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正南和邱志恆商量妥當,回了堂口,當即下了命令,藥王堂上下,全力抓捕喪修。
抓喪修晦氣,很多人不願意出力。
不願意沒關係,羅正南有辦法。
堂口裡的白羔子發現喪修行蹤,只要行蹤屬實,先賞賜五十大洋,報信及時,並參與抓捕,再賞能積攢道緣的丹藥。
有修爲的幫門弟子,活捉一名喪修,賞蛇斑丹,主力抓捕者二十顆起步,協同抓捕者十顆起步!
羅正南可不是肖正功,他承諾的獎賞,當場兌現!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第二天下午,江相幫又抓來一名喪修。
喪修終究要修行,不管他們藏得多深,總得找機會噁心別人,有了經驗,江相幫行動越來越快,當天晚上又抓來一名。
江相幫動了,三英門也動了,張六澤剛剛晉升銅印,在裡溝抓來一名喪修,另有兩名銅印聯手在外溝抓了兩名喪修。
青雲會抓了兩名。
百花門抓了一名。
魚花幫勢力不夠大,弟子多半沒修爲,找到了兩名喪修的行蹤,李伴峰藉着線索,把這兩名喪修抓了回來。
邱志恆通過馮掌櫃和余男提供的線索,也抓回來兩名。
當初除了於和順,藥王溝還來了十五名喪修,而今於和順死了,十五名喪修死了一個,落網十三個,就剩下一個在逃。
邱志恆擔心還有喪修往藥王溝裡混,這一點各大幫門給了承諾,車站、碼頭、邊境線,都有幫門弟子駐守,看到形跡可疑,喜歡找晦氣的人,先抓了再說。
邱志恆也顧不上晦氣,把所有喪修都留在了藥行,逐一審問。
於和順當初是因爲把周圍人都噁心走了,沒處修行了,才跑到藥王溝。
其他喪修來藥王溝的狀況卻各不相同。
有人是因爲得罪了狠人,怕遭報復,逃離了故土。
有人是因爲修爲漲得太慢,想換個地方修行。
有人只是因爲家境潦倒,想換個地方謀生。
可這些人爲什麼都選擇了藥王溝?
邱志恆用了技法,這些人終於說了實話。
他們做了一個夢,來自祖師爺的夢。
祖師爺告訴他們來藥王溝,就有出路。
夢裡的事這麼容易信麼?
而且就算真是祖師召喚,道門弟子也不是非得聽從吩咐,修行上的事情,終究還得看自己心意。
起初他們不予理會,但祖師爺在夢裡給過警告,不聽祖師爺吩咐的人,必遭禍端。
而後不出兩天,這些喪修真都遇到了禍事,有的生了病,有的捱了打,有的差點丟了命,他們不敢再違忤祖師爺,全都來了藥王溝。
李伴峰聽了很是驚訝,原來喪修也怕晦氣。
但爲什麼夢裡的晦氣能成真?
邱志恆覺得這事還是有問題,他和一塊去拜訪了姚老。
姚老遍體鱗傷,手執三尖兩刃刀,在院子裡喝酒。
昨天手滑,刀柄沒攥住,砍了自己兩次。
前天酒窖失火,姚老被燒傷了。
大前天最慘,爲了防備喪門星,姚老在屋子裡準備了滿滿一屋子機關陷阱。
結果清早時分房樑塌了,滿屋子機關陷阱都被觸發,差點釀成重傷。
聽起來都是意外,可姚老心裡清楚,這是喪門星出手偷襲。
吃了虧,但姚老旗槍不倒,站在院子裡,依舊威風凜凜:“爺不怕他,他敢露面一次,爺就要了他的命!”
邱志恆問道:“喪門星是喪修祖師麼?”
“他算個狗屁的祖師,喪修祖師在世的時候,他還沒入道門!”
“喪門星有夢修的修爲麼?”
“沒有!這老狗能把一個道門修到雲上,已經是造化了,他哪有兼修的本事。”
不是祖師,也不是夢修,那些喪修弟子的噩夢從哪來?這可是能真正帶來晦氣的噩夢。
邱志恆想不明白,姚老卻想起了另一重關聯。
“難道和內州有干係?”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造成海吃嶺蟲災的蟲魁,身上也有內州的力量。
這事姚老不敢斷定,如果真有內州的力量介入,想守住藥王溝可就難了。
被內州改造過的喪門星,只怕不和姚老在一個層次上。
回到邱記藥行,邱志恆繼續審問喪修:“你們既然到了藥王溝,爲什麼又躲藏起來不敢露面?”
衆人面面相覷,最後一個老者,名叫葛土根,他開口了:“我在道門裡待的時間長,於和順死後,我就覺得事情不對,
後來在玉香村附近看到了些血跡,等下了大雨,這血跡還衝不掉,我看這八成是喪門陣,
這陣法是用同門的性命填出來的,我告訴他們趕緊逃命去。”
“可你們沒逃。”
葛土根道:“爺,我們想逃,但路引不好找啊,來時的路引是祖師爺在夢裡交給我們的,我們在藥王溝人生地不熟,回去的路引可怎麼找?”
夢裡還能交東西。
如果喪門星真有夢修的修爲,他的層次到了什麼地步!
審問的差不多了,邱志恆等着最後一名喪修落網的消息。
第二天,消息來了,最後一名喪修沒有落網,有人在外溝麻竹村發現了線索,江相幫弟子前去抓捕,結果找到了這名喪修的屍體。
麻竹村,李伴峰去過這地方,這是油桃的家,在藥王溝和綠水城的邊境上。
邱志恆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羅正南答:“今天早上剛看到的屍體。”
“麻竹村離裡溝可不近。”邱志恆有些懷疑,從時間上來看,羅正南不該這麼快收到消息。
羅正南道:“我有我的手段,這你就不必過問了。”
“他是因偷渡而死麼?”
羅正南搖頭:“他身上有路引,雖說不知道路引的來歷,但他應該沒必要偷渡。”
李伴峰在後堂聽的非常清楚。
到了邊境線,身上有路引,不需要偷渡,卻還是暴斃而亡。
前兩個喪修死在了火車站。 除了喪門星親自派人殺了他們,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喪門陣變種了,這些喪修根本走不出去裡溝,敢往外走,就會暴斃。
真有這樣變種的陣法麼?
如果真有這樣的陣法,就意味着他們根本不可能把喪修送出去,他們無論如何都會死在藥王溝。
羅正南和邱志恆也陷入了沉默,思索良久,羅正南想賭一回:“明天有一趟貨車去黃土橋,我想辦法把一個喪修送車上去,
如果他死在了車站,證明他們出不去,咱們另想辦法,
如果能成功把他送到黃土橋,就證明咱們辦法沒錯,我再想辦法弄一趟貨車,把他們全送回去!”
方法是正確的,但是代價也很大。
邱志恆以前經常和關防使打交道,知道這羣人的操行。
“羅堂主,假若明天咱們把人帶去了,這人死在車站了,關防使能饒伱麼?在這個當口,怕是要徹底跟你翻臉。”
羅正南嘆了口氣,他也有這重顧慮。
而且代價不止這一個。
兩人正在喝茶,忽聽狂風過後,屋頂瓦片砰砰作響。
兩人站在門口一看,拇指肚大小的白豆子,密密麻麻,從天而降。
冰雹?
藥王溝這氣候,多少年都沒遇到過冰雹了。
邱志恆選了上等好瓦,倒還勉強扛得住,其他人家的普通瓦片,不到三五分鐘,砸碎了一大片。
呼~
風中飄來一陣酒香,香氣瀰漫之間,氣溫陡然升高。
冰雹墜落之前迅速融化,在酒霧之中,化作了一場瓢潑大雨。
大雨下了整整三個鐘頭,這要是下三個鐘頭的冰雹,藥王溝難說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還只是個開始,到了當晚十二點,冰雹又來了。
姚老拎着酒壺,提着三尖兩刃刀,站在院子裡喝一聲道:“有什麼手段你衝爺來,欺負百姓算什麼本事!”
一口酒霧噴出來,冰雹再次化成雨水。
姚老和喪門陣硬鋼了一天一夜。
這就是洪瑩所說的三道陣。
如果再讓羅正南試錯一次,會帶來什麼樣的災害,李伴峰都不敢想。
可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住了這羣喪修,讓他們千萬別死了?
且不說這事本身太晦氣,就算不顧晦氣也看不住,哪天喪門星發難,自己過來把喪修殺了該怎麼辦?
哪怕眼前這些人一起上,也擋不住一個雲上三層的修者。
姚老倒是有可以趁機偷襲,反殺了喪門星,但想法是好的,操作起來難度太大。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難道讓地頭神連着藥王溝一衆人馬,天天盯着這羣喪修?
唯一可行的辦法,貌似只有把喪門陣給毀掉。
李伴峰和邱志恆帶着老喪修葛土根,到了玉香村,找到了他之前所說的血跡。
那是塊巴掌大小的暗紅色血跡,也難得這老頭眼神好用,居然被他發現了。
李伴峰問:“把這塊血跡挖了,能破解喪門陣麼?”
老頭搖搖頭道:“挖一塊肯定沒用,挖多少能行我也說不清楚。”
邱志恆眉頭緊鎖。
這老頭沒說謊,姚老也是這麼說的。
關鍵其他血跡在什麼地方?
李伴峰拿出鐵鏟,把地上這塊血跡給鏟了。
邱志恆上前阻止道:“兄弟,你別動,當心晦氣,讓我來。”
李伴峰擺了擺手,他已經剷下去了。
和喪修周旋這麼多天,早就顧不上晦氣了。
血跡很深,鏟了五尺多深,足足剷出半麻袋泥土,才把血跡鏟乾淨。
回了藥行,李伴峰把一部分泥土帶回了隨身居,洪瑩聞着味道不對,大喝一聲:“你是不是把喪修帶回來了?這麼有一股子晦氣?”
李伴峰驚喜道:“你鼻子這麼靈,不如跟我去趟藥王溝,我牽着你,你把所有血跡都聞出來,把喪門陣給破了。”
洪瑩怒道:“我纔不做這種晦氣事情,況且你這麼做也沒用。”
“怎麼沒用?”
“我不知道你所說的藥王溝有多大,但少說也得有個百里方圓吧?
百里方圓地界,分散灑下了一小桶血,你得至少得挖出來其中一大半,才能破解喪門陣。”
李伴峰還真覺得這是個辦法:“喪門陣是什麼形狀?有多少個灑血點?我一個一個去找!”
洪瑩嗤笑一聲:“你還真是不死心,昔日我還在軍中之時,依稀記得喪門陣有六十多種變化,每種變化形狀各不相同,灑血點從一百到三百不等,你真覺得自己能找到麼?”
一連串數字讓李伴峰良久無語。
唱機呵斥洪瑩:“別再說了!”
洪瑩怒道:“怎就不能說,我是讓他不要白費力氣!”
“賤人,還說個沒完,自己領二十軍棍去!”
“挨棍子我也要說!喪門陣根本破不了!這麼大的一個陣法讓人布在自己家裡了,活該那酒鬼完蛋,你還管他做什麼?”
話音未落,宅子忽然發出一聲低鳴。
嗡~
洪瑩穿好滿身盔甲,站在了唱機身旁。
唱機和洪瑩只聽到了連聲的低鳴,彷彿是機械碰撞摩擦的噪音。
只有李伴峰聽到了隨身居的聲音:“我能幫你,但是至少還需要兩根鐵軌。”
“你怎麼幫我?”
“走遍藥王溝,寸土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