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淼心說完話,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今天在“沁心雅園”發生的事情已經夠讓她難過和難堪的了,先前宴會當中累積的難堪和絕望像滿朝的海水,迅速淹上她的心底,悶得她喘不上氣。
她悶着腦袋順着馬路邊前行,周圍的大馬路上不時有車經過,岑亮的車燈將她獨行的身影拉得老長。她低着頭往前走,後面“蹬蹬蹬”的腳步聲傳來,接着手臂倏然一緊,她氣惱回身,“滾開!”
“那麼快就有了新人忘舊人是不是?不對,易琛也算是舊人,跟我說說,你又看上了他們誰,或者兩個都要,嗯?”
車來車往的燈光將來人頎長的身姿映在她跟前,緊接着下巴倏然一緊,被他狠狠一箍,挖苦的聲音冷冷吐出。
裴淼心恍然一怔,才發現來人正是曲耀陽。
可是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曲耀陽黑沉着臉,想起曲母先前在車子上同自己說過的話,腦海裡晃過的情形,都是剛纔她同那兩個男人站在街邊說話或是拉扯的樣子。
他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男子,雖然剛纔的距離隔得並不算遠,他也沒有聽清楚他們在爭執什麼東西。可是那樣的情形那樣的人,那些比他年輕甚至擁有與他差不多資本的男人們,他們隨便一個人站在她的身邊都是那樣般配。
她模樣清秀亮眼,那兩個男人亦是張揚着青春的活力與俊逸。
那場景,他們每一個人都讓他覺得刺眼,該死的刺眼。
他甚至完全再壓抑不住自己心底的狂亂與痛苦,冷聲冷笑道:“你們幾個站一塊兒還真是搭,怎麼樣,你看上了誰沒?我看那兩個都挺不錯的,你隨便挑一個,最好趁年中把自己趕緊嫁了,也省得後來一個人過日子覺得飢渴。”
他說完直接甩手,怒氣衝衝走了。
裴淼心怔愣站在街頭,看着曲耀陽的身影與自己擦身而過,快步消失在夜的街頭。
她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所有哽咽的話語都壓在了心頭,想要解釋或是痛罵他對自己這樣的態度,可是偏生心底好像生了一絲疼痛,隨着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迅速蔓延到她四肢百骸。
她疼得眼睛都是霧氣,可是偏生沒有哭。
想起先前在樑家的宴會廳裡,曲市長跟曲母當着那麼多人說的令她難堪的話也不及剛纔曲耀陽的那幾句。
他是真的生她氣了,雖然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現並且看到剛纔那樣的場景,可他肯定是誤會她了,所以纔會這麼生氣。
又也許不管經過多久,他們始終學不會如何靠近。
……
曲耀陽陰寒着臉大步向前,從在宴會廳開始,他的整顆心都像被火灼燒一樣痛處。
他見不得她同別的男人在一起,哪怕是說話或是爭執,他都發現自己緊張到恨不能將她與全世界的男人都隔離。
可是偏偏,曲市長跟曲母在樑家的宴會中說了那樣的話出來,說什麼希望有別的男人來關心她照顧她的生活,代替臣羽去愛她、疼愛她——他們分明想要將她再嫁出去,遠遠的,嫁離他們曲家。
那些話,每一句都讓他覺得崩潰,覺得瘋狂。
怎麼她不應該是他的嗎,他的女人,他孩子的媽?
是的,他曾經得到過她,不管是她的心還是身體,曾經全部都只屬於他。而他更讓她在不知不覺間連續兩次懷上孩子,現在更是連孩子都生了。
可是他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
如今的裴淼心已經不是當年的小裴,她有自己的生活、獨立的人格,她有能力有本事使自己的生活更好,也可以好好照顧兩個孩子,她其實已經沒有那麼需要他。
更何況翟俊楠跟易琛兩個人,越看越在他心底生出濃烈的痛與難過。
他不想和任何男人分享她,一刻、一點都不想。
腳步霍然停下,他悄然回頭,看到熙來攘往的大馬路上,那個穿着單薄裙裝的小女人還站在風中,似瑟瑟發抖。
單薄的她像一片模糊不清的剪影,沉在一片昏暗的光線裡,一雙如水黑瞳掩映在夜色當中,閃着微光,如夜空中最孤單荏弱的星。
他一瞬怔愣在原地。
暗啐了聲:“曲耀陽,你真他媽混蛋!爲什麼從前那麼多事到現在還不能給你教訓?你爲什麼又是這樣,什麼緣由都不問,也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就那麼輕易地判了她的罪?你甚至還對她發火、諷刺她,曲耀陽你這混蛋!”
也不過是須臾,他快步回到她跟前,在她準本轉身的時候輕輕釦住她手腕,“心心,對不起,我……我剛纔都是無心的,我是因爲太緊張太在乎你,所以纔會這麼沒辦法控制自己。”
裴淼心早已心灰意冷,眼睜睜看着他來拉自己的小手,想要往後躲,卻還是叫他給抓了個正着。
她現在心裡難過,纔不想聽他的什麼解釋。就算是要解釋,也至少讓她過了今晚再說——今晚的一切,實在是讓人感覺太糟糕了。
她用力去推他的大手,卻被他把兩隻手臂都抓住,一把狠狠將她拉撞進自己的胸口。
她掙扎着輕喊不要,他抓住她的手箍在自己胸前,低下頭去吻她的眼角、眉頭和鼻尖,輕聲細語的誘哄就落在她耳邊:“心心,我知道我錯了,我又控制不住自己,說了一些傷害你的話,你打我好不好?你用力打我,把你所有的委屈都打還給我好不好?我答應你我絕不還手。”
“曲耀陽你這神經病!”
“是,我是神經病。從我愛上你的那一刻開始,我的腦子就沒有正常過。我每一刻都覺得自己像個瘋子一樣,我每時每刻不管在做什麼事情,我的腦子裡都是你,全部都是你。我會想,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正做什麼,你和什麼人在一起,有沒有也像我想你這般地想起我。心心,我確實神經了,你救救我吧!”
她似乎並不買賬,依然用力推拒着他的身體。
他心急火燎,一掌扣住她的後腦勺,兩片火熱的雙脣便落了下來。
可這男人也不知道抽的是什麼邪風,那吻並不似通常意義上的親吻,她越掙扎他咬着她雙脣的力度則更大——他好像就想通過這種身體上的接觸來確定她並沒有排斥自己。
“你到底瘋夠了沒有!”
她用力一推,忍着雙脣上的疼痛,匆忙躲開他熾熱的雙脣。
“我就是見不得你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嫉妒,我嫉妒得發了瘋纔會說出剛纔的話。現在我收回,我全部都收回,只要你別再生我的氣了,要我怎樣都無所謂。”
裴淼心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這人一驚一乍的,和過去沉穩內斂又凡事拿捏有度的男人確實是不太一樣。
她好不容易將他稍微推離自己一些才道:“曲耀陽你別再發瘋了,這裡是大馬路上,要是待會待在‘沁心雅園’裡的記者跟下來了怎麼辦?要是被他們拍了照片再登了頭條,你還要不要臉了!”
一說起這事兒他就想起先前宴會廳裡的情形,趕忙快步上前又將她的手臂一箍,“什麼意思?你怕被別人拍到你跟我在一起的情形?還是說,你完全同意我爸媽的說法,想做我什麼該死的妹妹,然後讓我把你再嫁出去!”
他的聲音不知不覺高了好幾個分貝,剛把她給嚇了一跳,就見他快步奔上前去,將她的臉頰一捧,到自己跟前,惡狠狠道:“你想都不要想了,裴淼心,你這一生已經註定是我的女人!”
就算她不答應,他的兩個孩子也一定會答應。
他甚至已經開始暢想,要用怎樣的教育方式來好好培養他的兩個小寶貝,讓他們充分站位到自己身邊,幫助策反他們的媽咪,牢牢抓住他們的媽咪,讓她哪裡也去不成、跑不掉。
他餓虎撲狼一般,對着她殷紅的雙脣又吮又吸,直弄得她情不自禁、氣喘吁吁。
裴淼心只好軟了聲道:“我沒生氣了,曲耀陽,我已經不生氣了,這裡人多,你先放開我行不行?”
“不行,你一叫我的名字就是想找我吵架,裴淼心你是不是還想吵架,嗯?我以後都不跟你吵了,絕對不吵,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行不行?只要你不跟我吵架,別離開我,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她徹底翻了白眼,“好了,大叔,我說我已經原諒你了,你再不放開,我就要打你了!”
這男人徹底耍了無賴,“你打吧!你打死我我也甘心。”
裴淼心再忍不住地邊笑邊擡手打他,兩個人在街邊打鬧了一會兒,大概這男人的腦子終於恢復正常轉速了,才意識到他們現在待的地方到底有多麼不合適。
拉着她的手往停在街邊的車走時,他就在想,不管曲家的人到底同不同意他們兩人在一起,他已經沒辦法再放開她的手了。既然不能放開,他就必須想個辦法,儘量把兩個人的關係合理化、正常化——雖然他也並不十分在意外界的人會怎麼看待自己,可是他在乎她。
在乎她會不會被這世上的流言蜚語所傷,在乎她和兩個孩子會沒辦法面對俗世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