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豔陽天,天不熱,風還有些涼意。 ωwш ◆тт kan ◆c○
一騎絕塵,馬上二女汗漬涔涔。兩人均不言語。
穆雲疏在剛剛聽到一個消息,消息只有一句話“沈姐姐聽聞蕭公子死訊,動了胎氣”。這句話信息量很大,以至於穆雲疏現在還沒反應過來。
這段時間她很少與蕭家交往,只是偶爾去看望師傅時,得到一些信息。她只知道蕭客去從軍,其他什麼也不知道。
現在她似乎明白過來,蕭客死了,而沈小七有了身孕,當下沈小七動了胎氣。
穆雲疏心裡很難受,因爲蕭客死了。穆雲疏心裡很鬱悶,因爲蕭客的死竟然與自己無關。自己能收到他的死訊,僅僅是因爲他的妻子動了胎氣,需要自己治療。
有些事、有些情緒、有些感覺,來得快去的也急。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所有的事都結束了。
自己甚至連回憶都沒落下,徹徹底底成了局外人。如今他死了,自己連傷心難過的理由都沒有!
到了蕭家門口,小玉一躍而起,直接飛入人羣。穆雲疏也懂得些武功,從奔跑的馬上跳下來,揹着箱子走了過去。
環視一週,穆雲疏將視線鎖定在沈小七身上。
望、聞、問、切,之後施了兩針,習慣業性地叮囑“切勿動氣”云云。
沈小七覺得不疼了,便推開穆雲疏,讓二愣子繼續講述。
二愣子猶豫了一下便開了口:“那日我們大軍壓進……天降大雨……蕭兄弟將我送了出去,自己卻被大水捲走了!當時他渾身是傷——”
沈小七開始認真聽着,聽到蕭客被水捲走,仰面笑出聲來,笑了一會兒,向小米道:“相公沒死,少爺沒死!”
衆人面面相覷,都以爲沈小七癡傻了,卻聽小米道:“沒錯,少爺沒死!”
藍羞月正心寒,見二人如此篤定,便自己勸自己相信她們的話。
小玉本來已經哭出淚來,見此情景,便傻傻呆住了。
穆雲疏覺得這家人好奇怪,明明都死了,卻如此篤定地說沒死。
董氏兄妹見她們如此樂觀,只是嘆氣。
汪雯心情複雜,面色也複雜,她自然不信蕭客還活着,卻不知爲何,心中還有一絲希冀。
陸小鳳不明所以,心中各種念頭閃現,但大多數都是關於今後去留的想法。
糟老頭面色如初,似乎在想些什麼。
最尷尬的要數二愣子了,他揣着一顆沉重的心來此報喪,沒想到人家得到的結論是蕭客沒死。
二愣子覺得可能是自己表達的不夠清楚,於是又道:“蕭兄弟遺言——讓你們忘了他,好好活下去!”
關於遺言,每個人又有不同想法和反應。倒過來說——
二愣子是想告訴衆人,蕭客自己都說自己死了,你們也要相信。
糟老頭依然面色如初,若有所思。
陸小鳳覺得蕭客是說給自己聽的,當下覺得汗顏,對自己“樹倒猢猻散”的想法內疚。
汪雯希望破滅,確定蕭客是死了。想到他對自己的照顧,開始顧自傷情。
董氏兄妹繼續嘆氣。
穆雲疏心中悽然,因爲她知道這遺言與自己無關。
小玉呆了片刻,嚎啕大哭。
藍羞月咬了咬嘴脣,明白這遺言大多是說給自己聽的,心中更加堅定,決定要去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小米眉毛一擰,一臉不善地打量着二愣子。
“別哭了!”沈小七向小玉喝道,繼而又道:“人又沒死,要什麼遺言——小米,送客!”
小米掏出一個五兩的銀錠塞過去,道:“謝謝這位大哥報訊,我送您出去!”
“這,這——”二愣子哭笑不得,他死活沒想到,這家人竟然會這樣,更無奈的是,還要給自己賞銀。
二愣子不要賞銀。小米身爲一個守財奴自然又收了回來,繼而將二愣子推搡了出去。
這邊,沈小七向藍羞月道:“妹妹,隨我去一趟侯府,拜訪一下簡將軍!”
穆雲疏急忙阻止道:“夫人不可,你的身子見不得風,也受不得馬車顛簸!”
沈小七聞言,轉頭望向穆雲疏,目光冷厲,直將心虛的穆雲疏嚇了一跳,也不敢再多言。
從道理上講,穆雲疏沒必要心虛,因爲她不欠沈小七的,相反,她還救過沈小七的性命。然而穆雲疏依然心虛。
這心虛是有來由的。當初蕭客爲了沈小七向她下跪,沈小七便一直記恨她。不知不覺中,穆雲疏便覺得欠她的,也一直有些怕她。
沈小七執意要去,其他人也不好阻攔,卻有一人敢,這人就是她的師傅,糟老頭。
“小七不可,這件事讓藍姑娘一人去就行了,你就安心在家等消息吧!”糟老頭言出諄諄。
不知爲何,沈小七現在脾氣很大,誰的面子也不給。沈小七聞得糟老頭的話,頭也不轉,冷冷道:“相公不在,這個家我說了算!”
沈小七說完便走了出去。
糟老頭追了兩步,重重道:“你莫要忘了,你命犯孤鸞,命中無子!”
“爲了相公,我又何惜一子!”沈小七頭也不回地說完,徑直離去。
糟老頭也沒有生氣,只是向穆雲疏道:“你跟着一起去!”
穆雲疏愣了一下,隨即抱着藥箱跟上。小米剛送完人,見狀,急忙道:“我也去!”
馬車嗒嗒前行。藍羞月駕車,車上坐着三人。穆雲疏扶着沈小七,眉頭緊了緊,欲言又止,須臾,終於道:“我知道現在說這些話不合適,但我還想告訴你,孩子胎位不正!”
沈小七雖然急着相公的事,也很在乎自己的孩子,當下轉過頭,認真地望着穆雲疏,求教:“該怎麼辦?”
“暫時沒什麼,只是要小心些,別做劇烈的動作,再控制好情緒——” 穆雲疏見沈小七態度很好,便殷勤解釋道:“等孩子大一些就麻煩點,嗯~你如果信得過我,就由我來照顧你!”
沈小七對穆雲疏一直有芥蒂,但她也不至於意氣用事,只是禮貌道:“那就有勞了!”
“嗯!好!”穆雲疏不自覺地泛起些心喜。
再次陷入沉默,許久,穆雲疏心起好奇,試探道:“冒昧地問一下,不知夫人爲何如此篤定蕭公子他——”
這種話本來有些失禮或者冒昧,但穆雲疏語氣很弱,不像是質疑,而是像請教,便不會顯得太無禮。
小米本來被壓抑的氣氛感染地安靜下來,聽得此話便來了興致,道:“你不知道,我們少爺可不是一般人……”
小米突突突簡略地說了一遍,繼而問道:“他那麼多次都沒事,這次也不會有事的——你覺得呢?”
“啊,啊——”穆雲疏沒料到小米會問自己的意見,有些措手不及道:“是是,這次應該也不會有事!”
“不是應該,是一定!”小米很嚴肅地糾正道。
“是,是一定!”穆雲疏急忙附和道。
見穆雲疏略帶些敷衍,沈小七又有些不悅了,冷冷道:“信不信隨她!”
沈小七這句話是說給小米聽的,用無視的方式以表達自己的不滿。穆雲疏有些尷尬,卻是道:“別誤會,我信!”
沈小七沒有給予她迴應,穆雲疏吃癟,也無可奈何。
穆雲疏心中悻悻,還有些無奈,卻也知道這是自己種下的惡果。當初若不是自己做下了過分的事,如今自己還是沈小七的恩人。
當初蕭客給自己下跪的事,蕭客已經原諒自己了,可是這件事在蕭夫人心裡一直過不去。加上如今蕭客生死未卜,她對自己更加有意見。
如果蕭客真的沒死,如果他完好地回來了,再如果他感於自己幫他照顧妻兒,然後那啥那啥,再然後自己想要進他蕭家的門。那麼,怎麼過的了正牌夫人這一關?哎呀呀,我在想什麼呢,他死活還不一定呢!
馬車驟止,傳來藍羞月的聲音:“到了!”
一羣女人圍了上去。看門小廝阻止道:“站住,幹什麼的!”
藍羞月當先,迎上去道:“我們蕭客蕭公子府上的,來求見簡叔叔!”
“今時不同往日,我們簡將軍恢復了軍職,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小廝撇道。然而,他看到藍羞月是美女,語氣倒沒有太差。
簡叔敖恢復軍職,這可是個好消息。衆人聞言大喜。
小米是個守財奴,因此她也更加知道錢的好。當即遞上一個五兩的銀錠,而後訕訕道:“麻煩哥哥通融一下!”
若在以往,小廝肯定歡喜,但是如今簡叔敖恢復軍職,他這幾天收了許多錢了,見五兩的小銀錠有些不滿,搓着手道:“這個——”
藍羞月見勢,掏了個五十兩的大個銀錠。小廝立馬兩眼放光。本來他還想說先去通報呢,見到這麼多錢,便改了主意,心道,以往蕭公子是將軍的朋友,直接帶這些家屬進去應該也無礙,於是道:“那我就帶你們進去,不過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簡將軍現在還有客人,你們可能要等一會兒!”
“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進去就行了!”藍羞月道。
進了簡叔敖的小院,問過內門門房,才知道簡叔敖真的有客,不止,還有兩撥排隊的客人。
等了一個多時辰,所有人都不耐煩了,小米更是抱怨起來,藍羞月忽的站起,道:“不等了,我去找他!”
藍羞月仗着武功高強,直接闖入議事的書房。
簡叔敖正與幾人談事,此時被打斷,卻見是藍羞月,即道:“你來做什麼?”
“人走茶涼!蕭公子如今出了事,你又重新做了將軍,可是,但凡你有點良心,也不該讓蕭夫人大着肚子在那裡一等一兩個時辰吧!”藍羞月憤憤道。
“這——沒人告訴我你們來了啊!”簡叔敖皺眉,繼而像身邊人道:“諸位稍等,我先去見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