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京都城開始下雪了,臘八之後,皚皚白雪成了京都城中最大的景色。
四宜院內一早幾個丫鬟掃出了小徑,戚相思醒來,玉石拿了兩身衣服來給她挑,“姑娘,宮裡不如家中,還是得多穿點。”
“不是有素一些的衣服。”戚相思穿着內襯的襖子,看玉石拿來的這兩身搖搖頭,“我是去太醫院,不是入宮參加宴會,越樸素越好。”
玉石又拿了一身過來,戚相思這才滿意的穿上,簡單梳了發,吃過早食,齊鶴年那兒已經準備妥當,要送她入宮。
清早出門雪下的挺大,齊鶴年看到戚相思這樣的穿着打扮,臉上呵呵笑着眼底露着滿意:“上車吧,二伯送你過去。”
玉石扶戚相思上馬車,大雪天,從齊家到宮中走了大半個時辰。
辰時過半到了安遠門口,這是宮中專門入去前門衙所的路,太醫院就設在前門內的九思巷。
戚相思從馬車上下來,齊鶴年笑呵呵的叫她過去,安遠門口的人格外多,另外有道兒是讓官員出入的,其餘那邊有人攔着,還在詢問情況的就是和戚相思一樣想進太醫院外院的人。
“二伯陪你到這兒,等會在太醫院內進,已經替你打過招呼,你就從這兒排着進去,自會有人帶你過去。”齊鶴年指了指那邊排隊的地方,戚相思點點頭,齊鶴年又和前面的人交代了兩句,隨後從官員出入那兒進了安遠門。
戚相思排到了隊伍後面,朝前看去,還有十來個人。
雪下的太大,玉石跑去馬車那兒取了暖爐過來,又給戚相思打傘遮雪,這時排在她後面的人羣裡傳來一聲嗤笑,戚相思轉頭看去,一個男子避過視線,和後面的人說起話來。
很快的,後頭的聲音大了些。
無非是說一個姑娘家來這兒排隊,這是排錯地兒了吧,又是打傘又是暖爐,還有丫鬟隨身侍奉,這到底是伺候人去的,還是被伺候。
戚相思充耳不聞,抱着暖爐,這兒的天真的比永州冷太多,永州百年難得一遇下雪,京都城年年有雪,這還不算大。
很快隊伍到了她,幾個詢問的看是個姑娘,仔細的看了看手中的冊子,這時旁邊有人遞過來另外一份,那人擡頭看戚相思:“叫什麼。”
“齊敏鶯。”
拿着冊子的點點頭,示意她走進去,衝着後頭的人喊了聲:“下一個。”
剛剛遞冊子的少年笑眯眯的看着戚相思:“齊五小姐,請隨我來。”
戚相思當然知道背後有不少人看她,一來進去的容易,二來是個姑娘,可她最不在意的就是別人各種各樣的眼神,笑着衝那少年點點頭:“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不不不,齊小姐,我可擔不起您這麼叫我,您叫我來喜就行。”少年一面說着帶他朝前門走去,“太醫院在九思巷,這前門內還設着許多衙門。”
“那從這兒到內宮是不是很遠?”戚相思擡頭看了眼高高的宮牆,前門內只能算外宮,內宮纔是皇上和各位后妃住的地方。
“九思巷是前門內離宮內最近的。”來喜笑着引她上臺階,指着前門兩側通向裡面的個個巷子,“這邊是各部。”
正經過時,戚相思朝着巷子內看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嚴從煜和刑部尚書榮大人從裡面出來,身旁還跟着陸勤,只一擡頭就看到了戚相思,看到她之後,嚴從煜眉頭微擰,似乎是在想她怎麼會在這兒。
戚相思下意識想逃,腳步還真的挪動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了,這又不是在南縣,再說了,她心虛什麼。
想歸想,戚相思還是不太遠和他正面對上。
“小王爺,榮大人。”來喜趕忙行禮,見戚相思還站在那兒,低聲提醒着要她趕緊跟着過去,這時榮大人說話了,比嚴從煜不知善和多少倍的臉上噙着笑意,“這是領人去太醫院?”
來喜點點頭:“回榮大人的話,小的正是奉了太醫院之名領人過去。”
“那快去吧。”榮大人擺了擺手,在嚴從煜的注視下,來喜拉着巴不得早點走的戚相思離開了。
榮大人轉頭見小王爺還看着,笑意未退,送他出了巷子:“小王爺所說之事下官定會盡力去辦,不過是否辦得成,下官不敢保證。”
嚴從煜收回了視線:“榮大人辦事,本王放心。”
榮大人送他到了前門,看着他離開,笑意逐漸轉爲了苦笑,身後的屬下詢問:“大人,是不是派人去看看。”
“先不用。”榮大人擺手,擡頭看下不停的雪嘆氣,“今年的天也不知怎麼回事。”平日裡八竿子打不着的小王爺居然會有事要他去辦,這差事,真不好辦吶。
......
戚相思心裡泛着嘀咕,來喜之後說的話就聽不大清了,知道他說了聲到了,猛地擡頭,面前就是太醫院的大門,和剛剛路過看到的那幾個巷子,怎麼瞧這兒都有一股古舊的沉重氣息。
“齊小姐,小的現在領您去首領廳。”來喜一路說着她接下來要應對的考覈,先去首領廳驗看,再由太醫院醫官保結,之後纔是考試,重重考覈之後纔會最後定奪有沒有資格留在外院學習。
說完後他們就來到了首領廳門口,換了人領戚相思進去,戚相思發現裡面是一批一批看時鬆了一口氣,站到了他們身側,一共六個人,由廳內的醫官審看。
齊鶴年見侄女進來了,轉頭笑着和另一位太醫搭話:“陸大人,您看如何。”
長着一把鬍鬚的陸太醫冷着臉哼了聲:“就算是由齊大人保結,接下來的也不會通融。”
“這都是按規矩來的,我齊某可不會藉此給她謀便利,這點陸大人儘管放心。”齊鶴年呵呵笑着,陸太醫看了眼這六個人,擡手從旁邊的人手中取了冊子,六個人名下都有保結的醫官,“帶下去。”
說着不謀便利,齊鶴年怎麼可能真的不爲侄女鋪路,只不過按他的話來說,那都是按着規矩來走的,考覈的太醫是齊鶴年早就打點好的,正午時拿到結果,,對於幾個同僚的誇讚,齊鶴年還是很高興自己沒有看錯。
戚相思在太醫院一直呆到了天黑,期間三次被召見,三次考覈,除了詢問藥理知識之外,還要考察她的秉性爲人,是否心術不正之人,以前有沒有犯過什麼過錯,對於她女子的身份,還有醫女進來問她一些問題。
除了那些從宮中選的宮女外,太醫院多少對女子學醫存在偏見,和齊鶴年意見相左的陸大人就是反對的人,可他敵不過齊鶴年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說的上話,本人雖然固卻並不是會耍陰招之人,所以戚相思就算是比別人多了幾道坎,她還是順利的通過了最後的考覈。
通曉醫理,身無過犯,這是太醫院外教習對選進來學醫的人最基本的要求。
從太醫院離開時已經天黑,齊鶴年在外面等着她,見她出來,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錯,沒給齊家丟臉。”
戚相思臉上微笑着:“二伯,這樣是不是就好了?”
“你這兒是好了。”齊鶴年話說了半句沒往下,示意她上馬車,“你先回去。”
此時安遠門已經沒什麼人了,只有幾個士兵守着,時不時有巡邏的經過。
宮門口不點燈,宮牆上是用棍子支起的火盆,上頭的火燒的熊熊,襯的雪地發亮。
戚相思目送齊鶴年進去,轉身要上馬車,隔壁關着的尚武門忽然開了,從裡面前後走出兩輛馬車,也不知馬車內的人吩咐了什麼,兩輛馬車直接朝着她的方向過來,停在了她面前。
爲首的先拉開了簾子,露出了九皇子嬉皮笑臉的神情:“這不是齊家小姐麼,你在這兒做什麼。”
“十皇子殿下。”戚相思恭恭敬敬的行禮,顯然嚴從賀的注意力不是在她,才問了一句,第二句就提到了齊敏畫,“你姐姐在家怎麼樣。”
“很好啊。”戚相思抿嘴笑着,“吃得好,睡的也挺好的。”
“我問的不是這個。”嚴從賀衝着她使了個眼色,“之前我派人送去的,你姐姐可喜歡?”
“你是說寶橘啊。”
嚴從賀點點頭,對,就是寶橘,南方進貢來的,他還派人偷偷給齊家送了一些過去。
“都讓我們姐妹幾個分了。”戚相思笑眯眯的望着他,“多謝十皇子一番好意,挺好吃的。”
嚴從賀神情一滯,都分了,那他的心意呢。
這時後面的馬車有了動靜,戚相思看到陸勤從馬車內下來時第一反應就是想拔腿就跑,可陸勤下一句話就讓戚相思硬生生壓住了腳。
“齊小姐,主子說您落下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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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從賀好奇的看着亭子那兒,很想走過去聽,可又怕十一趕人,只能跺了跺腳站在馬車邊上,伸長了脖子朝那兒看。
亭子內戚相思冷的直跺腳,她在地上踩出了幾個腳印,又把那幾個腳印之間踩平了,嚴實後腳不會陷下去也就沒這麼冷。
嚴從煜看着她做這動作,直到她身邊一小圈都給踩成了冰印,待她擡起頭看他時,示意陸勤拿出了一隻縫的並不美觀的荷包。
戚相思臉一紅,矢口否認:“這不是我的東西。”
陸勤在一旁好心解釋:“齊小姐,這是在南縣的巷子裡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