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光|光地出來了
冉蜜強忍着把那句話吼出嗓子的衝動,看着他走進了衛生間,又聽着水聲響起來。
她安靜地躺着,強迫自己鎮定。
她不得不正視蘇怡芳提出來的問題,若真是冉宋武放的火,這恨就一定深扎於黎逸川的心底,所以他總是忍不住對她暴躁,最終又以愛的名義,平復怒火。
如今熱戀,他全心投入。可總有一天,戀情會平淡,她和他會像所有的夫妻一樣,要爲了平淡的生活付出代價。到了那一天,他還能忍住心裡的火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久了,或者躺久了,冉蜜此時的心裡充滿了忐忑,她不敢問黎逸川是不是知道父親放火的事,也不想說蘇怡芳來過的事,說出來,都是煩。
她緊抓着手機,慢慢吞吞地翻身,她現在還只能稍稍側躺一小會兒,這些日子總是平躺着,躺了這麼久,讓她感覺要把一輩子的覺都要睡光了。骨頭也痛,肌‘肉’也痛,小‘腿’一直水腫,這難受勁兒,讓她快要無法忍受下去。
所以,人一定要健康啊。
她想着雄糾糾氣昂昂的黎筱楓,忍不住的羨慕,那才叫活着,幹自己想幹的事,開拳館,日子虎虎生風。
而她還在感情里拉據糾纏,不得脫身,每日裡被這些折磨得死去活來。
她好想試試忘掉這感情,會不會過得光鮮亮麗一些?
不然,當感情歸於平淡時讓她再受一次傷,她真的無法想像那種痛苦!冉蜜不想冒險,她太渴望平靜的生活了,不要受苦,不要受罪,不要開刀,不要流淚,她想快樂一些!
她很不明白,爲什麼現在的她會離快樂這麼遙遠,每每她一靠近快樂二字,便會伸來一隻手,硬生生地掐斷那才萌起的快樂綠芽,讓她難過?
如果這日子不快樂,她爲什麼要過下去呢?讓她繼續低三下四,低聲下氣地討好蘇怡芳?可是,她做不到啊……時光如此珍貴,她卻在痛苦和歉疚裡掙扎,爲什麼要這樣?
冉蜜輕輕吸氣,又慢慢地躺平。
黎逸川這些天都睡在沙發上,他出來了,直接倒在了沙發上。她聽着他翻來覆去的沙沙聲響,愈加難眠。
過了許久,她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黎逸川,你查到是誰放火了嗎?”
黎逸川的呼吸明顯地沉了沉,過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沒有。”
冉蜜微微側臉,看向沙發。他的長‘腿’曲起來,手正從一邊去‘摸’他的煙盒。冉蜜把後面的話吞進去,伸手關燈。
“怎麼問這個?”他‘摸’到了煙,坐來看她。
“沒什麼,就問問。”冉蜜輕輕地說。
“睡吧。”他走過來,輕輕地‘摸’‘摸’她的臉,雙瞳裡複雜的光一閃而逝,笑了笑,轉身出去。
冉蜜心裡如明鏡一般透徹了,這事是永遠不能提的,可她不提,不代表別人不會提。每年的忌日呢?蘇怡芳的恨和怨,始終會影響他,他們始終是一家人。今天能裝不知道,明天,後天,未來能一直裝嗎?
冉蜜難以想像這男人克服心裡恨時用上的勇氣,他用盡了一切來包容她。
可惜,她不是黎逸川,她沒有那樣強大的心理,一次一次地承受自己承受不起的殘忍現實。有時候,愛情不能抵擋一切,真的。
網上、書上、生活裡,有那麼多有關愛情的真言至理,一旦落進每個人的愛情裡,卻總顯得那樣脆弱,根本不能幫助她闖過一個一個難關。
黎逸川站在‘門’外,也是糾結難耐,冉蜜和林可韻說的對魏嘉喜歡,是真是假,是朋友喜歡,還是情人的喜歡?他不能罵她,也不能發火,他早就問過她是否愛她,答案是否定的,她不愛他,這現實卻是肯定的。
——————————————————————莫顏汐:《強佔新妻:老公別碰我》————————————————————————————
冉蜜準備攤牌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了。
她已經能扶着牆慢慢走動,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她頂着凌‘亂’的短髮,在走廊上一遍又一遍地來回。
她特別小心,她珍惜自己撿回來的小命,不痊癒,她絕不大幅度活動。
她又感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是那個總是大喊我會回來的灰太郎,她每摔倒一次,就會努力爬起來一次。
儘管世界待她如草芥,她仍要待自己如薔薇,開得漂亮。
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摔痛了一下下而已,只要能站起來,她就會往前走。
她一直沒提出院的事,是因爲還在想今後住的地方,她想和黎逸川分開,有蘇怡芳在,她和黎逸川遲早還會暴發大戰,畢竟那是黎逸川最親的人。
她也沒向黎逸川提及過蘇怡芳的那番話,她完全可以體會蘇怡芳的心情,如果是她,她也不能忍受有那樣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還要獨佔自己的兒子。爸爸的那把火,燒得太無良殘忍。她只是不想不通,爲什麼爸爸要放那一把火呢?他到底想幹什麼?
一陣熟悉的香風撲來,冉蜜扭頭看,只見一身淡藍‘色’套裝的林可韻正帶着一位中年男子大步過來。
“冉冉,這是崔律師,他國際法很通。”
“崔律師您好。”冉蜜和他握了手,又轉頭看林可韻,笑着問:“你這是幹什麼?相親?”
“不是,我趕着去面試。”林可韻擡腕看了看錶,匆匆說:“你自己和律師談。”
“嗯。”冉蜜揮揮手,看着林可韻上了電梯,這才轉頭看向崔律師,請他到房間裡細談。
“我們是在美國結的婚,他有美國國籍。”冉蜜小聲說着自己的情況,當然隱去了開始的那段,只詢問在國內離婚應該要走的程序。
崔律師聽完,點點頭,低聲說:“你這種情況只能通過法院了,民政局是不給辦的。不過,你想起訴離婚,首先得要有婚姻文書來證明你們的婚姻關係存在。”
冉蜜輕輕蹙眉,那文書她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難道找他去要?她又問了些細節,頓時感覺困難重重。
“冉冉。”
‘門’從外面推開,冉蜜一轉頭,看着黎逸川拿着一束‘花’進來。
是九朵薔薇!
她怔了一下,擡眸看他,沒想到他會突然送‘花’給她。
“我剛去問過醫生,看了複查結果,現在可以出院了……這位是?”他笑着走進來,把‘花’往沙發上丟,視線落到了崔律師的身上。
“您好,我姓崔,是和仁律師所的律師。”崔律師站起來,主動向他伸手。
黎逸川的笑容淺了淺,和他握了手,轉頭看冉蜜,“你是冉冉的朋友?”
“哦,也算是。”崔律師笑了笑,向冉蜜點點頭,低聲說:“那今天我先走,我們電|話聯繫,祝你早日康復。”
“好,我就不送了。”冉蜜扶着沙發站起來,目送他離開。
“什麼事?”黎逸川的笑容完全消失了,盯着她的臉沉聲問。
“沒什麼。”冉蜜抓抓短髮,還不知如何開口。
“告訴我。”黎逸川往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滾燙的掌心,燙得冉蜜有些退縮。她抿抿‘脣’,坐到沙發上,勾着頭,想了許久,才小聲說:
“我想離婚。”
骨節咯吱的鈍響,是他在用力攥拳。
冉蜜擡頭看他,他雙瞳裡全是憤怒。她苦笑了一下,往後縮了縮,小聲說:
“請別發脾氣,請你聽我說。”
“說什麼?起來收拾東西,回去了。”
他冷冷地盯她一眼,大步走到櫃邊,用力打開了衣櫃‘門’,抓着裡面的衣架,胡‘亂’地扯着衣服,一件一件往‘牀’上丟了之後,他突然又轉過身來,拉長了臉,指着她問:
“你認真的?”
冉蜜輕輕點頭。
他轉過了身,雙手撐在衣櫃‘門’上,身體晃了晃,深深地呼吸着。她這能不叫認真嗎,仁和律師事務所的律師,‘精’通打跨國官司,裡面的大律師全是一等一的好手。
僵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身來,指了指她,語氣生硬地說:
“你沒完了是吧?得寸進尺了?我他|媽|的在這裡陪你鬧着玩呢?換衣服,回去。”
“你不能總強迫我接受。”
冉蜜硬着頭皮和他頂了一句。
“我就強迫了,你還想我跪着求你?你作夢呢?”
他東西也不收了,鐵青着臉‘色’,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重重地坐到了沙發上,彈得她往上一震。
她匆匆轉頭看他,小聲說:“你明明知道火是我爸放的。”
“然後呢?”他眼神黯了黯,沉聲問。
“難道你不恨我,不恨我爸嗎?”冉蜜輕聲反問。
“然後呢?”他又問。
“你明明一直記着這恨,你們全家人都在恨着我,你讓我怎麼辦?我不想在你家人面前低聲下氣,低三下四,好像我必須要贖罪一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得天天生活在你們家人如刀劍一般的眼神裡!”
“誰他|媽的說讓你贖罪了?”他一咬牙,怒聲問她。
“你不是說過讓我知足嗎?”冉蜜轉過臉來,削瘦的臉頰上微微漲起幾絲紅意。
“記‘性’還‘挺’好啊!所以你要知足,還折騰什麼?”他聲音微微揚高了。
“反正……我不想回你家,難道你還要在我和你家裡人中二選一?離婚了大家各自輕鬆,不好嗎?”冉蜜抿抿‘脣’,腦中全是蘇怡芳對她冷漠又厭惡的臉。
“想得美,好好贖罪吧!”他猛地站了起來,把散落在‘牀’上的衣服塞進包裡,轉頭看她一眼,冷冷地說:“給你五分鐘,穿衣服出來。”
冉蜜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像雕像一樣。她知道黎先生跌進這感情裡,不可能輕易‘抽’身,可她也明白,她和蘇怡芳之間的關係不可能改善,婆媳關係不好,一個家庭不可能和睦,他怎麼可能做到二選一?總會有‘浪’‘潮’再涌的那一天,既知會有,爲什麼不能早早避開?
時間似乎很慢,慢到讓人覺得一眨眼就是枯坐了幾十年。
外面響起他不耐煩的催促聲,“出來啊。”
冉蜜慢慢地站起來,穿着病號服走到他面前。
“折騰吧,啊?你能折騰到誰那裡去?我就站在這裡,誰敢來要你?你看我這段日子對他們和顏悅‘色’了對不對?你最好把和林可韻說的那些話刪掉,我真會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冷冷一笑,索‘性’把包丟了,大步過來,一彎腰,把她給抱了起來。有力的雙掌緊扣着她的腰,讓她不能動彈。他就這樣一直抱着她上了車,今天居然是有司機一起來的,上了車,直接往回開。
冉蜜一路沉默,她不想看到蘇怡芳,就像蘇怡芳不想看到她一樣。
黎逸川坐在她身邊,雙手放在小腹前,頭往後仰着,雙眼緊閉,呼吸漸漸平靜,沉深連綿。冉蜜扭頭看他,那明亮的光鍍在他的臉頰上,薄‘脣’緊抿成直線,怒意還在他的‘脣’角掛着。
她又轉頭看窗外,有近一個月沒上街了,一切陌生又熟悉,路邊的廣告牌換了幾個新的,有兩個原本是她們公司做的RJ的水晶首飾廣告,已經被撤了下來,換成了另一家廣告公司的作品,請的是大牌巨星,雖然沒什麼創意可言,但明星的作用畢竟不容小覷。
這是一個憑關係、也要憑實力的年代,新生的FM和新生的冉蜜,都在面臨新的挑戰。
回到頤美中心。
進了房間,她驚愕地發現‘牀’上已經換成了她喜歡的淺‘色’,不再是沉悶的黑‘色’了,擺了一隻水晶‘花’瓶,薔薇‘插’|在瓶裡,屋子裡還有淡淡的香氛。
黎逸川把她往‘牀’上一放,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砰地一聲碰響,‘門’從外面鎖上了,倒有幾分非要把她鎖住的意思。
冉蜜坐了會兒,走去照鏡子,鏡子裡的她削瘦難看,眼睛深凹,頭髮更是難看得讓人不忍直視。
她側着腦袋,想看看開過刀的地方,是一個‘洞’嗎?還是什麼?
她努力地扒拉着碎‘亂’的發,眼珠子往一側挪,忙活半天也沒看到想看的。想了想,她去自己的包裡翻來小化妝鏡,高舉着,背對着鏡子照。
‘門’又開了,黎逸川看着正舉着小鏡子不停上下左右的她,神情微怔,停在了‘門’口。
冉蜜也收起了鏡子,僵站在鏡前。
“有什麼好看的。”僵持好一會兒,他反手關上了‘門’,快步走過來,丟掉她手裡的小鏡,一手摁在她的背上,把她‘揉’進了懷裡,一手輕輕地撫在她的腦後,低低地說:“別折騰了,也別害怕,別再說那兩個字知道嗎?傷感情。”
冉蜜想擡頭看他,被他輕輕用手摁住,她看不到他緊張又落暮的眼神,畢竟,不被愛人所愛,真是件不太美好的事情。
他霸道慣了,掠奪慣了,得到慣了,哪知道冉蜜遲遲不肯把心給他,他不得一次又一次地強迫着她……軟硬兼施之後,他已經無計可施。
‘門’外響起小月亮的叫聲,冪冪冪冪,柔軟嬌嫩。
亮堂堂的陽光從玻璃‘門’裡往裡涌,泳池裡一池鱗光。
他們抱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鬆開了她,捏着她的下巴說:
“都走到這裡來了,繼續往前走吧,能有多難呢?說不定,睜睜眼睛,閉閉眼睛,我們就都老了……”
冉蜜還沒聽過他說這樣感‘性’的話,白頭到老,那是最‘浪’漫的‘浪’漫啊!多少人苦苦求之而不得,半路分道揚鑣者,反目成仇者,寂寞成單者,數都數不清。
“怎麼不說話?”他看着她的眼神,微微擰眉,輕聲問。
“不知道說什麼。”冉蜜搖頭,垂下長睫。
她被命運的手生拉硬拽,一直在他的世界裡徘徊。就像蘇怡芳說的,如果沒有冉宋武的事,她大可以再勇敢一些,可是這是不可忘記的恨!若換成你,每天被這些煎熬着,還能笑得出,溫柔風情得起來嗎?除非你鐵石心腸,不覺得父親有錯,也不覺得父親的錯和自己有任何關聯,天,這怎麼可能?你和他是血脈相承的親生父‘女’呀!所以,這時候讓她能說出什麼動聽地、感恩的話?
他的呼吸緩了緩,又抱緊了她,面對這個又老實又直率,半個字的假話也不肯說的她,他能怎麼辦?只看看她這一頭‘亂’‘亂’的短髮,他就敗下陣來。
她睡了一覺,再睜開眼睛時,已是華燈初上。
黎先生正在洗澡,裡面水聲嘩啦啦地不停擊打着她的耳膜,她聽了半晌,慢吞吞地爬起來,要吃‘藥’了。她得堅持吃一個療程的‘藥’,再最後一次複查,就能完全放下心來。
浴室的‘門’突然拉開了,黎先生|光|光地走了出來,他好久不在這裡住,一時間居然忘了浴巾被她收在外面,她喜歡把曬滿了太陽味道的浴巾掛在靠窗的櫃子裡。
明天會更一萬五千字啊,啊啊啊,親愛的們來點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