,鮮血已經覆蓋了大半個地面,強烈的腥味充斥着整個屋子。
在女老大的吩咐下,矮粗的傢伙從桌子上找到一支筆,在一具屍體手邊的地面上歪歪扭扭的劃了幾筆,然後把筆放到了那已經僵直了的手裡。整個場面看起來,像是這傢伙臨時之前努力想用筆在地面上留下什麼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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