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地牢。蕭客與藍羞月一道來看望小玉。
心中越來越沉重。想想上次來時自己還信誓旦旦地說很快就能把她救出來,此時卻要自食其言,她一定會很失望吧!
然後呢?她要是問自己接下來有什麼對策,該怎麼回答?如今連一張空頭支票都開不出來了,豈不是要寒了她的心!
“公子在想什麼?”藍羞月忽然道。
“哦,沒事——”蕭客輕嘆一聲道:“還不知怎麼跟小玉解釋!”
此時天剛亮,地牢裡還很陰暗。纔到小玉牢房的門口,就看到她正在貼着窗戶向外看,一臉歡欣與期盼。
蕭客看到她的樣子心裡無比壓抑,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她的目光,卻又沒理由這樣做,只好努力地看着他。
進了牢門,河伯給小玉解了鐐銬,接着便出去。
三人同時沉默。小玉早已猜出結果,雖然心裡不舒服,卻還是開口安慰二人:“沒抓到就算了,大不了再多呆幾天,反正,反正我都有點習慣了,這樣離開還有點捨不得呢!”
小玉越是樂觀,蕭客越覺得無地自容。張了張口想要說“你放心”之類的話,卻怎也說不出口。
“你們別這樣,我都說了我沒事,就當閉關了——”小玉一手扯着一個人,將他們拽到牀邊坐下,又道:“嗯~可惜沒有茶水招待你們!”
小玉開了個玩笑,二人卻笑不出來。還是藍羞月先開口道:“我會想辦法的!”
“我真的沒事!我就先在這兒住着,嗯~你們只要記得常來看我就好了!”小玉道。
當着小姐的面,小玉不好直接跟蕭客說話,只好用了“你們”這個詞,說完還特意看了蕭客一眼,偷偷挑逗他一下。而蕭客似乎沒有那麼好的心情,只是擠出個微笑迴應。
這次探望持續很久,話卻沒有說上幾句。說得越多,越顯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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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幽幽月光傾瀉在一個少年的臉上。
“篤篤——”,兩把飛刀先後插入梧桐,發出桐木獨有的空洞聲音。
蕭客不急不緩走到梧桐樹前,輕輕地抓住一隻刀柄,停滯片刻,看這樣子似乎很有耐心。然而下一刻,卻是用力一擰將飛刀擰了一圈,把梧桐樹幹挖出一個圓圓的洞,洞口滴滴樹汁沁出。
耐心是他表演給自己的,實則心裡浮躁,可是怎能不浮躁?
大半個月過去了,小玉的事一籌莫展。蕭客曾經多次拜訪雷彪,想跟他商量一下,是否可以換個條件,他拒絕了,蕭客再去,他開始避而不見。
直到前幾日雷彪終於肯見,只是他明確地表示這件事沒得商量,因爲綁架案還在發生。不止,甚至還升了級。前兩天李員外的女兒,也就是自己的鐵桿粉絲也失蹤了。
蕭客自然沒工夫爲她惋惜。可是她竟是總捕頭蔣忠臣的外甥女,總捕頭下了嚴令要把綁匪揪出來,還要把外甥女救出來。現如今雷彪已經自身難保,當然也就不顧的蕭客了。
後來蕭客發現了,綁匪留下的梅花標記上還有一些小點,小點代表着時辰,只可惜那些酒囊飯袋在臨摹的時候沒有畫出來。現如今他們已經不再留下可循的痕跡,可不是嗎,人家會傻到主動給你們送線索嗎,即便送了,哪裡還有真實性!
這些天總是失眠,偶爾睡着也睡得不深,與其半睡半醒還不如不睡,等足夠累的時候總能睡着的。
既然不睡就要做些事情。除了漫無目的地查案,就只剩下苦練武功了。卻因爲心浮氣躁而收效甚微。
追魂箭練起來麻煩,蕭客就試着用飛刀代替,只是追魂飛刀似乎更難把握,練了這麼些天兩把飛刀都不能射在同一處。
天大概快要亮了吧,只是爲何還沒有睡意?且不管他,再試試!
蕭客拔出飛刀退回原地正要射,就聽到腳步聲,接着便看到沈小七走來。
“相公,你這是醒了還是沒睡,怎麼這般不愛惜身體?”沈小七道。
“我睡過了,剛醒——”蕭客道:“你怎麼起來了,這大冷天的!”
沈小七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慢慢走到他身前,伸出雙臂輕輕地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冰冷的衣衫上,細聲道:“相公且要愛惜身體,事不可強爲,小玉有事大家都着急,可是連藍姑娘都沒有辦法,咱們又能如何呢!”
蕭客長嘆了一聲:“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小玉豈不是要在牢中過年,她一個小女孩怎麼受得了這些苦,時間久了心理上難免會出現問題——”
沈小七這段時間早就看出來,相公似乎對小玉很上心,本來也沒覺得什麼,後來漸漸感覺不對勁。有一次相公徹夜未歸,第二天從一些人那裡試探性地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他沒有跟任何人在一起。或許他是在牢房過夜了吧!
她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不怪相公,畢竟自己身子不好不能圓房,而相公正年輕,總會有些需要的。況且小玉雖然刁蠻了些,但看得出心眼不壞,若是真的被相公收了房,大不了自己以後慢慢管教。
想到這裡,沈小七便開口道:“相公好些天沒去看望小玉姑娘了吧,挑個時日再去看看吧,她一個人在牢裡也怪可憐的!”
“是啊,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麼面對她——”蕭客隨口就將心事說了出來,旋即發現不對勁,急道:“小七你——”
沈小七一笑莞爾:“相公這般行爲小七都看到了,你要是喜歡就去做吧,小七不會介意的!”
“得妻如此——”蕭客說了半句,卻怎麼也說不出後半句。
沈小七幽幽道:“相公不嫌棄小七,小七又怎會那般善妒!”
“小七啊,我是不是越來越貪心了!”蕭客道:“想以前我不過是想求個安穩,如今卻貪戀無度忘記初衷——”
沈小七伸手捂住蕭客的嘴,道:“相公這麼說就不對了,若是按相公的說法,那小七就更加貪心了——嫁與相公之前,小七覺得活着或死掉都是一樣,如今這般幸福全是拜相公所賜。可我卻不知感恩,得知相公與其他女子生情還會心生妒意!”
“誒~不對!”蕭客道:“你剛剛不是說不在乎的嗎?”
“哪會真的不在乎,不過是怕相公對我生怨罷了!”沈小七略帶幽怨道:“不過,小七本就配不上相公,只要相公不嫌棄,小七就滿足了!”
“看你說的,你那裡配不上我,反倒是我配不上你纔對!”蕭客道。
“我什麼事都不會做,是個累贅,而且相貌平平,反觀相公,文武兼備又俊朗不凡,自然是我配不上相公——”沈小七道:“我能給你的,只有一顆忠貞不渝的心!”
沈小七語速略快,像是在表明心跡。
“小七你別說了,相公已經無地自容了——”蕭客道:“你可知你那一顆心就勝卻一切!”
如此這般說了一會兒話,蕭客怕天冷凍壞小七,便哄着她回去睡覺。繼而又顧自練起武功來。
不多時又來了一人,卻是汪雯。
蕭客這段時間因爲壓力大行爲異常,汪雯自然也看在眼裡。她心裡一直矛盾着要不要把某些事說出來,因爲害怕失去,她便一直沒敢說。可是看着蕭客最近連覺都不睡了,心裡也很難受。
他對自己這麼好,自己明明能幫他卻不願幫。自己一直擔心的也不過是他會因此更加嫌棄自己,可是,即便不說他就不會嫌棄自己嗎?
這些日子他連自己的妻子都很少關心,更不用說自己了,這是自己想要的嗎?可是然後呢,就這麼一直守着幻想度日?
自己的事他基本上是知道的,那有何必自欺欺人,索性說開來吧!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不再理自己,跟現在似乎也沒多少區別!
他怎麼說也算救過自己一命,就算是爲了報恩,也應該幫他一把吧!或許,或許他會因爲感激而施捨自己一點感情也說不定!
汪雯還在想着,蕭客就開了口:“你怎麼也起來了,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句話,汪雯心中更生出悵然與無奈,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我想着,在這裡打擾許多日子了,明天想回到攬月閣,特來向你辭別!”汪雯語氣中聽不出悲喜。
辭別有半夜來的嗎?蕭客想了想便道:“實在不好意思,這段時間太忙沒有顧忌到你,你別多想,就在這兒住着吧,沒事的!”
汪雯盡力做出一副輕鬆神態,道:“總是閒着也挺不自在,還是做點事感覺踏實些,嗯~反正我還可以經常回來的,不是嗎?”
“當然,不是早就說過了嗎,這裡就是你的家,隨時歡迎你回來!”蕭客也不強求,現在正忙着小玉的事,哪還能面面俱到照顧所有人的想法。
“謝謝你!”汪雯道。
“你看你又客氣起來了,咱們是同鄉,互幫互助不是應該的嘛!”蕭客道。
敏感的人聽人說話時喜歡摳字眼,蕭客一句話汪雯只聽到“同鄉”、“互助”兩個詞。聽到第一個詞,汪雯很難受,說來說去還是因爲同鄉。聽到第二個詞,汪雯更加難受,互助,你能助我,我又拿什麼助你?如果有,也就是那件事了!
蕭客見汪雯沉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稍事,便再次擲飛刀。回頭見汪雯還在,便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有事!”汪雯語氣中透露着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