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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有一個自稱小泉井的人要求見您”。
“不見”,門內傳來少女低沉的聲音,三秒後:
“準備一下,連夜回南宮家”。
“是”,腳步聲逐漸消失,四周恢復寂靜。
喬心將整個身體放鬆在沙發裡,閉上眼睛,擡手揉了揉眼角。
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時機,小泉井的一舉一動她都有關注,現在見面會引起另一方的懷疑,一切謹慎爲好,畢竟她的身份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爺爺的身體越來越差,來電話務必要她回去一趟,她已經預料到未來將不會平靜。
再累,她也要堅持下去……
一年……也是時候回去了。
有些人……欠的賬也是時候還了。
……
“哎呦……鈺少爺……您跑慢點,等等我”,僕人左離邊氣喘吁吁的跑着便朝前方疾奔的背影喊着。
那前方的少年邊跑邊扭頭,臉頰因運動像蘋果似的紅撲撲的,眉眼燦烈清靈,“爺爺說姐姐今晚就會回來,可是我等不及了,現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她”。
一年了,姐姐離開已經一年了,南宮鈺一想起來那天他哭着跑着要找姐姐,可是姐姐就如人間蒸發了般再沒有任何消息他就委屈的想哭。
他想告訴姐姐,爸爸回來了,他很愛小鈺和媽媽,當然,還有姐姐,如果姐姐在的話,他們一家四口,就真的團聚了。
爸爸說,他們一家四口、再也不分離。
“小鈺”?一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疑惑問道:“你要幹什麼去”?
“梵哥哥”,南宮鈺露齒一笑,像找着了知心人般拉着他的衣袖急急道:“你知道嗎?我姐姐要回來了,她真的要回來了”。
南宮梵眉峰微蹙,淡聲道:“喬心嗎”?
南宮鈺重重的點頭,小嘴咬得倍緊。
“要回來了啊,真好”。少年一聲低嘆,鬆開南宮鈺的手臂,往前走去。
南宮鈺困惑的摸了摸腦袋,望着少年走遠的清瘦背影,這個梵哥哥真的好奇怪,以前沒有接觸,但自從知道那次落水是他救了自己和姐姐後,就對他印象很好,爸爸決定在這裡住下之後,他時不時的會找梵哥哥去玩,但越接觸就越覺得這個梵哥哥的奇怪之處,但又想不出來奇怪在什麼地方?
算了,不想了,反正什麼事情都沒有姐姐回來的事情大。
兩人走遠後,一旁的花樹後走出一道纖細的人影,花葉遮掩間,少女覆着面紗的眉目卻猶如不見日光的蛇窟,惡毒、殘酷……
一朵雛菊被她掐在掌心,握緊……再握緊……
嗓音嘶啞暗沉,人聽來抓心撓肝的難受,就如有一條毒蛇盤桓在後背,蝕骨、冰涼:“南宮心,你終於要出現了”。
手起花落,不過一地殘花,落在剛下過雨後的泥濘土地裡,瞬間與泥水糊成一團。
……
南宮瑜看着手裡的資料,眉目越來越陰沉,最終“啪”的一聲將資料扔在書桌上,驚得站在書桌前的南宮琀一個激靈,擡眸疑惑望去。
“三弟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啊”,南宮瑜冷笑道。
“父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看看這些東西”。南宮瑜指着桌子上的資料說道。
南宮琀拿起來快速瀏覽一遍,眉目越來越沉,反應與方纔的南宮瑜如出一轍:“爺爺未免太過偏心,不過一個野丫頭而已,憑什麼把軍權都交給她”。
南宮瑜眉目越加陰沉,不着痕跡的掠過南宮琀激憤的臉,心下搖了搖頭,本以爲這個兒子跟在自己身邊歷練幾年性子能沉穩些,沒想到還是這麼耐不住性子。
資料裡寫的很清楚,喬心這一年的失蹤是被父親下放到部隊裡歷練去了,但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都顯示出這女孩極有能力,一點不遜色於男子,尤其是利達的事情,處理的很漂亮,如果能將森羅這顆毒瘤拔了,想必父親將會對她更倚重。
而他的兒子卻只知道置疑別人的資格,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的這個兒子就已經輸了。
“因爲她比所有男子都優秀,如果是你的話,能確信比她做的更好嗎”?南宮瑜凝眉看向南宮琀。
南宮琀頓了頓,“我會比她做的更好”。
南宮瑜冷嗤:“大話誰都會說,可惜,已經晚了”。
父親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次招喬心回來,想必就是交代後事,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想的,會否放權?
如果那丫頭真的掌握了那部分軍權,大哥這個未來家主也要矮她一頭,一向心高氣傲的大哥怎會容忍?
也罷,他不如隔岸觀火,靜待時機,到時坐收漁翁之利。
……
這次沒走前門,直升機直接落到了峰頂的停機坪上,天上一輪彎月,幽冷無邊,喬心披上大衣從艙門裡走下來,足有零下幾十度的風也只是吹的喬心髮絲飛揚,神情未有絲毫變化。
一年的歷練,南極冰川她都去過,這點溫度算什麼?
喬心忽然止步,她要先去哪裡,這麼晚了,去見爺爺肯定不合適,但如果她回竹蘭軒,小鈺和母親大概已經歇下了,會不會打擾到他們。
正在她躊躇間,前方一線燈火飄搖,少年飛奔而來,伴隨着歡欣的大叫,這個冷夜也似乎溫暖了幾分。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小鈺想死你了”。少年猛的抱住她,臉頰噌在喬心裸露在外的脖頸上,像貓兒一樣小心翼翼的想要徵求主人的歡心。
喬心莞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柔聲道:“姐姐也很想你”。
“嗚嗚……姐姐你當初爲什麼一聲不吭的就離開了,如果你下次再這樣的話小鈺再也不要理你了”。
“不會了……”,喬心看着垂着腦袋的南宮鈺,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哭鼻子,不知羞”。
南宮鈺胡亂抹了把臉,倉皇擡頭倔強道:“誰說我哭了,是夜裡風太大,糊了眼睛……”。越說聲音越低。
“死鴨子嘴硬”,喬心指着他的鼻子笑道。
一年前的南宮鈺比她低一點,而現在,十六歲的南宮鈺卻比她還要高半頭,兩人站在一起,喬心像極了妹妹。
喬心欣慰而笑,小鈺成長的足夠好。
而少年抱着喬心臂膀,臉頰貼着喬心大衣,一臉依賴的表情,卻又像足了弟弟,尾隨而來的左離打着燈看着驚奇不已。
這少女,原來就是心兒小姐啊,聞名不如一見,那滿身氣場,嘖嘖,刁蠻霸道的鈺少爺瞬間老實的不得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
“姐姐,我們快點回去吧,爸爸和媽媽都等着呢”。
喬心擡起的腳步微頓,呼吸一滯,輕聲問道:“爸爸”?
“是啊”,南宮鈺眯眼笑嘻嘻的拉着喬心往前走,“你消失的那天爸爸就回來了,爸爸原來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他很溫柔啊,對我和媽媽好極了,姐姐,爸爸也很想你的,他肯定會很喜歡你的”。
喬心任南宮鈺拉着自己,腳步錯亂,腦子一團亂麻。她忽然想起洛追肜,這個她曾叫過爸爸的男人,前世他的懦弱自私讓自己對父親的定義徹底絕望,最終墜入無盡的深淵。
而今生,她查明瞭兩人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後,那些曾經的怨恨委屈也都煙消雲散,她想起那個晚上,那個儒雅的男人滿身疲憊的回家,她端着自己親手做的麪條給他。
燈光灼灼下,男人眼底的淚花她永遠記得,捧着空碗,他說,那是他此生吃的最好的一頓飯。
當時,她突然就不恨他了,不過一個可憐的男人,一輩子被家族的責任和枷鎖禁錮,被慕容連思的控制慾掌控。
父親……喬心想着這個詞語,腦海裡幻化出一個男人的面容,慈愛、嚴厲,他的背影如山般高大沉穩,能爲她遮風擋雨,不懼任何危難。
當她隨着南宮鈺踏進門檻時,柔和的燈光令她略微有些不適的眯起眼睛,隔絕屋外的冷風襲擾,溫暖透體而來。
“心兒”,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子猛的站起身來,大步朝這邊走來,喬心還來不及反應便被他抱進懷裡。
“我的好女兒”。
喬心愣在原地,不同於沙玥如水般的溫柔,這個男人的懷抱沉穩的令人安心,胡茬紮在喬心肌膚上,癢癢的。
這個男人,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南宮秋嗎?
男人放開她,目光定格在喬心臉上,喬心看着面前這個眉目英挺俊美的男子,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當真極有魅力。
“一眨眼,你都長這麼大了,爸爸對不起你,讓你這些年受了多少苦,以後,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誰敢欺負你我拿槍崩了他”,南宮秋說着眉眼一厲,當真有一種誰敢欺負他的寶貝女兒就和誰幹架的架勢。
他的女兒,當然要是最幸福的公主,什麼鈴蘭公主之類的,怎能和他的女兒相提並論?
喬心看着面前的男人,聽他溫柔的話語,眼底酸澀難當,最幸福的公主?當年誰也這樣承諾過她?最終卻把她推入無盡的地獄中去。
可是這個男人,她願意去相信,只因她看到男人眼底滿滿的愧疚和疼愛。
脣角蠕動,喬心嗓音低柔:“爸……爸”。
推門而出的女人聞聲動作猛然一滯,擡眸看向客廳裡立着的少女,眸光復雜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