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他心酸了,然後碎了,化成一泓滾燙的熱水,深深吻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把筋疲力盡的她抱上樓送進浴室裡。打開花灑給她洗頭的時候她睡着了,他的手,疼惜撫摸着她的身子,想起他們的第一夜,想起她在他耳邊問,“慕笙哥,你會娶我嗎?”
他問,“你覺得呢?”
她沉默着垂下眼眸,生生用自己青澀的身體承受了他,那一夜,她的身體也如今天這樣佈滿了他的痕跡,那一夜開始,她再沒有問過同樣的問題,那一夜,他要了她,給她的禮物是連同她對他剩餘不多的自尊也帶走了。
“舒安,我的舒安。”他嘆息着,吻她的額頭,然後不知從哪兒來的一滴水落在她臉頰上,他這才曉得,他哭了,爲她哭了。
她咕嘟着伸出溼漉漉的手抱住他的腰身迴應他,“阿笙”是帶着嘆息的呼喚,他歪頭看着懷裡的她,淺笑,舒安,我很喜歡這個稱呼,你知道嗎?
他把她從浴室裡抱出來送到牀上,讓她枕在自己的膝蓋上,拿着吹風機把風開到最小,耐心得給她吹着頭髮。
今天晚上,他只是她的阿笙。
暖暖的風穿過她長長的髮絲,將那柔軟細滑的髮絲吹到他手心裡,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穿過,就像是穿過了她從兒時到如今的歲月,眼底,滿滿都是那沉澱了幾十年的愛。
舒安,我的小傻瓜啊!他看着她孩子氣的睡顏,暗暗感嘆,你怎麼能以爲我不愛你呢?全世界,秦慕笙沒有愛過除了季舒安以外的女人啊!滕紹怎麼說的?不是沒人能追得到秦慕笙,而是秦慕笙只給季舒安追他的機會。這個,你懂嗎小丫頭,你懂嗎?他想着想着,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不懂就不懂吧!誰讓她是他的小姑娘?
許是風太暖,許是她的睡顏太安穩美好,他漸漸有些疲憊的感覺,就靠在牀頭,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吹着。後來,吹風機從他手裡滑落到牀上,他的手指仍然停留在她幹了的發間,眼底還是她安好的睡顏,便那麼迷迷糊糊卻前所未有安穩的睡着了。
他本以爲這一睡下,許是便如此過了這美好的夜晚,可是閉上眼睛沒有多久他就驚醒了。
他驚醒是因爲舒安。
本來就睡眠很淺的秦慕笙隱約聽到幾聲哼哼,起初以爲是舒安在說夢話,脣角慵懶的勾了勾。可漸漸那哼哼中透出了隱忍和疼痛的意思,然後他手邊的髮絲似乎溜走了,他警覺的翻身起來,就見她正摟着腰往牀下爬,清冷的月光下一張小臉兒慘白,心裡咯噔一下,他伸手把她虛軟無力的身子一把撈進懷裡。
“怎麼了?”
她仰起頭,疼的小臉兒皺着,卻沒有一滴淚,只喘息着默默望着他,一雙大眼睛裡分明寫着驚恐兩個字。
他蹙眉,心疼的更緊,“舒安,怎麼了?是不是胃疼,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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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順從的模樣,然後眼睛裡有些難以置信的問,“慕笙哥,你不生氣?”
那麼柔軟懦弱的聲音,讓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擡起手去摸她的額頭,果然滾燙。霎時,心疼如刀絞。他沒有回答,俯身抱着她給她穿衣服裹上帽子圍巾,抱着她衝到樓下送進車子裡,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打電話,電話依然是迅速接通。
“秦玖,讓艾倫特准備手術,舒安胃出血。”
那邊遲疑半秒,立刻迴應,“是,先生。”
一如從前。
舒安腦子裡一團漿糊聽着這聲音,疼痛中不知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在哪裡,她只知道秦慕笙在她身邊,只曉得自己好像是喝了很多酒,但到底怎麼喝的什麼時候喝的又不甚清楚,好像是他說如果她不喝就要她滾,所以她就喝了?大概是吧,她最不想離開他了,所以他一說那個話她就必須喝。
其實她真不想喝的,那種酒又不好喝對不對?可是不喝的話,慕笙哥會生氣的,他生氣了嗎?她歪着腦袋看他,他的側臉緊繃,像是還在生氣,她疼的厲害,要吐出來,可是又不敢吐,她覺得好委屈,自己都這樣了慕笙哥還是生氣,一委屈,淚就往出涌,就真的哭出來。
聽到她的哭聲,秦慕笙忙轉過臉來,正看到她委屈望着自己的大眼睛,忽而,她那個早晨在他面前說的話那麼清晰的傳來,“慕笙哥,我喝了,全喝了。”心,顫的厲害。
他看她剛剛合上的小嘴兒,才曉得,真的是她又說了一次。
“舒安,我知道。”他伸出手,輕輕摸摸她的小臉兒,問她,“疼不疼?”
她點頭,淚眼婆娑。
“乖,再忍忍,慕笙哥帶你去看醫生。”
她依舊點頭,很乖很乖的模樣,只是大眼睛裡流露出的驚喜,讓他很心疼。他對她鼓勵的笑,連自己都不曉得笑容裡藏了多少苦澀。
她疼的出冷汗,把自己縮在車座裡發抖,大概是冷,蒼白的小手緊緊抓着胳膊。他想找到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才發現走的太急根本沒有穿,只好把她摟進懷裡,彆扭的一邊開車一邊儘量安慰她,“舒安乖,我們很快就到,很快就到。”
她點頭,似乎疼痛讓她有點兒清醒了,悶悶的沙啞聲音從他懷裡鑽出來,她說,“阿笙,開車,開車小心,我還好,還好。”可是這一個還好說完,他就覺得她的身子一陣抽搐,然後下一秒,她就沒了意識。
秦慕笙心裡哄得一聲,突然一種可怕的恐懼感佔據了他的思維,讓他幾乎開着車撞進醫院裡,他忙腳踩剎車,差點兒撞到醫院門口站着的秦玖和艾倫特。
車門下一刻被打開,護士匆匆忙忙把舒安往救護車上擡,他打開車門衝下來一把抓住艾倫特的手,瞪着血紅的眼睛只說了一句話,“我要她!”
“放心。”
艾倫特拍拍他的手,快步跟着護士衝進去,他看着她被擡進去的身影,竟然身形一晃撞到了車頭上,站也站不穩。
他還記得,還記得那年她胃出血的模樣,疼的小臉兒鐵青,若非他出去打電話都她也許就那樣蜷縮在洗手間直到疼死在那兒,那雪白的臉,發青的嘴脣和從脣邊溢出的血,讓他在一段時間裡只要看到她都會覺得渾身的內臟在抽搐,在絞痛,他深刻記得她從手術室裡出來的時候醫生悶着聲音說,“先生,我必須以一個醫生的責任告訴你,你的妻子從閻王殿裡回來了。”
那時候,他站着一動沒動,他沒有摔倒,因爲那時候他覺得他什麼都能做到,也能不讓她死。可是現在,他沒了那個勇氣,他已經失去了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啊!
“先生。”
秦玖倒吸冷氣的聲音傳來,說,“您的臉色太差了。”
是啊,秦慕笙沒有這樣失態過。
他沒有理會秦玖的提醒快步走進醫院大廳,然後是急救室的方向,腳步沉穩的如同往常。可誰知道他的心慌亂成什麼模樣,他留下一個信念,相信她一定不會有事,才支撐着自己一如既往。
半個小時後,急救室的門打開,掛着吊瓶睡着的舒安被推出來,他衝上去看到她還好好地,才鬆了口氣面對艾倫特。
“秦,你失態了。”艾倫特幽藍的眼睛深邃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緊抿薄脣一語不發,盯着艾倫特不動。
“哦放心吧,安只是急性胃腸炎,然後發燒有點兒厲害,我已經給她輸液了。”
“她有過胃部大出血。”
他冷冷的提醒。
艾倫特聳肩,點頭,有點兒生氣,“我對我病人的病歷很清楚,秦,但我確認這次安只是急性胃腸炎,是因爲過度疲憊的緣故。”
他想起poem說,“她要把兩個月的戲在一個半月內全部拍完,好儘快回去請你吃飯。”
傻姑娘,就爲了請他吃飯,什麼時候不可以呢?爲什麼一定要讓自己那麼累?累壞了,疼的還是她不是嗎?
病房裡很安靜,天邊已經泛出魚肚白。秦慕笙看了眼手錶,凌晨五點鐘了,這可真是個折騰的夜晚啊。他有些疲憊的在她身邊坐下,輕輕撫摸她有些蒼白的小臉兒,無奈的嘆息,卻終究忍不住看着她就笑了,真是個傻孩子。
她睡得很安穩,就像在他懷裡的時候,他拉着她的小手,心裡一次次的說着舒安,以後再也沒人能傷害到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哪怕一點兒都不行,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行!
經年,他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他。當初他總覺得全世界都不可以傷害她,只有他可以,可現在,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他深深記得昨夜喝酒時候她看他的眼神,那樣疼痛,她說,“秦慕笙,你是陳世美。”
拋妻棄子,其實他捨不得,可除了暫時這樣他又能怎麼做?
“先生,天亮了。”
秦玖站在門口提醒他,目光落在舒安沉睡的臉上,心中是千般滋味。她終究是找回來了,用她過人的毅力和倔強把她的秦慕笙找回來了。
天亮了,白雪公主要變回灰姑娘,秦慕笙要做回慕蕭。
他眉目深沉,戀戀不捨的輕輕放下她的手起身,在她額上溫柔的印下一個深沉長久的吻。然後轉身,面容恢復往日清冷。
“阿笙,你要走了嗎?”
忽而,身後響起軟軟的聲音,帶着些許聽不清的沙啞。他身影一頓,聽到她顫抖的有些厲害的聲音說,“阿笙,能不能帶舒安走呢?”
他回頭,看着她,面無表情的掩蓋下心早已融化成柔情,他很想回去擁抱她,可是暫時,還是不行。
她爬起來,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輕輕的說,“阿笙,我們昨晚都忘記帶安全套了,要是我懷了你的孩子,怎麼辦呢?” 小說.前夫夜敲門: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