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澄感慨:“是啊,其實皇妹她一直都很自責,容夫人和孩子好,我們都放心了。”
雨卉笑而不語,已是送客之態。允澄無奈,又略說了幾句,便走了。
獨自立在偌大的廳堂裡,望着允澄緩緩而去的背影,雨卉想象不出自己的未來會是怎樣一個情景,可她好希望這三年能三年復三年的延續下去,她不想傷害允澄,可也不想讓世人抱怨子騁。
心裡默默地嘆:素服就快做好了,既然允澄要爲皇后守孝三年,那我是不是也該爲子騁服喪三年?三年,爲什麼僅僅是三年?
這邊廂,允澄回到太子府,管家卻說德恩公主派了宮女出來,正在前廳等候殿下。允澄知道,德恩是擔心容夫人。
原來德恩派瞭如珍出宮來問佟未的事,雖然大概知道一些那天佟未生產時所經歷的痛苦,且最終母女平安,但細節之上一併這幾日養得如何,均無從可知。故而得知皇兄今日前往容府探望,便即刻派人出來問。
允澄將自己所知的都告訴瞭如珍讓其轉述於皇妹知道,在如珍要走的時候又問了一聲:“皇妹她如今怎麼樣了?”
如珍很難過地回答:“一日比一日瘦,不肯好好吃飯,叫她喝口水都難。總是呆呆地坐在先皇后的臥房裡,常常一整天也不說一句話。”
允澄嘆了一聲,問:“哭不哭?”
“哭,可是眼淚都哭幹了,再下去,大概要淌血了。”如珍的眼睛倒溼潤了,“我們都說,如果駙馬爺在就好了。”
“是啊!”允澄很無奈,可連他也不知道眼下恆聿和容許究竟身在何處,且自己終日忙忙碌碌並轉眼就要離開京城,皇妹那裡實在是顧及不上了。並且允澄發現自從母后去世,德恩對自己的態度已不如從前,其中的原因叫人琢磨不透。
“奴婢先回宮了,公主哪裡一刻也不能離開人,我們就怕公主……”如珍話說一半,還是沒敢往下說。
允澄是聰明人,猜得出如珍的後半句話,說道:“仔細些總是好的,不過皇妹她不是這般輕賤生命的人,起碼她還要等駙馬歸朝吧。”
如珍點了點頭,謝了恩,便離了太子府回宮去了。
如此,好像整個皇室都因爲蔣皇后的去世而提不起精神,京城也更是好幾日不見太陽,陰沉的天氣裡,人們的心情便越發糟糕。但有一個地方卻仍舊熱熱鬧鬧笑聲不斷,那便是才鬧弄瓦之喜的容府,容家二少奶奶的臥房。
佟未初爲人母洋相百出,總是鬧出一堆笑話。此外女兒一哭,她就會跟着哭,何美琦無奈地笑着嘆:這又是隨了我,當年我生她哥哥時也這個模樣。馮梓君則很少開口說話,但每每聽何美琦說自己生長子後的情景,心裡頭就一陣陣發酸,於是便很少再來看孫女。
今日如惜給佟未做了麻油雞,用的是她曾在林家學到的私家秘方,菜餚之精緻美味,根本不似馮梓君所說的手藝不精到。佟未產後胃口奇好,如此美味擺在面前,更是食指大動,吃得津津有味。
一屋子人都靜靜地看着佟未吃飯,她竟渾然不覺,扒拉下碗裡最後一粒米,擡起頭,才發現衆人都拿晶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怎麼了?你們也想吃嗎?”佟未問罷,低頭看一眼小飯桌,其他菜餚基本沒動,唯有那一盤麻油雞叫自己風殘雲卷地掃蕩光了,於是很認真地對衆人說,“這些你們拿去吃吧,也很好吃的,我只是吃不下了。”
何美琦笑道:“我的閨女,你懷孕時也不見長肉,怎麼生完了這麼能吃?明天不敢再給你吃這麼多,你自己瞧瞧,臉都圓了。改明兒出了月子下了牀,只怕衣裳都得重做。你懷孕時瘦弱,倒都沒怎麼改過衣裳。”
佟未摸摸自己的臉,急急道:“真的,我真的胖了很多嗎?”又拉着來收拾小飯桌的采薇問,“我是不是真的胖了?”
采薇將小飯桌端給丫頭去收拾,上下打量了一下佟未,說:“臉兒確實圓了,眼睛也變小了,嘖嘖,怎麼越看越陌生,好像和從前長得不一樣了。變醜了吶!”
佟未眼睛一紅,哇得就哭出來了,她不要變醜,回頭相公不認自己了該怎麼辦。
衆人本是逗佟未玩,誰知道她真的會哭會惱,慌忙都過來哄,可這裡還沒解決,隔壁那搖籃裡睡着的奶娃娃又大哭起來。衆人因笑道:“到底母女連心,這孩子知道自己的娘正委屈呢。”
於是孩子很快被抱來,奶孃看過後發現是溼了尿布,換了乾淨的那孩子就不哭了。衆人將娃娃放到佟未手裡,抱着自己的女兒,佟未心想:胖一點就胖一點吧,我吃得好,女兒纔有奶吃。
原來除了偶然用奶孃,佟未是堅持要自己餵養孩子的。雖然難免有些疼痛,可只有喝着自己的奶長大,女兒纔會和娘更貼心。此刻,換上了乾淨尿布,孩子很快又睡着了。這孩子一睡就特別踏實,僅偶爾抿一抿嘴,皺一皺眉好像是在夢裡思考。但只要大人們不大吵大鬧,正常說笑幾句,她就不會被吵醒。除非像剛纔那樣,自己尿溼了,或餓了,纔會咧開嘴哭一哭,平日裡竟很少能聽見這孩子哭鬧。
何美琦無不憐愛地將她的外孫女抱過來,“我帶了這麼多孩子,只有我這寶貝外孫女是最叫人省心的。帶她一點也不累,怎麼天下還有這樣好伺候的孩子?”
佟未咯咯笑道:“她不就是愛睡嘛,連被生出來的時候都在睡呢。”
雨卉也喜歡小侄女,想伸手來捏捏她的臉蛋,周紅綃拉開說:“姐兒不要碰,娃娃還小,多碰了容易害流口水,女娃兒流口水多難看。”
何美琦笑道:“姨太太說得不錯,您從前定用心帶了四小姐吧。”
周紅綃臉一紅,笑着沒說話。
雨卉還是不罷休,索性道:“夫人讓我也抱抱吧。”
“來,託着就好。”何美琦手把手教着,把外孫女放到了雨卉懷裡。
“嫂子,好些天了,怎麼都不給我侄女兒起個名字,就是小名兒也行啊。”雨卉很喜歡懷裡這個孩子,說着又忍不住嘀咕,“娘那裡好像也一點沒這個心思。”
佟未託着腮幫子,樂滋滋地看着雨卉說:“大名還沒想好呢,得等你哥哥回來做主了。小名我早就定下了,不管是丫頭還是小子,都叫‘穆穆’,一聽就知道是她爹的女兒。”
“木?哪個木?木頭的木?”雨卉茫然地看着嫂子。
佟未搖頭道:“其實小名兒只是用來叫的,也不寫,本來不拘泥哪一個字,可你哥哥記恨我喊他大木頭,死活不讓孩子叫這個小名,所以我就退了一步啊,用的是‘穆桂英’的‘穆’,說將來不管男孩兒女孩兒都隨他英雄氣概,這才答應了呢。”
“喊自己相公‘大木頭’,虧你好意思說,這裡可是容府,不許放肆了啊。”何美琦坐到女兒身邊,低聲嗔怪一句,又笑道:“你爹爹正想給外孫女起名字呢,聽說想了好幾個都拿不定主意,也想等姑爺回來了一起商量。這孩子是你們的老大,不管對你們還是往後對她的弟弟妹妹都很重要。所以不僅要起個好名字,更要好好地教導。千萬別寵壞了啊。”
佟未柔柔地伏在母親懷裡,還是心疼女兒:“可她到底是女孩子呀,就算我不寵,您女婿也保不準要溺愛的。就不要讓這個小姐姐太辛苦,等我將來再有兒子了,讓那小子隨他爹一起學者擔當吧。”
雨卉已將穆穆交給了奶孃,過來對佟未道:“頂好嫂子再多生些,家裡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