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裴淼心哭,那種絕望與痛苦,看在曲耀陽的眼裡,這份傷心和難過,好像也比不過四年前的自己。
“怎麼你也知道疼嗎?”他冷笑出聲,卻好像這樣嘲笑她的同時,他的心也錐刺似的疼。
“麻麻……我要麻麻……嗚嗚……咳咳咳……”
小傢伙在曲耀陽的懷裡哭得就快背過氣去,幾次因爲被口水跟眼淚嗆到,咳嗽着漲紅了一張小臉。
“芽芽!”裴淼心又擔心又心疼,可她越要上前曲耀陽就好像故意跟她置氣似的躲她。
她進退不得,只得僵在原地,“耀陽……”
一聲冷笑,“別,你還是叫我‘曲總裁’或者‘曲耀陽’,你現在不是愛這麼叫麼?‘耀陽’兩個字我聽不習慣。”
“……耀陽,我跟你的事都已經是過去了那麼多年的事,就算你還怪我……怪我當初不應該無緣無故地就愛上你,怪我不該用我爸爸跟你爸爸去威脅你與我結婚,讓你做了你不情願的事情。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已經知道錯了,而且我也把本來屬於另一個女人的位置讓出來了,你說你究竟還想要我怎樣,才能讓我們所有人的生活回到最開始時的模樣?”
“最開始?裴淼心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過去那麼多年的一切我什麼都不想再追究,我現在只想要回自己的女兒!她是我曲耀陽的女兒,她理應得到這世上最新最好的東西,可你卻讓我無緣無故就錯過了她這麼多年,你甚至還想……讓她叫別的男人爸爸……裴淼心,很好!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到如今,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曲耀陽說話的模樣分明咬牙切齒,可他抱着小傢伙的動作卻是極爲小心翼翼。
芽芽在他懷裡掙扎,他便抱得更緊了幾分,雖然緊,卻又不至於真的害她難受,見她咳嗽,也耐心地伸出大手輕撫着她的背脊,幫她順着氣。
裴淼心看着曲耀陽懷裡的女兒,那麼小小柔柔的一個小東西,再這麼折騰下去,還不把她給嚇出病。
裴淼心急得渾身發抖,趕忙擡手用手背揩過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耀陽……”她似乎還是聽見自己的聲音都正在發抖,“我、我和芽芽相依爲命四年了,她從一出生就跟我在一起,我們一直在一起……”
“這些你完全不用告訴我,今天我之所以會叫你到這裡來,只是想跟你談談女兒撫養權的事情。之前我不知道她的存在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那我就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流浪在外。你想要什麼條件都可以提,但女兒我必須接回來。”曲耀陽直接打斷她。
裴淼心還沒來得及開口,包包裡的電話卻在這時候大響了起來。
不用去接,她也能夠猜到是蘇曉。
這一路上她打過幾次自己的電話,知她是擔心記掛着自己,可眼前這混亂的局面裴淼心根本就無暇去接電話。
“我、我要喝、喝水……”小傢伙這時候似乎已經哭得累了,抽抽噎噎的,用小手揉着自己的眼睛,一臉無辜地望着這個非要抱着自己不放的男人。
曲耀陽還沒來得及反應,原本站在不遠處的裴淼心卻立刻行動起來,奔到這間屋子的開放式廚房前,從冰箱裡找出純淨水,再用微波爐打熱至半溫,這才趕忙拿着透明的玻璃杯遞到小傢伙的跟前。
“來,芽芽,喝水了。”
小傢伙眨巴了幾下水靈靈的大眼睛,那睫毛上淅淅瀝瀝,猶掛着她先前未乾的淚痕,可憐巴巴伸出下手抱住裴淼心遞過來的杯子,仰頭喝水。
曲耀陽看着面前情形,也知她是真心疼愛女兒。
沉默着,什麼話都沒說。
等到她喂完了女兒喝水,這才似乎冷靜下來。
“我不會放棄芽芽的撫養權的,她是我生的,她愛我,我也愛她,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分開生活。”
看着她說“愛”這個字的模樣,他似乎總能恍惚得想起多年前的什麼時候,她也曾這般言之鑿鑿地對他說過愛情。
只是,什麼時候,她已經不會再說。又或許,只是不會再對他說。
越想心頭越是煩悶,甚至心都跟着堵得難受。
如果她不回來就好了。
如果她不回來,他就不會這般失控,多年來小心謹慎,卻偏生在那個雨夜裡失控發生車禍。
如果她不回來,他就不會在商場裡公然與她爭執,丟棄掉這麼多年來好不容易僞裝出來的無堅不摧,那麼失控地當着那麼多人,對她叫囂。
如果她不回來……
曲耀陽怔怔的,感覺肺都快要喘不上氣了。
他一頓,說:“好,既然你這麼想咱們就法庭上見,就算女兒是你生的,可也是你,剝奪了我爲人父這麼多年的愛與責任。”
“行!那咱們法庭上見!可是現在,你還沒有權利從我身邊帶走芽芽!就算你想來爭,也得通過正常的法律渠道,你不能就這麼抱着她不還給我,你沒這個權利!”
哪曉得曲耀陽一聽就是不住地冷笑,擡手捏住她下頜,那緊到極致的力度,讓人甚至都能聽見她下巴脫臼的聲音。
裴淼心難受得皺眉,險些想要尖叫,卻見這男人突然壓低了到她跟前的腦袋,“裴淼心你好像又忘記了,這裡是a市,曲市長還是這裡最大!如果讓他知道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把我們曲家的孩子帶在身邊卻秘而不報,就算他放過你我媽也不會!在我們家待過這麼多年,就算你不瞭解我,也應該瞭解他們的脾氣,惹惱了他們對你並沒什麼好處,我想不只是你,就連你身邊的朋友也得跟着一塊遭殃!”
她突然憶起先前蘇曉說過的一些話,她說蘇家現在正在找“宏科”旗下的風投公司入資,還有他假借“y珠寶”的名義打入“玉奇”的內部,美其名曰談什麼合作,其實他早就通過這種逐個擊破的方式,緩慢地滲透進她在這個城市的生活。
她在倫敦還好,但凡有一天回到a市,她就再也沒有辦法與他糾纏得清了。
兩個人正爭執不下,本來虛掩着的大門恰在這時候被人從外面推開。
“哥……”
出現在門邊的,是跑得有些氣喘吁吁的曲婉婉。
曲耀陽擡眸望向門外,這才稍稍鬆開了些掣肘着裴淼心下頜的力道。
她吃痛地擡手捂住下巴,恰在這時候回頭去看——大門前的曲婉婉看了看她,又去看曲耀陽懷裡抱着的若陶瓷一般精緻漂亮的小女孩。
長大了嘴,“她是……我剛纔一出電梯就聽見你們吵架,還聽見哥你說‘曲家的孩子’,也就是說……她是你的女兒?淼心姐給你生的女兒?!”
完全沒有想到小妹會出現在這裡,曲耀陽有些頭痛地望着門外。
眼前的情況已經夠讓他心煩意亂的了,這時候只好沉着聲道:“進來,把門關上!”
“不用關!你把芽芽還給我我就要走了,就算你想爭她的撫養權,那也得先向法庭申請,等我接了傳票咱們再打官司,在那之前,芽芽還是我一個人的!”
“還給你?”曲耀陽低頭勾了勾脣,“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定了今天的夜班飛機離開a市,你當我是傻瓜,把女兒還給你之後我還能到哪去找你?”
“你!”裴淼心氣不打一處來,“堂堂‘宏科’的曲大總裁,a市曲市長家的大公子,不是自詡能耐得很麼,這時候纔來擔心這些東西你不嫌多餘?!”
“那也得看看現在我面對的是什麼對象!對你——一個完全沒有誠信可言,說消失就消失,說不見就不見的臭女人,你拿什麼資格同我談信任!”
“那也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你以爲你是我的誰!你誰都不是!”
“哼,裴淼心你就是個無賴!”
裴淼心一愣,再一急,也不管他懷裡還抱着孩子,揚手就去打他。
曲婉婉見勢不對,趕忙幾步邁上前來,將房門徹底關上。
看到夾在那兩人中間的小傢伙憋屈得難受,似乎是先前哭過了、哭夠了,這會正胡花着一張小臉,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模樣又無辜又可愛。
怕這兩大人一爭執起來沒個完,傷着孩子,曲婉婉趕緊自動請纓,過去搶過了曲耀陽懷裡的孩子,閃向一邊。
裴淼心的眼睛隨着孩子在動,見曲婉婉抱住了芽芽,趕忙一個旋身去搶,卻被曲耀陽抓住手臂一甩,一下摔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裴淼心那一甩,沙發腳的堅硬處撞着手肘,立時就讓她疼得皺了皺眉。
曲耀陽的眉眼一動,正待說些什麼——
“麻麻……嗚嗚……”到底是芽芽先開始心疼裴淼心,一見勢頭不對,立馬伸出小手向着她的方向,又哭又抓。
“壞人!大壞蛋!”厲目着的小傢伙轉對曲耀陽時,已經是一副凶神惡煞,想要保護自己親人的模樣。
“哥!”曲婉婉跺腳,那個着急,擡手擋住小傢伙的眼睛,“我說你們怎麼回事,到底有完沒完?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大家坐下來慢慢談的,非要你們用這樣的方式解決問題?這樣到底能解決什麼問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