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氣晴朗,花園內一早就開始忙碌。
齊敏淑舉辦的花茶會,邀請的都是關係比較好的各家小姐,其中也有想要新結交的,發出去了十幾張帖子,最後來的有十二個。
花園內已經擺好桌子,花壇中是昨天趕着種上去的花,爲了花茶會,齊敏淑還額外遷了兩株丹桂到亭子旁,風吹過就是滿園子的花香。
加上齊家的姐妹,等人到齊了後花園裡便熱鬧了起來,齊敏淑年紀雖小,主持小宴會的經驗卻有好幾回了,只見她命人依次送上來裝着花茶的碟子,做工精緻的五格盤子內放着五種花幹,另外搭配了一隻圓底的瓷杯,一人一份,由丫鬟依次送到衆人面前。
性子急的已經低頭聞了,齊敏淑命人候着倒茶:“這都是今年新曬的,取自開的正當時的花,用山泉水浸泡後晾曬,一日都沒遇到陰天,你們嚐嚐。”
二夫人王氏精於培養女兒這些,還專門弄了個莊子給她養花曬花,齊敏淑平日裡靠着這些花茶和身份比自己高的世家小姐來往,小小年紀就認識了不少人。
丫鬟幫忙倒水,花幹都可以自己配,戚相思坐在後面,看前面討論的熱烈,隨意的挑了幾樣放入杯子中,候着的丫鬟上前給她倒滿了水。
齊敏畫對花茶也略有研究,見戚相思搭配的隨意,笑了:“你要不要嚐嚐這杯。”
“我更愛吃三姐姐做的花餡兒糕。”戚相思側頭低聲,不是她俗氣,對於花茶她並沒有這麼大的興趣。
“那好啊,今年新釀了些桂花,改日做桂花酥給你吃。”齊敏畫知道她嘴饞,把面前的糕點往她這兒推了推,“七妹舉辦的宴會,東西都不會差,你嚐嚐。”
一旁的齊敏青年紀還小,嚐出什麼味兒也說不出什麼感覺來,倒是齊敏詩,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好像做什麼動作都慢了半拍。
“二姐姐怎麼了?”戚相思發現她的異樣,低聲問齊敏畫,她前去惠州兩個多月,好像家裡發生了挺多事。
“一言難盡。”齊敏畫搖了搖頭,“之後再告訴你。”
話音剛落前面傳來了一陣笑聲,是趙侯家的六小姐在笑,她捂着嘴好像是聽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聳着肩膀臉頰微紅。
齊敏淑也笑的很開心,走到戚相思她們這兒,笑嘻嘻的湊到齊敏畫身旁:“三姐,你對這些也有研究,怎麼樣,我這些花曬的可好?”
“好,你準備一些,改日我給大姐姐送過去。”齊敏畫笑着拉她坐下,“你請了這麼多人來,可不止是爲了喝花茶吧。”
“三姐姐真聰明,什麼都瞞不過你。”齊敏淑小嘴一噘,揚着笑,“今天大哥休沐,請了幾位同窗好友來府裡小聚,等會兒我們去外院聽他們比詩唄。”
“那我就不去了。”齊敏畫笑着婉拒,“你替我準備好花茶就行。”
下了聖旨定了親事,齊敏畫府外的宴會不去參加,府內也得避着和受邀而來的男眷見面,齊敏淑難免有些失望:“那好吧。”
“七妹,我有些不舒服,怕掃你們的興,等會兒我也不過去了。”一直沒說話的齊敏詩開口,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太好,齊敏淑關切的看向她,“二姐姐你沒事吧。”
“有些頭疼。”齊敏詩撫了撫額,齊敏淑也不再強求了,笑着命人送她回去,回頭看戚相思和齊敏蘭她們,“二姐姐三姐姐都不去,你們可不許缺席啦。”
齊敏蘭若有似無的看了戚相思一眼,端着杯子輕笑:“七妹放心,我和五姐都沒什麼事,我們一定留到最後。”
“那就好。”齊敏淑笑着走到前面照顧客人,戚相思擡頭看齊敏蘭,後者竟衝着她笑,“五姐這趟去惠州,玩的可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戚相思對此深信不疑,遂她舉起杯子朝着她遞了遞,還了她微笑:“還不錯。”
齊敏蘭握着杯子的手一緊,心中哼了聲,看你待會兒是不是還能笑得出來。
......
在花園內喝花茶不過是暫時,齊敏淑要借哥哥的風邀請諸位客人作詩,很快就帶着她們到了前院的園子,亭子那兒齊彥博正在和幾位同窗好友聊天。
也是早有準備,亭子下的架子上懸掛着不少木牌子,牌子下垂着紅字,上面寫着字,先挑人比,再選牌子以此作詩,作的不好的就算是輸了。
趙六姑娘看了眼架子,頗爲不服:“敏淑,你要我們和齊大哥他們比,那哪兒比得過,他們學問比我們要好,唸的書還比我們多幾年呢。”
“都還沒比呢你先自揭了短。”掌院學士曹家小姐笑着揶揄她,“不然你選我好了,我比你還小一歲呢。”
趙六姑娘紅着臉掐了她一下:“你到底幫誰。”
“哥哥他們學問好,自然是給我們做裁判的。”齊敏淑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就是我們願意比,他們也不好意思啊,勝之不武,輸了又丟人。”
趙六姑娘哼了聲:“這才差不多。”
“好好好,那我和你搭對,你去挑,怎麼樣?”齊敏淑哄着她,笑眯眯的請她去挑,趙六姑娘直接把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個摘了下來,上面寫的是丹桂二字,正巧應了景。
趙六姑娘提筆正要寫的時候,園子外忽然有人稟報,說是府外來了幾個奇怪的人來找五姑娘,看門的僕人不好確定,所以前來詢問一下。
戚相思正饒有興致的看她們要作詩,聽到是找她的,轉頭過去看稟報的惡人:“什麼人來找我?”
“沒說什麼人,就說是永州來的,是您老友。”
聽到說永州,有人好奇了,這齊府的五姑娘不是惠州來的麼,永州和惠州也差了不少路呢,怎麼會有老友。
齊敏淑朝着戚相思那兒看了眼,眼底閃過一抹不悅,嘴上還是關切的很:“五姐要不要過去瞧瞧,等會兒再來呢。”
戚相思點點頭,就要出去時,齊敏蘭在旁開口搭了句:“都不知道是永州來的什麼人,連名字都不曉得,怪不放心的,不如五姐我陪你過去看看吧。”
齊敏青的年紀和這些世家嫡女相處不來,二姐三姐又不在,於是她跟到了齊敏蘭身旁:“那我也一塊兒去吧。”
三個人結伴出了園子,趙六小姐剛剛拿起的筆放了下來,她看了齊敏淑一眼:“要不我們也過去瞧瞧?”
“是啊,如今奇奇怪怪的人可多了,前些日子我家門口還有人敲門尋人,等門開了你們猜怎麼着,那人竟然朝着門內倒了一籮筐的蛇,還咬了兩個人。”在旁邊的柳家小姐噓聲道,“後來把人帶去官府,竟是個瘋子!”
那是侍讀學士柳家的小姐,本來齊敏淑還沒有邀請她的打算,但她有個如今在宮中頗爲受寵的姑姑如妃,加上今天請她過來就是爲了交好,所以齊敏淑怎麼也得給她幾分面子:“放心吧,門口有家僕,不會出什麼事兒。”
姑娘家的都厭惡那些蛇蟲鼠蟻,趙六小姐聽的就有些怕:“還是去看看吧,聽着怪滲人的。”
齊敏淑笑了:“那成,我們去看看,等會兒再過來。”
一行人跟着出了園子,快走到門口時,聽到了那邊傳來十分驚喜的叫聲:“小六!”
齊敏蘭見戚相思絲毫不遮掩的喊出了來人的名字,嘴角微勾,朝着身後過來的人羣瞥了眼,好戲還在後頭。
這邊戚相思卻是滿臉的不敢相信,眼前這三個穿戴乾淨,收拾的像幾個清俊少年的人,真的就是小六他們嘛?
被叫做小六的少年衝着她咧嘴一笑,側了側身給她看新買的衣服:“怎麼樣,好不好看,我還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服。”最後一句是壓低了聲說的,一旁有些胖的少年趕忙點頭,“是啊是啊,那牀也舒服,舒服的我都快從牀上滑下來了,睡死在上頭我也願意。”
戚相思哭笑不得:“你們上這兒來幹什麼。”
“來找你啊。”小六朝着她身後的齊敏蘭看了眼,“聽說你在京都過上好日子了,咱們來投奔你的。”
這時齊敏淑她們已經走近了,看着這三個穿戴普通,行爲又有些流氓的人,忍不住露出了嫌棄的神色,再看戚相思笑的那麼開心,曹小姐忍不住問齊敏淑:“你這五姐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看着像是三教九流的啊。”
齊敏淑眉頭微皺,今兒她邀請來的都是貴客,怎麼能有人不合時宜的出現在這兒:“我也不知道,五姐姐她今年才被接回來的。”
“五姐,這些是你什麼朋友。”齊敏蘭恰到好處的替衆人問了心聲,她看着小六他們,“剛剛你叫五姐什麼?”
小六愣了愣:“什麼五姐?”說罷,他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做了大小姐了,你這樣子還能做大小姐,你可笑死我了。”
“是我的一些老朋友。”戚相思不怒反笑,好似不在意齊敏蘭說的話,“過去在永州認識的,幫過我不少忙。”
“我剛剛聽見他們叫你猴兒。”齊敏蘭輕笑,“可真是個怪名字,難道你們不知道她是齊府的小姐麼。”
小六點點頭:“她能爬樹能翻牆,不是猴兒是什麼。”
趙六小姐她們聽的臉色都變了,爬樹?翻牆?大家閨秀能做這個?這齊家五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齊敏蘭抿着笑意看他們:“那你們可知道她的真名?”
那是一抹即將迎來勝利的笑意,齊敏蘭淡淡的瞥了戚相思一眼,彷彿這一句過後,她要迎來天崩地裂的變化。
戚相思不爲所動,而是看着這三個人,後頭齊敏淑的臉色越發不對,她是知道五姐姐來歷的,對外說的那都是爲了維護齊家的顏面,實際上五姐姐就在永州行乞三年,那眼前這幾個流裡流氣的人不就是乞丐!
誰允許他們進府的,幾個乞丐也敢踏進齊家大門,齊敏淑壓着怒意,隨即看向齊敏蘭,剛剛是她提出要一起過來的吧,竟然敢借她的宴會來給別人難堪。
小六站沒站姿,擡手擱在胖子的肩膀上,顯得十分隨意:“不知道啊。”
齊敏蘭一愣,顯然是沒有料到他會說不知道:“你說什麼。”
小六換了個姿勢:“我哪知道她真名叫什麼,在江湖上混的,誰會用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