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雲渚欣喜的神色在眼底一閃而過,隨後轉爲一聲帶着嘲弄的輕笑,“學乖了?”
“你要怎樣才能讓我出去?”官佩瑜冷冷地看着他。
靳雲渚把公文包遞給女傭,低頭換鞋,“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趁機逃跑?”
“跑?你看得這麼牢,我跑得了麼?”官佩瑜靜靜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
靳雲渚微微彎下腰,微涼的指尖輕輕挑起她的下巴,“你有這個覺悟就好,想要出去可以,不過那要看你的表現。”
他放肆而灼熱的目光緩緩下移,官佩瑜渾身一僵,猛地站了起來,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坐了回去,把頭轉向一邊。
靳雲渚知道這是默許的表現,不由輕輕一笑,俯身吻了吻她的側顏,“先吃晚飯。”
官佩瑜如獲大赦地站起來走開,脫離那讓人壓抑的方寸之地,坐到了餐桌旁。“我要求打電話給我朋友,她原先說好來接機,但是來晚了,後來見不到我心裡一定很着急。”
“先吃飯,這些事稍後再說。”
官佩瑜抿了抿脣,沒有不識趣地繼續追問。今天的晚飯是西餐,菜色卻依然是她最喜歡的。
只是可口的食物到了官佩瑜這裡便成了味同嚼蠟,靳雲渚自始至終都在盯着她看,毫無顧忌的視線讓她的笑臉漲得通紅。
官佩瑜故意吃得很慢,靳雲渚也不催,還讓女傭開了一瓶紅酒。
官佩瑜本不會喝酒,但她這會巴不得借酒壯膽,端起酒杯就往肚子裡灌,要是能醉得睡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九零年的羅曼蒂康尼,不是讓你當水喝的。”官佩瑜伸手去拿冰桶裡的酒,靳雲渚卻抽走了瓶子,把冰涼的葡萄酒倒在她的杯子裡,又捏着酒杯不給她,“官大小姐沒學過品酒禮儀?”
“我平時又不喝酒,學什麼品酒禮儀。”官佩瑜沒好氣地說道,伸手要去奪靳雲渚的杯子,靳雲渚卻仍是不給她,“快把酒給我。”
靳雲渚看着她似醉非醉的樣子有些好笑,“才喝了一杯,就開始發酒瘋了?”
“不給算了。”官佩瑜收回手,切了一小塊牛肉放進了嘴裡。
“給,”靳雲渚笑着把杯子往她面前一推,“你要什麼我都給。”
又是這句話。
官佩瑜切肉的動作一頓。
是她的錯覺嗎,爲什麼她覺得靳雲渚說這話的味道,有一絲……寵溺?一定是錯覺。
靳雲渚卻似乎只把這當作句玩笑話,兀自吃起了盤裡的食物。
這頓晚餐的氣氛很好,靳雲渚輕鬆地和官佩瑜談笑風生,官佩瑜難得地放下了一點戒心,跟他和平地共進晚餐。
等到用完晚餐時,那瓶名貴的紅酒已然見了底,而官佩瑜喝掉了將近一半,站起來的時候忍不住晃悠了一下。
靳雲渚笑着去攙,卻被她猛地甩脫了手。
“誰要你貓哭耗子,離我遠點!”官佩瑜瞪了他一眼,隨後自己一路扒着桌子櫃子樓梯扶手,搖搖晃晃往上走,靳雲渚哭笑不得地跟在後頭,隨時準備在她摔下來時接住。
結果官佩瑜奇蹟般地平安到達房間,一到門口就習慣性地把鞋往外一脫,腳踩着柔軟的地毯走到牀邊,臉朝下一倒。
“困了?”靳雲渚隨後進門,走到她邊上推了推她的肩膀,“要不先去洗個澡再睡?”
官佩瑜趴着不理他。
“你這樣會把自己悶死……”靳雲渚索性蹲下了身想去拉她,結果話說到一半便頓住了。
壓抑的哭聲從枕頭裡傳來,她瘦削的肩輕輕顫抖着。
靳雲渚笑容頓斂,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僵。
官佩瑜自顧自哭了一會,結果悶得受不了,坐起身舉着枕頭就在靳雲渚頭上砸了一下,“你們一定都是騙我的!你居然讓季伯一起來騙我!我爸爸怎麼可能忽然就沒了,你們怎麼可以咒他死!”
官佩瑜一邊哭一邊砸,她力氣小,軟軟的絲絨枕砸人根本不會有多大感覺,但靳雲渚卻分明覺得自己心口傳來一陣陣鈍痛。
“夠了,”靳雲渚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微冷,“不要以爲喝醉了就可以自欺欺人!”
官佩瑜被說得一愣,隨後把枕頭往靳雲渚臉上一丟,趴在牀上哭得更兇,漢語法語混在一起罵,彷彿是要把幾天來積蓄的傷痛一起宣泄出來。
靳雲渚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一邊,直到她哭累了睡過去,隨後進浴室放了熱水,把她抱進去洗澡。
她微醺的樣子柔弱迷人,看得他眸色一深。
纖細的手指輕撫過她沉靜的睡顏,靳雲渚描摹着官佩瑜的眉眼,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與疼惜。
但她卻看不到。
靳雲渚幫她擦乾身子換好睡衣,把人重新抱回牀上,把空調的溫度往上調了一些,隨後把領帶抽走往邊上一丟,自己走到陽臺上點了根菸。
盛夏的夜空繁星熠熠。
手機忽然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發件人是容烈。
[人跑了。]
靳雲渚眉頭一皺,立馬回了個電話過去,“不是已經都部署好了嗎,怎麼會讓人跑了?”
“遇到點狀況,”容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躁,電話裡還間或傳來女人的喊叫聲,“已經讓人去追了。”
靳雲渚深吸了一口氣,“記得讓人盯着碼頭車站和機場,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離開S城。”
“知道,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下,我白天讓人送了點東西來,你或許用得上,就這樣。”容烈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靳雲渚放下手機,把菸頭丟在地上踩熄,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走到牀邊搖了搖鈴,隨後走到房門外,女傭捧着一個紙盒走了過來,“靳先生,這是容少爺下午讓人送來的。”
靳雲渚把盒子拿到書房拆開,裡頭放着一個盛着淺藍色液體的玻璃瓶,旁邊還附着一張手寫的說明書:“鎮靜藥劑,兌水內服,每次1-2ml,十五分鐘內見效,可讓人熟睡八到十個小時,基本無毒副作用。”
靳雲渚看完說明書,把瓶子拿起又放下,最後放到了抽屜裡。
他不是不信任容烈的水平,只是是藥三分毒,他不想拿官佩瑜冒險。
電腦旁放着一個水晶相框,相片上的官佩瑜穿着一身碎花洋洋裙,打着傘站在香榭里大道上,笑容甜美而溫和。
可是房裡的人卻哭腫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