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正藍旗的白甲兵飛也似的跑進了豪格的中軍大帳,行了個打千禮,然後才大聲彙報:“稟肅王爺,奴才等探知南寇大兵出動,超過一萬步騎出清流關,沿清流溪東岸北進,向大營東面包抄......”
豪格重重拍了下巴掌,笑道:“好好好......朱家小太子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王爺,”鰲拜馬上站起來請站,“給奴才3000騎兵,先殺他一陣!”
“不必,”豪格搖搖頭,“朱家小太子治軍的本事如何,咱們也見識過了。那等隊伍嚴整,武器精良之軍,不是3000鐵騎就能沖垮的......若是初戰不利,接下去的仗可就不好打了。”
他笑了笑,又問:“盾車和紅夷大炮,還有火銃兵都準備好了嗎?”
豪格原來也是帶着六門紅夷大炮和少量漢軍火銃兵南下的!如果不是這六門紅夷大炮走得太慢,他的一萬八千騎兵放開來跑,朱慈烺的步兵還真追不上!八旗馬隊可是一人雙馬的配置,相當能跑的。
至於盾車,那可是眼下清軍標配的器械——清軍就是靠盾車防禦明軍火器的!哪怕豪格的大軍一人配了雙馬三馬的,照樣把大量的盾車當成了馬車,一路拖着行軍。
“巴哈納!”豪格這個時候點了他正藍旗的固山額真巴哈納的名。
巴哈納立馬上前打千行禮:“王爺,奴才在。”
“你帶饒餘郡王家的三個牛錄再加兩個漢軍牛錄守着大營!”豪格吩咐道,“不必守住,儘可能遲滯南寇便是了。”
“王爺......”巴哈納是宿將,17歲就從軍打仗,一刀一劍搏殺出來的固山額真,自然看不起明軍,所以就對豪格的命令有點異議。
不過豪格沒等他把話說出來,就揮手阻止了,“巴哈納,莫要輕敵......朱家小太子可是攝政王都很重視的對手,你難道自認比攝政王還厲害?”
“奴才不敢!”巴哈納聽到豪格把攝政王多爾袞擡出來,便沒什麼話可講了。
他雖然是正藍旗的固山額真,但卻是鑲白旗出身,是多爾袞、多鐸的心腹,當然不能質疑多爾袞了。也正因爲他的背景,豪格纔會把最危險的任務交給他......如果不幸戰死了,豪格一定會稟明攝政王,把他風光大葬的!
“鰲拜!”豪格又點了鰲拜的名,“頭陣你來打,帶上鑲黃旗的人,本王再給你五個牛錄......先行東進,在大槍嶺東坡列陣,爲大軍之左翼。”
“奴才領旨!”鰲拜自然沒有二話,立馬打了個千,領了豪格的將令。
“伊爾德!”豪格再點了正黃旗梅勒章京伊爾德的名。
“奴才在!”伊爾德是鑲黃旗的宿將,一直跟着皇太極,自然也是豪格的擁護者。
“命你帶鑲黃旗兵馬,外加五個牛錄,跟着鰲拜所領兵馬後面東進,也在大槍嶺東坡列陣,爲大軍之右翼。”
“奴才領旨。”
大槍嶺東坡的地形比較平緩,但是算不上開闊,所以也擺不出太複雜的陣型。所以豪格就馬馬虎虎將自己麾下的將近12000名真滿洲和大約3000名包衣奴才另外還有不到1000漢軍八旗分爲三部分。
鰲拜領一部爲死兵左翼,伊爾德領一部爲死兵右翼。豪格自領一部爲銳兵,也就是壓陣殿後的兵馬,幾門紅夷大炮和少量的漢軍火銃兵(都隸正藍旗漢軍),都由豪格自己掌握。
除了以上這些,豪格還派出了正藍旗的一半巴牙喇護軍去刺探明軍的動態。
也就是說,在被後世稱爲“血流溪之戰”的這場激戰開始前,豪格手中的總兵力約是18000,帶到血流溪戰場的人馬只有16000......也不少了!
而血流溪之戰的另一方,則是兩個明軍的新軍步兵師加上朱慈烺的侍衛營一部。兩個師也不是全體出動,只動了戰兵,留下了輜重兵,總共出動了22000餘人。
他們是日落前後依次出動的,行動非常利索,22000人的大軍,以營爲單位,一個接着一個組成了隨時可以轉成莫里斯方陣的縱隊,以急行軍的速度出營。
一路疾行,沒有半點遲疑遷延。哪怕在夜色降臨之後,他們也沒有放慢行軍速度。
今天晚上的天氣倒是不錯,明月當空,天穹之上還密密麻麻的鑲滿了星光。月光星光一起灑落下來,足夠讓習慣夜行的克難新軍將士們快速行動而不會掉隊了。
不會掉隊的另一個原因,則是這支軍隊士氣極高,上上下下都以爲大明朝有他們一小份兒。其中一部分分到土地當上地主的,就想着再立點功勞,好多分幾畝勳田。而沒有分到土地的,則更加積極,就指着用韃子的腦袋換自家的富貴呢!
黑暗當中,多達兩萬餘人的隊伍,只是每個營縱隊的頭尾打了兩個燈籠,其他人一律抹黑前進。雖然沒有人銜枚,馬裹蹄,但是疾行中的軍隊還是異常安靜。伴隨着清流溪的水聲,只有密集而又低落的腳步聲。
朱慈烺和吳三輔都沒有騎馬,而是牽着馬步行穿梭在夜色當中。他們不騎馬倒不是爲了和部下同甘共苦,而是爲了防備可能潛伏在官道右側樹林裡的清軍哨探偷襲。
由清流關北上的官道是沿着清流溪東岸修築的,今年春天剛剛完成整修,非常平整,走起來一點不費勁兒。官道西邊就是清流溪,雖然可以涉渡,但也不是打埋伏的地方。而官道的東面則是一片樹林,因爲多年的砍伐,所以算不上茂密,距離官道也不近,約有三四十步之遙。但還是有一些韃虜的哨探遊騎被開路的大隊明軍鐵騎驅逐,躲在林子裡面,時不時的射幾隻冷箭出來。
其實穿着一身鄭芝龍進貢的“安平板甲”的朱慈烺並不怕什麼冷箭,但是他騎着的戰馬卻沒有披甲,如果被射翻了他就得摔個頭破血流,所以他乾脆下馬步行。
安平板甲是一種以歐式四分之三板甲爲樣板打造的山寨貨——這年頭歐洲的板甲很便宜,一套安特衛普出品的板甲的售價不到三兩白銀!
如果不是運費高昂,而且運輸起來也不方便,朱慈烺早就給他的十萬大軍都裝備上四分之三板甲了。
不過依靠長身甲和布面甲,在夜色中行軍的克難新軍也足夠抵禦大部分弓箭襲擊了。
所以埋伏在林子裡的清軍巴牙喇護軍雖然不時射出冷箭,但是朱慈烺的部隊,依舊保持着較快的行軍速度。
三名穿着拼接半身板甲的騎兵匆匆自前方趕來,從朱慈烺身邊高高舉起的“太祖高皇帝再世”旗模糊的輪廓,以及六面象徵着大明皇太子的龍旗的輪廓,尋到了朱慈烺的所在。他在外圍向攔住他的侍衛通報了姓名番號,對了口令,才被帶到了朱慈烺跟前:“稟千歲爺,前面就是大槍嶺東坡了!”
終於到了!
朱慈烺鬆了口氣下來,他從入夜就領軍出發了,十幾裡地走了一個多時辰。雖然儘可能的隱蔽了,但是大槍嶺上的韃子不可能一點沒發現。沒有大隊的韃子殺下來,說明今晚的行動還是具有突然性的!
他正想到這裡的時候,吳三輔忽然喊了起來:“韃子,韃子下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