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楚思背對着謝安,躺在草牀上。她睜大着雙眼,一眨不眨的望着石壁,心中鬧騰不已。她的眼前,一時出現了慕容恪俊逸而癡情的臉,一時又出現了謝安的臉。
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楚思暗暗想道:我是怎麼了?慕容恪對我如此之好,我一直能自持着,才遇到謝安,怎地便爲他定了親而難受?
轉眼間,她又想道:是了,慕容恪給我的感覺一直是緊張,壓抑,而謝安的則讓我覺得舒服,輕鬆。我在這個世界裡舉目無親,心中早就不安到了極點,正因爲他的溫柔,才讓我生出依戀的。
正當楚思翻來覆去的尋思時,忽然聽到謝安的方向,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聲。那嘆息聲中充滿了無奈和惆悵失落,使得楚思不由一呆。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在馬蹄聲中,伴合的是喧譁吵鬧聲,楚思一怔,轉過頭看向窗外,卻見窗外變得燈火通明,無數火把透過樹叢落入她的眼中。
楚思不由看向一側的謝安,正他雙眼微閉,也不知是睡覺了,還是在傾聽。
這時,外面的喧囂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殺!”幾乎是一瞬間,。數千喊殺聲震破天際,遠遠的傳了開來。
緊接着喊殺聲的,是破空而來的箭聲和啼哭聲,慌亂的腳步聲。
楚思聽了一會,低聲問道:“有人在攻城主府?”
謝安輕輕的說道:“恩,馬上便會屠城了。”
“啊?”楚思迅速的轉過頭看向他,叫道:“屠城?”
謝安輕笑道:“是啊,屠城。是石虎要屠城。”
“爲什麼?”
“石勒的病突然加重了,有意把帝位傳給石弘。石虎不願意,便準備在今晚借內部叛亂之外,把這座城全毀了,然後嫁禍到石弘身上,這城是石弘最大的後盾力量,是他的生財之地。石虎可以讓石勒相信,之所以發生這樣的慘事,純是石弘奴下不嚴,偏用親信,激化茅盾等等原因所致,這樣一來,便可以讓他失去帝心。就算石勒不相信是石弘所爲,他也會因爲這件事變得極爲被動。”
“可是石虎還在鄴城啊!“
謝安睜開眼,看了一眼楚思,緊接着他又閉上雙眼,低聲說道:“正是因爲人在大燕,才更好策劃此事。據我估計,他現在已經在城外了。今天白天我們如果離開的話,應該會在城門外碰到他。”他看了一眼楚思,輕輕的說道:“楚姑娘傾城傾國,世所罕見,那石虎又是一個色中毒虎,讓他見着了,終是沒有好處的。”
楚思暗中拭了一把汗,想道:豈只是沒有好處!望着謝安,不由問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分析!我來這裡也有半個月了,有夠多的蛛絲馬跡讓我分析出這樣的事實。”他慢慢坐起身來,望着楚思笑道:“謝某不才,第一天便請楚小姐一起住進了牢房,將來不管有多少人對小姐示好,我也可以肯定,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有我這樣的壯舉!”
楚思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白了謝安一眼,低聲道:“油嘴滑舌。”久久沒有聽到謝安的回答,楚思擡起羞紅的小臉,才發現他正怔怔的望着自己,一副色授神與的模樣。
看到楚思回視自己,謝安俊臉一紅,不自在的別過頭去。楚思也低下頭,這麼一來,兩人又恢復了寂然無聲。
一切都如謝安所說,到了下半夜時,整個城池,都陷入了火海當中,連城主府也是一片大火。不過這牢房所在的地方,離其他的建築都有點距離,又是石頭所制,因此一片火焰中,只有這方寸之地,還安然無恙。
聽到大火中傳來的慘叫,嘶喊,呻吟聲,楚思皺起了眉頭,這時,謝安丟過來一塊手帕,衝她溫柔的說道:“撕開堵着耳朵吧,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
第二天天色一亮,楚思便破開了石門,和謝安三人向城門外跑去。一路經過的地方,倒處是斷垣殘壁,黑糊糊的一片。時不時的可以看到一隻人腿,幾根手指出現在殘灰中。
楚思不忍再看,便擡起眼睛,只是定定的望向前方。一直到出了城門二三十里路,一行人才停下了腳步。
她一路觀察,發現這裡果然有數百人馬駐紮的痕跡,不由對謝安的判斷更加心服。
楚思嘆息一聲,忍不住讚道:“你當真是天下少有的奇才。”話音一落,卻見謝安有點忸怩,他一直談笑自若,很少有這種不自在的表情出現,楚思大奇,不禁笑道:“因我的讚美,你羞了?”
謝安哈哈一笑,說道:“羞也有點。安外出遊歷二年餘,曾四次困入險境,命在旦夕,哪裡能當得上奇才兩字?”
楚思不由格格一笑,心中想道:啊,原來他也會困入險境啊!頓了頓,楚思又問道:“你下面準備去哪裡?”
謝安答道:“本來是準備去大燕的。不過聽說他們新一代的大將慕容恪,已經帶兵連夜離開了薊城,謝某人便再也沒有一遊的興趣了。”
楚思的心一跳,不由問道:“慕容恪帶兵離開了薊城,爲什麼?”
謝安搖頭道:“不知。慕容恪此人,雖然到目前爲止,也只打過一次仗,不過從此戰可以看出,他這人喜歡用奇兵突襲,而且極爲謹慎小心,行動前從不露出半點風聲,謝某沒有在薊城,沒有辦法分析他的動向。”
說到這裡,他見楚思愣愣的出神,便誰了嘴。這時,聽到楚思喃喃說道:“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出征的。”有沒有發現我已經離開了?
她暗暗搖了搖頭,想道:肯定就是在我離開的同時,他就出徵了。也正是因爲這樣,高氏才這麼大膽的設計我。也不知道他回到薊城,見我不在了,會不會很生氣,很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