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氣氛有些壓抑,除了似有若無的呼吸聲和鉛筆在紙上划動的聲音之外,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樑哲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古堡的地理位置,以及古堡的整體模樣,他將古堡的模型在腦海中放小,然後閉上了眼睛,在幾次的深呼吸之後,他在紙上緩緩畫下了一個框線圖。
夢境不單單只是夢境而已,夢境是現實的折射,它誇大或者弱化了現實中的出現的東西,以擬真的形式在虛幻的潛意識之中重演。
但凡出現,總會有它的道理,絕對不會存在一個東西在夢境中出現,但卻在現實中找不到對應原型的情況。
這不是虛幻的解夢,而是實實在在的心理還原。
從樑哲的角度來解析的話——
古堡前的海並不是真的海,而是水,它有可能是一口水井,一個壞掉的水龍頭,或者一條小河。
古堡後的山也不是真的山,而是石頭,它有可能是一個土丘,一堆廢石,破碎的牆壁,或者是一棟房子。
古堡內部有着上下兩層的解構,一層是大殿,陳列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物品,其中有石柱,圓臺,紅蠟燭,四周擺放着花布,器皿,武器等雜物,而二層是房間,女孩的房間號是207。
古堡的上下兩層通過一塊金色的牆壁作爲機關,看以看成是樓梯,樓梯口相對比較隱秘,不容易被發覺。
古堡則需要弱化,也就是說它在現實中可能並不是古堡,而是一家酒店或者說是工廠,甚至只是一間具有閣樓的茅草屋。
關於古堡所在的位置,樑哲掌握了三條信息。
首先,它的門外有兩座石獅子,石獅子的頭看向兩側,在現實中可能代表虛物,比如路標或指示牌等,亦或是實物,比如旅館或工廠的看門狗,或者玩具娃娃。
其次,是鞋釘,樑哲曾不止一次在夢境中撿到鞋釘,在沙灘上,在古堡內都曾經撿到過。
那麼鞋釘代表的是什麼呢,它很可能是吳燁潛意識故意遺漏的線索,並沒有被誇大或者弱化,根據其最直白的意思來看,鞋釘關聯鞋子,鞋子關聯穿鞋的人,或者修鞋匠。
然後,是從人質女孩催眠中獲得的信息,這是最關鍵的,也是能夠串聯所有線索的信息,它包含這麼幾個內容:
1、轟鳴聲:飛機起飛的聲音,火車開動的聲音,或者電鑽的聲音。
2、慕和:聽起來像個名字,是街道的名字,旅館酒店的名字,或者是公司的名字。
3、拆:這個很關鍵,樑哲之前就想過這個字,卻一直也沒明白是什麼意思,是拆掉什麼東西嗎,還是把人拆散開?
4、鞋匠:在女孩的口述中,再次出現了鞋匠這個名字,這正好和鞋釘關聯了起來,證明了樑哲的推理。
樑哲將這些信息在腦中一遍一遍地縷着,他的眼睛望向了昏迷狀態的吳燁,又望了一眼中國地圖,然後看着自己在紙上畫下的一個狂線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人質就在北城!”
圍在樑哲身邊的幾個人似乎都沒準備好迎接樑哲的答案,他們愣愣地望着樑哲,眼神既陌生又古怪,慘白的白熾燈光打在衆人的臉上,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沉睡的殭屍。
一聲渾厚的咳嗽響了起來,如同一記槍聲響在衆人的耳畔,他們這才反應了過來,一個個地搖晃起了身子,手掌放在了嘴巴上,眉頭緊皺着,似乎在琢磨着什麼東西。
李立的腮幫子又抖動了起來,他的額頭上似乎冒出了汗珠,他盯着地圖道:“爲什麼會在北城?”
樑哲:“爲什麼不能在北城?”
李立的臉色有些發青,他提高了音量,語氣中似乎有些不滿地道:“現在外面有上百位警員都在待命狀態中,我們能不能不要浪費時間了。”
樑哲不動聲色地道:“以吳燁的聰明縝密和對人心的把控來說,他肯定會做出讓你們絕對想不到的事情,你想他不在北城,他偏偏就在北城,這是第一點,其次,也就是最關鍵的線索,人質女孩的家就在北城,而吳燁綁架女孩的地方也在北城,據我瞭解,女孩從被綁架到進入囚禁地點,不超過一個小時,而且,兩個地方都在下雨,說明,那本來就是一個地方。”
李立的手指放在了下巴上,輕輕地摩擦着,他的嘴脣緊抿着,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樑哲輕吸了一口氣,用鉛筆在北城地圖邊界線的位置上點了一下,低沉着聲音道:“據我推測,囚禁人質的地點在郊區,靠近火車軌道,或者飛機場,四周有少量的民房,不遠處有條小河。”
樑哲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是一家酒店,或者廠房,有名字,可以搜尋關鍵字‘慕和’。”
樑哲說完之後,身子像是有些發虛,他緩緩坐在了椅子上,他用手掌託着下巴,眼睛望着前方,陷入了思考當中,隱約之間,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妥。
但給他的時間並不多,而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
李立轉過了頭去,望向了人羣外面的樊道明,樊道明的獨眼中射出一道銳利的目光,然後默默點了點頭。
李立急忙走出了審訊室,迅速下達了幾道命令。
十分鐘之後,所有信息收集彙總在了一起。
李立衝進了審訊室,大聲道:“找到了。”
樑哲下意識地站起了身子道:“在哪?”
李立撇了一下嘴角道:“北城郊區,慕和旅館。”
樑哲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感覺有些激動:“我們出發吧。”
李立沒有動,他在盯着樑哲,所有人也都沒有動。
樊道明卻動了。
樊道明走到了樑哲跟前,將一隻手放在了樑哲的肩頭,緩緩說道:“這一走,就是一條人命的生與死,我們可以再多給你一些時間。”
樑哲盯着審訊室的門口,他的嘴角微微上揚,語氣堅定地道:“我確定。”
樊道明沒有說話,笑着走了出去。
李立也隨之走了出去,審訊室內的警察也全都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樑哲回過頭來,望了一眼沒有人管的吳燁,他的眉頭輕皺了一下,沒有多想,也跟着走了出去。
燈光在閃,審訊室內陰沉壓抑,空氣中怪味瀰漫。
趴在桌子上的吳燁手指忽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砰!”地一聲,審訊室的門被重重關上。
警車出動,全副武裝。
細雨在空中飄,冷冷的風颳在空曠的街道上,像是對污垢的大地進行洗禮。
樑哲坐在警車中,臉色有些凝重,當警笛聲響起的時候,樑哲的身子竟然猛地一顫,這突然的一顫讓樑哲的胃部又開始不舒服了起來,他撫摸着自己的胃部,嚥了一口唾沫,將頭扭向了車窗外面。
忽然之間,一點淺藍映入了樑哲的眼簾,樑哲的心‘砰’地跳動了一下,急忙大聲叫司機停車。
在司機古怪的眼神中,樑哲走下了警車,快速跑到了對面街道垃圾桶的旁邊。
樑哲的手指在發顫,他蹲在身子,仔細看着那點淺藍,雙眼一眨也不眨,像是已經呆了。
那是一條絲巾,一條淺藍淡雅的絲巾。
樑哲將那條絲巾撿了起來,甩掉了上面的幾滴雨水,放在了鼻尖,輕輕嗅了一下。
沒錯,是這個味道。
樑哲站起了身子,將絲巾放在了兜裡,雙眼凝視着街道的盡頭,臉上慢慢浮現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