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死了,是自刎而死。
人們不知道他自刎的原因,卻也隱隱能猜出他肯定是犯了大錯。
秦軍士氣爆膨,天空中的黑雲聚成一個碩大的拳頭,直將白雲撐裂。接着,秦軍大吼,似在宣佈己方獲勝!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人羣中出來一人,布衣打扮。
在場許多人認得他,他就是鎮南王嫡長子,江讓。江讓走出人羣,跪在父親屍體前,哀聲道:“坐視父死,兒子不孝!”
江讓取下父親手中劍,劃破自己手掌,然後攥起拳頭,讓血液一滴一滴流上劍刃,沉聲道:“子承父志,於此立誓!”
目光轉向李兆基,江讓舉劍高呼:“以父之名,負城一戰!”
聲音堅韌有力,傳出很遠,似乎傳遍全城。全城人跪地,仰天迎着大雨。
但見天空中的白雲重新聚起,匯成一隻手掌,白雲越聚越多漸漸包住了黑雲聚成的拳頭。然而,秦人的憤怒亦不可小覷。烏雲也在膨脹,似要將白雲撐破。
江讓面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卻是咬着牙,高舉手中之劍。劍指蒼穹,江讓立地,巋然不動!
江讓畢竟是子承父志,沒有老爹那種凝聚力。民願足夠,他卻不能完全發揮出來!
蕭家諸人卻無心看天,因爲她們更加擔心蕭客的安危。
藍羞月從城外回來之後,一直閉口不言。沈小七再三詢問,藍羞月三緘其口。不說等於說了,沈小七已經明白,相公形勢不好!
事實的確如此。蕭客對上路劍沒有什麼勝算,想要全身而退實在太難。話說,蕭客已經被燒成爛番薯,就算現在結束戰鬥,也算不上全身而退。
本來,蕭客還想與路劍正面一戰。可是藍羞月的出現,使得路劍的無情道更加穩固,蕭客已經不可能使用正常的戰鬥方式!
如今之計,唯有玉石俱焚!
之前蕭客頓悟,悟得是劍道,也是自我之道。多了一個必殺技,但這個技能卻不太方便使用,因爲這個技能是以傷己的方式來傷人!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天魂屬天,無論人怎麼投胎,天魂是不會變的。這也是蕭客轉世之後,魔音仍能找到他的原因。
天煞是上天在天魂上烙下的記號,指明此人是個災星。但這一點卻被蕭客看出端倪,從而由它悟出一個技能。
借天煞之印,引天罰。說白點就是指天叫罵,讓老天爺來劈死自己。劈死自己,同時帶走敵人,很無聊也很惡毒的方式!
但是,不到最後一刻就不能放棄,畢竟還有那麼多人等着自己回去呢!
且說路劍殺掉董巧巧,本想再殺掉後面的母親,只是等了半天也沒見母親來,便作罷。有了殺心便夠了,不一定非要殺人。
路劍吸食完秦度的精血,瞬間變得強大如狗,拔出背上的那把斷劍,指着蕭客道:“請戰!”
“上天一戰如何?”蕭客腹語道。
“如你所願!”路劍說完,身體定住,斷劍飛天。
此時的斷劍雖然表面上仍是斷的,但又不再是斷劍。斷劍飛天之後,劍氣聚在劍身周圍,形成一把很大的劍。那把劍是完整的。
蕭客插在地上的鐵劍驟然飛起,同樣聚起劍氣。兩劍便在空中打了起來。
這並非兩隻劍,因爲已是人劍合一,神魂已經融入劍身。
斷劍無情,一點不講理,也不講什麼劍法,就是硬生生向蕭客的鐵劍上砍。蕭客的鐵劍也予以迴應。
第一劍。兩劍對砍,響聲震天,如雷鳴。
第二劍。兩劍對刺,帶動風聲如鶴唳,兩劍擦過,天空爲之變色。
第三劍。兩劍相搏,只聽嘣地一聲,蕭客長劍斷成兩截。
路劍的斷劍無情,自然堅硬,這與劍體本身硬度無關。蕭客有情,他面對路劍,甚至有些下不了手。
蕭客不想打,但不得不打。如今打了,幾乎是全力出手,卻沒有打過,劍斷了。
蕭客的鐵劍斷作兩節,墜地。蕭客的魂魄也受到重創,從斷劍中掉落。
聖劍劍靈從劍中掉出來,它沒有神識,沒有思想,卻也有一些意志。它很生氣,很憤怒。憤怒於蕭客軟弱與無能,憤怒於鐵劍的普通。
蕭客的魂魄站在身體旁邊,看着滿身焦黑的身體,有些悲傷。這個樣子就算活下來又怎麼去面對家人,本來就其貌不揚,現在好了,直接成烤豬了。
再看看斷作兩半的鐵劍,確定再無迴旋的餘地。而上空,路劍的斷劍直刺而下,勢要將蕭客斬盡殺絕。蕭客避無可避,只能選擇最後一招。
魂魄沖天而起,破空直入雲霄。風雲變幻,卻是在蕭客飛出的軌跡上讓出一個道來。
天開了,一注天光射下,像是一道閃電。這閃電生的很奇怪,形如長劍,卻無頭無尾。確切地說是一片劍狀的光柱。
天光像劍一般刺向地面,聽不到雷聲,卻怎麼看怎麼像是閃電。我們且稱之爲閃電。
閃電速度足夠快,追上了路劍的斷劍,繼而將之吞沒。
地上的聖劍劍靈平地而起,反向相迎,與閃電匯聚於空中。
聖劍劍靈金光閃閃,而閃電更加閃亮,兩者相撞時,火光四射,光亮在那一刻照亮了全城。閃電消失了,劍靈繼續刺向天空,將雲層捅了個窟窿。
這一幕很惹眼,自然也惹到了城中之人的眼。
城中的江讓正在艱難對敵,見此情景,忽然心中一動。無法形容那種感覺,但那感覺不錯,像是看到了救星!
江讓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那手伸向南方。江讓說了句話,聲音不大,卻很清晰:“借劍一用!”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在做什麼,連李兆基也不清楚他在做什麼。但李兆基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兆基忽然急躁起來,下了將領。之後,秦人吹起號角。
號角響起,天空烏雲迅速聚起,合在一處形成一個巨大的拳頭。李兆基站在地上,一拳打向江讓的方向。
全城人都在祈禱,那天空中的白雲匯成一隻碩大的手掌。在江讓伸出手掌的同時,天空中的大掌也向南方伸出手掌。江讓又重複一句:“借劍一用!”
只見一柄金光閃閃的巨劍從南方的天空飛來,斜向下方,破過雲層飛到江讓頭上。巨大的光劍停下,掉了個頭,落入白雲聚成的手掌之中。
那雲手掌抓住光劍,一劍劈下。
烏雲暗涌,急速抖動,倏爾破成兩半。李兆基面色一寒,咬緊牙關又喊了一聲:“助我破敵!”
烏雲拳頭又要再次聚起!這時白雲掌拿着光劍橫斬一劍,又將烏雲斬成兩半。
李兆基身體一震,仰面吐血,倒地不起。軍心瞬間崩塌。
烏雲漸漸散去,天色漸漸明朗起來。“江讓”適時舉劍朝天一斬,天空被破開,天光露出。天晴了!
正值傍晚,夕陽照入朝陽大街,紅彤彤的,如處子之血那般深刻!
江讓面色一凜,做了個劈砍的動作。天空中的光劍便砍了下來,直將綿延六裡的秦軍砍翻。一劍破敵!
這便是人願。江讓此時才徹底擁有人願!
“歸去!”江讓道。
下一刻,金光巨劍飛回城南,天上白雲隨之散去。天徹底明朗了。
天明瞭,只是卻到了傍晚!
同樣,大戰贏了,蕭客卻不行了!
藍羞月沒來得及向沈小七打招呼,飛身而出,掠向城南。
“相公,相公!”藍羞月抱着蕭客焦黑的身體,一遍遍呼喊,卻怎也喊不醒他。
撿起身旁兩節斷劍,藍羞月抱着蕭客的身體回了家!
至於朝陽大街,滿街屍首,那都是秦軍的屍體。鮮血染紅的整條街,在夕陽的映照下,更顯得耀眼。
人羣歡欣鼓舞地散去。
沈小七帶着諸女直接回了家。到家看到了不省人事的、黑乎乎的蕭客。
蕭客雖然很慘,卻沒有死,還有呼吸心跳,卻一動不動,也不是睡着的樣子。變成了活死人!
嚶嚶傳來一些哭聲。沈小七嬌喝一聲:“人又沒死,哭什麼哭!”轉而又道:“誰嫌相公難看,要是不願留下來,隨時可以走,我絕不強留!”
衆人噤聲。沈小七又向穆雲疏道:“你來看看!”
穆雲疏是大夫,見過各種症狀,然而,即便是她也無法直視蕭客的慘狀!
所有人都很害怕。害怕蕭客醒不過來,也害怕蕭客現在的樣子。她們雖然不敢看,卻還是時不時看一眼。
沈小七慍怒道:“誰不想看就給我滾出去!”
沈小七自己是不怕的,藍羞月自然也不怕。小米多年前見過蕭客被雷劈,但那次並沒有變成這副樣子,所以她還有點不習慣。至於其他人,多少有點害怕。
但並無一人離開。沈小七心中有些安慰,便讓穆雲疏過來查看。
穆雲疏細細檢查過,而後道:“只傷了表皮,其他無礙!”
蕭客變成了烤番薯,竟然無礙,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這時藍羞月開了口:“或許,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衆人明瞭,知道藍羞月說的沒錯。既然身體完好,而他卻不能醒來,問題就嚴重了!
藍羞月忽然想起一個地方,即道:“想等兩天看看,若是不行,或許可以去一趟桃園!”
桃園便是枯榮二位禪師的所在之地,衆人都知道藍羞月當年被救活的事,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穆雲疏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當即道:“沒錯,去桃園!”轉而又向沈小七道:“我去過那個地方,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