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屋內的牀上躺着一個婦人,神色痛苦滿頭是汗,她的身上蓋着薄被,弓起雙膝跨開在那兒,隆起的腹部最爲醒目。
何大夫就坐在牀上,頭也沒擡的命令她們:“快把門關上,別把風灌進來!”
阿嵐忙拉着戚相思進屋,後頭跟着玉石,關上了門之後屋裡的血腥味一下濃重了起來,其中還有濃濃的藥味。
“你去把藥煮上,你先去洗手。”何嗔擡起頭時才發現多了個玉石,沒做多想,讓玉石跟着阿嵐一起出去煮藥。
等戚相思洗好手,何嗔直接讓開了牀上的位置,示意戚相思坐上去:“扶好她的腿。”
戚相思照做,低頭看到那情形心中一震,她纔剛剛跟着溫太醫學女科,更沒見過別人生孩子的場面,可一旁的何嗔並沒有這麼多的功夫容她接受這些:“準備好了沒?”
準備什麼?
戚相思一愣,何嗔替她扶住一個膝蓋,一字一句吩咐她:“你聽好,等會兒按着我說的做,我推上面,你伸手進去把胎位扶正。”
“伸手?”戚相思話音剛落婦人那兒傳來悶哼的痛聲,羊水破了已有兩個時辰,底下的墊褥都已經被流出來的羊水浸溼,若是再不生出來,孩子會憋死在腹中。
沒有時間讓戚相思想很多,眼前就是人命關天的時刻,戚相思沒做猶豫,右手輕輕的探了下去,快到底的時候戚相思擡頭看何嗔,何嗔順着婦人肚子的方向,摸準頭的位置,朝下,隨即向戚相思點頭:“你推上去,往右。”
戚相思感覺似是摸到了,按着何太醫所說朝着右上方輕輕推去,這邊何嗔順着頭的方向往下,婦人痛哼。
凝着所有心神按何太醫所說的做,屋內緊燒了一個暖盆子戚相思就熱出了汗,她心中有些緊張,一手抓着婦人的腿,另一隻手半分都不敢鬆懈。
推的過程很慢,婦人疼痛難忍,一度暈過去,何嗔即刻施針,朝着屋外喊了聲,外頭的阿嵐讓玉石看着火候,急匆匆進屋,看到這場面,自己險些沒嚇暈過去:“我怎麼總是攤上這種事兒!”
“和她說說話,別讓她暈過去。”何嗔讓她到牀邊來,繼而示意戚相思繼續,“有沒有摸到肩?”
戚相思微眯起眼:“是手臂。”
“小心點,別讓臍帶纏到。”何嗔扭頭看阿嵐,後者拍了拍昏睡的婦人,“杜鵑,醒醒,你要是死了,你這肚子裡的孩子可就跟着你走了。”
婦人悶哼了聲,何嗔點點頭:“繼續。”
阿嵐緊咬着嘴脣,暗聲啐了句,靠着婦人的耳畔:“樓裡的姐妹都等着看你笑話呢,當初正紅火時你說跟了人就跟了人,這會兒你要是連個孩子都生不下來,你杜鵑這輩子可就白活了。”
婦人逐漸睜開眼,阿嵐一喜:“何大夫,醒了醒了。”
何嗔頭也沒回:“繼續說!”
阿嵐癟了癟嘴,挖空心思想着什麼話最能刺激人:“你還記得以前和你不對盤的那個鴛鴦,她啊如今傍上了何大人,就前幾日才替她贖了身接回何家,也不知道她施了什麼妖法,竟然能讓何大人說服了何夫人讓她進門,嘖,你說咱們是不是同人不同命啊。”
“好了。”
阿嵐正說着,戚相思忽然開口,何嗔推着那肚子制止她:“你別動。”
戚相思擡頭看她,何嗔已經轉過身去和婦人說話:“按着我說的,等來的時候你用力。”
婦人輕搖了搖頭,十分的虛弱:“何大夫,我沒力氣了。”
“你去把我藥箱拿來。”何嗔讓阿嵐把藥箱抱過來,從裡面取出一個小匣子,抽出下格取了參片示意婦人張嘴,把參片壓在她的舌下,“沒力氣也得生,要不然明天連湊錢給你買兩副棺材的人都沒有。”
這話可比阿嵐的話狠多了,婦人咬緊着牙關淚水直流:“他還沒來。”
“來什麼,我都找人去關家了,直接被趕出來,我說杜鵑,你要真不想活了連這孩子都不要,那何大夫也不在這兒和你空耗功夫。”阿嵐看她這幅樣子也生氣了,“乾脆我現在就去找人湊點銀子,替你買兩張薄席子,到時好卷着你們母子扔去城外亂葬崗裡,也算盡了我們這些年認識的情分。”
婦人流着眼淚,眼底有絕望。
最壞的結果不就是死,如今要死也容易的很,戚相思明顯的感覺到孩子的頭在下墜,於是她用力掐了一下婦人的大腿罵道:“你的孩子都想活下來,你這當孃的難道想拉着他一塊兒死!”
何嗔快一步反應過來用力推肚子,戚相思要做的是在婦人用力之後小孩見了頭順勢拉出來,阿嵐看着也心急,啪的給了婦人一巴掌:“杜鵑,今兒你要是死在這兒,往後百花巷裡都當你是個笑話!”
也許是求生意志想要活下去,不想連死都這麼難堪,也許是肚子裡的孩子鼓舞了她,杜鵑開始用力。
戚相思臉上的神情崩的很緊,直到孩子露頭,按着何太醫所說把孩子拉出來,血水淌在墊褥上時戚相思的心才鬆了鬆,可也沒工夫緩過勁,她用棉線在肚臍上綁紮緊後,何太醫接了餘下的活。
孩子弱弱的哭聲傳來,躺在那兒的杜鵑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沉沉的眯上了眼,阿嵐還以爲她出了什麼事,用手試過鼻子好幾回,看呼吸平穩才放心。
戚相思從何嗔手裡接過了包裹好的孩子遞給阿嵐看:“是個男孩,還挺沉的。”
阿嵐臉上雖有高興,卻也參着別的情緒,她呵了聲:“看來還有轉運的機會。”
這時玉石端着藥進來了,把碗放下,見屋內這幅情形,從戚相思手裡接過孩子:“姑娘您先去隔壁收拾一下,這兒交給我罷。”
阿嵐似是受不了這樣的氣氛,跟着戚相思出了屋,外面一股冷風襲來,頓時驅散了身上的暖意,也將屋裡帶出來的氣味吹散了。
戚相思轉而進了隔壁的屋子,玉石已經燒好了水備在那兒,戚相思伸手浸到水裡,身後的阿嵐舒了一口氣:“我說這位姑娘,看你這氣質也是好人家出身的,怎麼總是來百花巷呢,讓人瞧見了可不好,傳出去毀名聲。”
“我是來拜師的。”戚相思拿起澡豆子搓手,看她準備煮吃的,掀開米缸時裡面卻見底了,就剩薄薄一層在那兒,阿嵐瞧着唏噓不已,從缸底舀起一罐放到盆子中,倒水泡着,“想當年,她可是我們逍遙樓裡最紅的人,如今卻這幅樣子。”
“最紅的人?”有了身孕後發福不少,依稀還能看出些貌美,但說到美,百花巷裡哪個花娘不美呢。
“也就五六年前吧。”阿嵐撥着水裡的米,洗過一遍後米混着水一塊兒倒入了甕中燉煮,又在櫥櫃中找了找,轉過身來背靠着嘆氣,“那時她是逍遙樓裡的紅牌姑娘,你別看她現在這樣,那時在百花巷中都算的上名號。”
說起來都是花樓女子平白無奇的遭遇,最受歡迎的時候賺了不少銀子,也攢了不少,就算做的是皮肉生意,那樣的年華里也都會憧憬有個人能把她從這地方帶出去,給她一個安穩的家,讓她不必再逢迎笑臉,被人看輕。
杜鵑生美,也心高氣傲,若說別的女子在講述前幾日的哪位大爺出手闊綽時,她已經要高看這些恩客與她的契合,情投意合的見,否則出價再高也不屑。
偏偏那時逍遙樓裡也流行這一套,天天能瞧見的身家哪裡會高,客人們樂意砸,媽媽有錢賺高興,也就隨了她。
就這時,關家二公子出現了。
落魄貴族家的公子,品貌氣質才學,什麼都有,唯獨缺銀子。
從原本高高在上的世家貴族跌下來,關家二公子身上還多了些頹廢和落寞,搭配上他那張臉,用阿嵐的話,姑娘家見了太容易傾心。
現實的媽媽最不樂意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客人,來了花不出什麼錢,指不定還讓自己樓裡的姑娘給他貼錢。
可千防萬防,自己最得意的紅牌竟然傾心了他,杜鵑被他的才識所吸引,後來又感慨於他的遭遇,遇上這麼個品貌不俗,溫文儒雅,文采過人又是年輕的男子,杜鵑陷進去了。
之後,關家二公子要爲她贖身,想帶她回關家,卻出不起天價的贖身費,是杜鵑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還向樓裡姐妹借了些後爲自己贖身跟着關家二公子離開的。
但離開後的結局並不美好,關家不讓她進門,關家老夫人氣暈過去,關二公子沒辦法又把她安頓在了百花巷這兒的小別院內,就這樣過起了養外室的生活。
“杜鵑贖身半年後啊,關家就爲那二公子火速定下了親事,一年之後成了親,杜鵑進關府這件事是徹底沒了希望。”阿嵐掀開甕攪着裡面的米粥,“那關夫人孃家財力雄厚,自己也是個有本事的,成婚三年多,連着爲關家生下三個孩子,只可惜...都是女兒。”
戚相思慢慢擦乾了手:“樑國府關家?”
阿嵐笑了:“是,還是姑娘您清楚,就是那落魄的樑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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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樑國府雖然爵位沒了,大公子又戰死,功勳還是在的,並不是那些小門小戶可以比。”戚相思沒去過樑國府,也知道一些關家的事,別說是關夫人了,那老夫人也是個極厲害的角色。
“小門小戶我不清楚,大門大戶我也沒見過。”阿嵐把勺子一放,嘆氣道,“她總說關家二公子待他是真心實意,只是因爲家中反對,可我看着,她都要生了,難道被剋扣的銀子連一隻老母雞都買不起了?缸裡的米都快空了,也是我這人愛管閒事,操心完了阿鳳的事又來操心她的。”
這小院並不差,是當時關二公子買下的,可看這邊屋內擺設未免有些寒酸,戚相思並不瞭解其中事情原委,耳畔都是阿嵐的唏噓聲,進不了關家的大門,連戶籍都還是賤籍。
青樓女子,遇上這些情愛之事,大都沒有好下場。
......
煮好粥端過去,那邊玉石已經把屋子收拾利索,雖說在腹中悶了一會兒,幸運的是孩子沒什麼大礙,如今就酣睡在牀內,杜鵑也醒了,滿是感激的看着何嗔:“何大夫,真是謝謝你了,我無以爲報......”
何嗔整理着藥箱,放下一張方子:“找人去一趟關家,父不詳的孩子,今後也是賤籍。”
賤籍的孩子,今後也只能從事賤業,無法參加應試,今後生出來的孩子也是賤籍。
杜鵑想到了這一點,不禁悲從中來:“他們若是不認我也就罷了,連這孩子都不認......”
“他們會認的,那關夫人一生三個都是女兒,如今你生了個兒子,看在這份上都會接你們母子倆回去。”阿嵐出聲安慰,母憑子貴,苦日子也算是熬到頭了。
“你在這兒照顧幾日。”何嗔給了阿嵐一錠銀子,“買些滋補的給她,那藥得繼續喝,這幾日不能下奶,去附近人家討一些。”
何嗔說罷揹着藥箱出去了,戚相思跟出去,阿嵐忙追到了門外:“哎,哪裡是說討就能討到的,何大夫,你怎麼淨丟這些事給我,我要照顧她了我還怎麼做生意,今晚我就沒接客,沒錢賺誰養活我啊。”
“你正好休息幾日。”何嗔推開院子門,阿嵐不樂意了,“再這麼休息下去,我看我要餓死。”
“可我看姐姐你氣色好了許多,你不是要等攢夠了錢爲自己贖身去開間鋪子買豆腐,可不得多活幾年好好享受。”戚相思笑着誇她,“如今不上妝氣色也好。”
“哎喲喂,你這聲姐姐可折煞我了,我哪裡擔當的起。”阿嵐一手扶着門,笑的花枝亂顫,末了,看他們走入巷子,啐聲,“得,我就再照顧她幾天,下回說什麼都不幫了。”
戚相思一路跟着何嗔到了百花巷的街上,這會兒正是熱鬧,各個花樓內都很喧雜,滿街的胭脂水粉味道,混雜着酒味,驅散着大雪漫漫天裡的寒意。
快過年了這兒還是很熱鬧,爲了迎合氣氛,街上還掛起了一排的紅燈籠,走到百花巷口時,何嗔停住了腳步看她:“往後別來這裡了。”
遠遠的是等着她的馬車,戚相思笑望着他:“那得看何太醫什麼時候收我爲徒了。”
何嗔不理她,從她身邊經過離開了,戚相思衝着他的背影偷偷扮了個鬼臉,她就不信了,還磨不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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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齊家已經很晚了,戚相思沐浴過後躺下,臨睡前想的還是何太醫指導她替杜鵑接生時的畫面,轉念想到了杜鵑和她的兒子,長嘆了一口氣。
不論關家重不重視這孩子,杜鵑想要進關家大門,怕是不可能。
第二天戚相思讓玉石找人去百花巷內送些吃的,正好趕上了關家人來奪孩子,因爲大清早百花巷裡的人都睡着,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動靜,聽回稟,戚相思只知道關家派去的人很兇狠,奪了孩子什麼都沒給杜鵑留下,還砸東西。
但是第三天,忽然的,京都城裡就傳起了關家二公子始亂終棄的事。
矇騙百花巷中的紅牌花娘,一份不花錢哄的她用攢下的積蓄爲自己贖身,倒貼銀子給他卻不願帶她回關家,還在百花巷內隨便找個宅子扔着,連個妾的名分都不願意給;自己妻子生了三個女兒生不出兒子,這才又想到她,有了身孕後不聞不問,連袋米都不給人家送,等到兒子生下來了,隔天就派人來搶,還砸了屋子打傷了人。
皇城腳下,權勢壓人,大戶人家就有本事欺負人,被欺負的因爲身份低賤,連衙門的大門都不讓進,太沒王法了!
傳言肆起時着重的說了花娘遭騙,最讓人鄙夷的是連贖身的銀子都是花娘自己出的,找人生兒子那人家還給錢呢,常在百花巷中流連的公子哥們,過去捧過杜鵑的一些人,紛紛都表示了看不起那關家二公子,難怪樑國府會落魄,今後也難起來了,簡直丟盡了權貴人家的臉面。
對關家來說,這樣的流言簡直是悴不及防。
鬧出這樣的流言對關家的實質傷害不大,可卻把焦點引到了自己身上,如今的京都城並不太平,人人都夾着尾巴,生怕會和太子的事扯上關係,這會兒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不是任由別人挑不是麼。
關家的反應也是極快,兩天之後,在流言愈演愈烈沒能壓下去時,他們火速的派人去了百花巷把那院子上下收拾了個遍,又派了經驗老道的媽媽和丫鬟過去照顧產婦。
又是送人,又是送必需品,吃的補的,美名其曰,未出月子的產婦不能迎風,要照顧她出了月子再接回關家,已經允了她做姨娘,並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
可這些流言蜚語似是盯上了他們,照顧的稍有差池就說他們是做樣子,百花巷本來就是各種小道消息的聚集地,正值年關,各家忙着送禮人情,關家卻忙着把這些事壓下去,最終無奈之下,在二十八這天,把杜鵑接回了樑國府。
......
齊府內,戚相思聽丁香說完外頭的事,手中的書一擱,除了何太醫之外,她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會做這些事。
外頭蓮心來稟,二老爺回來了,戚相思讓丁香把書拿上,打了傘前去二房那兒還書。
今年的齊府顯得格外熱鬧,綴着雪的枝頭上扎着花,遠遠望過去是雪地裡的另一番景緻,作爲當家主母的王氏,臨近過年這一個月都很忙碌,戚相思到二房時她並不在。
由丫鬟領着到了書房外,屋內齊鶴年正吩咐管事說着事,見戚相思來了,示意管事出去,笑着讓她進屋:“外頭雪這麼大,怎麼不在自己院裡呆着。”
“二伯借我的書前兩日看完了,趁着過年這陣子在家休息,想再借一些呢。”丁香把放着書的匣子抱上來,裡面是齊鶴年命人送過去的書,整整齊齊放在裡面。
齊鶴年愣了愣,隨即笑了,隨手拿起一本:“這麼快看完了,那二伯考考你。”
原本齊鶴年是不信戚相思能記住這麼多東西的,可考了幾問之後他漸漸有些驚訝了,於是他又拿起另外一本問她,結果令他十分意外。
她是真的用心在看在理解這些書,換言之,除了天賦之外,這孩子比他預想的還要喜歡學醫。
齊鶴年看着眼前的侄女感慨:“敏鶯啊,你可真像二伯的一個老朋友。”
戚相思抿嘴笑着:“二伯遊歷過那麼多地方,廣交好友,一定認識許多人。”
“來坐。”齊鶴年示意戚相思坐下,一手擱在那幾本書上,輕輕摸了下,“那位朋友可不同,許多年不見,看到你我纔想起他,也是個書癡,遇上感興趣的書經常能鑽研一整天,腳都挪不開。”
戚相思臉上笑意未變:“是不是二伯上回說的那個?”
“是他。”齊鶴年樂呵呵笑着,“他比我還有天賦,與你一樣樂於看書,記性也好,是二伯最特別的一位朋友。”
“能被二伯這麼誇獎,他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二伯,那他是如何的特別法呢?”
齊鶴年想了想,笑的怡然:“認識他的時候就是因書結緣,他是個書癡,家中藏書有不少,但自己撰寫的卻不多,我曾問他爲何不將所學都寫下來成書,供給後人學習,你猜他怎麼說。”
有這多人前人寫下的東西就夠了,我可不想誤導後人。
“有這多人前人寫下的東西就夠了,我可不想誤導後人。”
戚相思的內心和齊鶴年說出來的話不謀而合,在齊鶴年的笑聲中,戚相思握了握拳頭,老朋友,他怎麼還有臉把爹爹稱作爲老朋友!
“二伯與他關係一定不錯吧。”戚相思笑眯眯的望着他,“他是京都人氏麼,聽二伯說他有許多藏書,我還想前去拜訪呢。”
“你們還真是像。”齊鶴年哈哈大笑,“他是二伯這輩子的摯友,除了他之外,此生怕是再難尋到如此志同的朋友。”
話鋒一轉,齊鶴年眼底閃過一抹惋惜:“可惜他已經過世,如果不然啊,二伯一定讓他收你爲學生,你們倆真是像啊。”
末了,齊鶴年看着戚相思微頓,感嘆:“這秉性,還真是像啊,我那老友他有兩個女兒,小女兒與你差不多年紀。”
戚相思捏着袖子,後背刺起一陣冷汗,齊鶴年那眼神太滲人,像是要透過她看到別人。
當年她和他僅有那一面之緣,可她是戚家人,饒是和姐姐一樣長的像孃親,她也還是爹爹的孩子,父女總有相似的地方。
忽然的,齊鶴年擡起手,輕輕摸了摸戚相思的頭髮,聲音和緩:“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有沒有記恨齊家。”
戚相思低下頭去:“恨過。”
齊鶴年顯然對她的答案是滿意的:“恨過也好,想過也罷,二伯知道你心底多少有些怨憤,但如今你是齊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送你去太醫院,既是爲了齊家也是爲了你。”
戚相思不吭聲,半響才悶聲道:“二伯說的話我都明白。”
“齊家好了,今後也少不了你弟弟的得益之處。”齊鶴年頓了頓,“惠州離這兒遠,將來要想把你姨娘的墓遷過來,還得靠你們姐弟倆。”
對於齊家五姑娘這個身份,齊鶴年能很好的抓住什麼是她想要的,弟弟的將來,遠在惠州的魏姨娘,對於阿鶯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兩件事更重要。
戚相思眼神微閃,擡起頭看他:“二伯的意思是,我能把姨娘接回來。”
齊鶴年笑了:“今後你在太醫院中能有一席之地,在宮中能得太后娘娘的賞識,你的這點要求又有何難。”
戚相思也跟着笑了:“那還得二伯多多幫忙才行。”
齊鶴年樂呵呵的笑着,眼底又是那樣溫和的神情:“憑藉你的本事,今後也能爲齊家掙些榮耀回來。”
......
離開書房時外面的雪下的特別大,戚相思鬆開拳頭,已是汗淋漓。
最初她以爲齊鶴年在試探她,可聽到後來她才發現,他竟是在懷念父親,用摯交好友的身份去懷念一個被他殺害的人,何其變/態。
迎面一陣寒風吹來,戚相思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手心的熱汗已經冰涼,丁香替她打好傘:“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戚相思搖了搖頭,走出了二房這兒,半個時辰前纔剛剛掃過的路又積了一層雪,“五少爺在不在府中?”
“這時辰應該在的。”
戚相思深吸了一口氣:“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