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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足有大半個月,春末夏初,不見暖陽,偏黴溼,陰風吹過,裸露在外的肌膚起了雞皮疙瘩,涼意由心而生。
R國某一線城市,背離繁華的商業區,一條幽深的小巷盡頭停着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三三兩兩的路人撐着雨傘快速走過,但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着似的,扭頭望去,卻再也移不開目光,深一腳淺一腳的泥濘前行。
陰雨濛濛的背景板下,那少女眉目猝然如星似畫,淺淡悠然而風骨凜冽,如那寒風中傲然綻放的雪梅,又似那天山上冰冷晶瑩的雪蓮,望之一眼,便覺呼吸一頓。
少女穿着長及腳踝的黑裙,腳上一雙黑色皮靴,外罩一件米黃色的長衫,身材纖瘦修長,比那國際舞臺上的模特還要完美至極。
一頭墨發自然的披在腦後,映得肌膚欺霜賽雪,吹彈可破,少女一手撐着一把雨傘,一手伸出傘外,細雨落在掌心,少女深邃的目光卻盯着晶瑩的指尖,不知在想些什麼?
已經一年了,離開那日,也是這樣一個陰雨漣漣的天氣,她答應了爺爺的請求,爲了她將要肩負的責任,也爲了掃清未來有可能會出現的障礙,她義無反顧的投入了那樣暗無天日堪比地獄般的地方。
她有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要守護,譬如阿飛、譬如小鈺,譬如……
她還要有足夠的實力的資本站在傅衍璣的身邊,所以,當她每次都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心底就會有個聲音時刻鞭策着她……
不能放棄,那意味着她將要沉入永無盡頭的黑暗中去,她愛的人會遺忘她,沒有退路……
巷子盡頭的倉庫裡,隱約傳來低低的嚎叫,猶如野獸垂死前的掙扎,在這樣細雨綿綿的天氣下,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少女卻驀然勾起紅脣,擡眸望向陰沉的天空,眼底悄然劃過一抹冰冷幽然。
不知何時,一個面容肅穆不苟言笑的男人已立在她的身後,聲音一如既往的刻板冷漠。
“小姐,已經全部解決完畢,包括利達在內的二十一人,無一生還”。
“我相信你的手段,只是……”,喬心側眸睨向男子,男人放在身側的手驀然攥緊。
“利達的背叛不是源於他無休止的*,他的背後必然有人指使,讓我想想是誰呢……”?
那樣冰冷而充滿嘲諷的目光令男人不由自主的蹙了眉,少女漫不經心的語氣也令他心底“咯噔”一跳,然而下一刻……
柳眉輕挑,星眸如刀般犀利射來,足以片片凌遲:“你還想騙我到幾時”?
“森羅兩年前就已叛變,帶領第一軍團的人投奔希瑞將軍,希瑞將軍是貝希女王的親弟弟,握有皇室30%的軍權,他和森羅達成某種交易,條件便是讓森羅掌握一半軍權,而他們的交易內容,到現在你還想騙我嗎?利達不過是他拋出來的幌子,一個棄子而已”。
男人立刻單膝跪地,頭顱低垂:“小姐既然知道,又爲何跑這一趟”。
他早知這少女心思敏捷,卻不知他刻意掩蓋的真相早被她識破,他早該想到的……
“我不來這一趟,怎知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而現在你是不是該想想如何向我解釋”?從北美洲到亞洲,橫跨大半個地球,幾個日夜的不眠不休,她不過是想看看,他究竟能騙她到什麼程度?
南宮鶴退離後,雖然交付了大部分軍權,但由他組建起來的核心團隊並沒脫離組織而去,而是成爲了南宮家族的地下軍隊,比之南宮家族的名聲更神秘。
而就在半年前,她被易容換性帶到了這支神秘的軍隊中去,同吃同睡,共同執行任務,同樣的,以實力決定領導者。
這支軍隊有三大領袖,森羅、伯格、利達,森羅和伯格都是從槍林彈雨中闖出來的,尤其是森羅,爲人兇狠霸道,早就不將南宮家族放在眼中,與兩年前殺了伯格叛逃出組織,投奔希瑞將軍,而利達在組織內部煽風點火,挑撥離間,隻手撐天,在她入組織的這段時間沒少和利達發生衝突,而這傢伙不愧爲森羅的狗腿子,妄想徹底擊垮南宮家族,最終被她追擊到R國,徹底以絕後患。
森羅的叛逃源於他的野心,但這半年來對南宮家族的打擊愈加變本加厲,喬心想起希瑞將軍,他的姐姐貝希女王,一年前的那場盛宴,賓客盡歡,言笑晏晏……
少年當衆宣佈她傅家繼承人未婚妻的身份,女子沉浸在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的欣喜激動中,以及離開時,那儀態萬千的女王眼底的鄙夷與不屑,還有那少女眼底潛藏的不甘與怨恨……
原來如此!
喬心冷笑,言語譏譏冰脆,男子額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你要知道,我纔是爺爺欽點的南宮家族唯一傳人,你的主子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我隨時都可以要了你的命,現在告訴我,你的背後究竟是何人”?
竟然能有人越過爺爺控制南宮照,畢竟這人是爺爺親自挑選出來作爲核心力量的人才。
垂着頭的男子身體驟然一僵,依舊巋然不動。
“我給過你機會,既然如此……”,掌心一翻,一把小巧玲瓏的手槍現於掌心,喬心單支挑起,逼向南宮照腦袋。
細雨綿綿,潤物細無聲,涼風攜着雨絲拍打在臉頰上,絲絲透心涼。
“是南宮瑜”。
……
“貝希女王的生日宴快到了吧”,喬心一翻手掌,手槍驟然消失不見。
南宮照依舊單膝跪在地上,滿身雨水,卻一動都不敢動:“三日後,Y室皇宮”。
“很好……”,喬心轉身往前走去,南宮照使了個眼色,立在他身後三步遠的男人立刻小跑到車前,恭敬的拉開車門。
直到車尾噴來的熱氣噴了南宮照一臉,車窗下落,映出少女模糊在雨幕裡的容顏,“z國的那件任務你親自去辦,完成不了你也就不用回來了”。話落已隨車尾消失在雨幕中。
“是”,南宮照雙臂垂直,鏗鏘應道,儘管那少女並未聽到。
那開車門的男人小跑到南宮照身邊想把他攙扶起來,南宮照擺了擺手,徑自站了起來,目光透過雨簾望向不知未來的盡頭,思緒重重。
“老大,你真要去辦那件任務嗎?小姐也太狠心了,怎麼說你也是她的心腹,怎麼能這麼對待你呢,你知道那賤女人有多可惡嗎?多少兄弟都被她給整死了,老大你可悠着點啊”。
南宮照大步往前走去,擲地沉沉腳步不停:“背叛是要付出代價的”。
即使是以生命爲代價……
……
驪山賀蘭家族,僅次於南宮家族的百年世家,不同於南宮家族子嗣繁多,賀蘭家族這一代,僅有賀蘭臨秋這一個兒子,全家族都當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寶貝的不得了。
子嗣單薄乃世家大族的大忌,但賀蘭家族多年來一直一脈單傳,倒也成了一個標誌,如今賀蘭寅也不抱子孫成羣的美夢了,好在自家兒子一個頂人家兩個,相貌、才情、能力樣樣不差。
望向站在面前的少年,一米八二的身高,挺拔修長,眉目像極了他的母親,清柔優雅,卻沒有女子的陰柔之氣,雙眸清亮英氣。
賀蘭寅暗暗點了點頭,放下茶盞,沉吟道:“你母親和你說過了吧”?
少年點頭,眉眼舒淡至極。
“南宮湘不僅刁蠻任性,現如今又毀容癲狂,已不得南宮瑜的喜愛,這樣的人,還有什麼價值可言,娶回來也是佔地方,又怎麼配得上我的秋兒”。
賀蘭臨秋蹙了蹙眉,沉默不語。
父親在說話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而他,靜靜聽着便罷,雖然父親言語間決定的是他一生的婚姻大事。
“而據我所知,一年前南宮三少夫人尋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兒,極得南宮典的寵愛,並且她的父親南宮秋、可比南宮瑜有本事多了,娶她比娶南宮湘價值大得多”,賀蘭寅自言自語的說着,壓根沒注意到賀蘭臨秋眼底瞬間劃過的厭惡,即使他看到了也不會在意。
“當年一次宴會上你母親曾和二少夫人有過一面之緣,並對她施以薄助,當時身懷有孕的二少夫人便口頭承諾你母親,若生的是男孩,兩人一生兄弟,若生下女孩,姻緣一線牽,而現在,是時候兌現承諾了”。
很老套的說法,多少戲文裡的常見橋段,“只是口頭承諾而已,那二少夫人怎會兌現”?
賀蘭寅眼底閃過一抹狠厲,冷笑道:“不怕她反悔,我手裡可有她當年親手給你母親的信物”。
“父親,您既然不喜南宮湘,又爲何要那二少夫人兌現承諾”?賀蘭臨秋疑惑問道。
賀蘭寅神秘一笑,“爲父自有辦法,你就等着迎娶佳人吧,哈哈”,拍了拍賀蘭臨秋肩膀,賀蘭寅大笑而去。
賀蘭臨秋站在原地,緊蹙的眉舒展開來,垂眸看了看指尖,想起父親言猶在耳的話,耳尖不自覺的紅了。
南宮心……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