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還不解開它嘴巴上的繩子,趕緊給它喂點東西?幾天沒吃東西了,會餓死的!”這時呂恆走了過來,從鑰匙串上掏出一把小剪刀,從範飛手裡接過紅塵,把它嘴上的細麻繩小心地剪斷了,同時儘量小心地不剪斷它的鬍鬚。
“餓不死的。”範飛笑道,“倉鼠的兩頰都有頰囊,從臼齒側延伸到肩部,可以用來臨時儲存食物,或者搬運食物回洞儲藏,所以才叫做倉鼠,又叫做腮鼠、搬倉鼠,它們平時都會留點東西在頰囊裡,以備饑荒,所以幾天不給它東西吃,它也肯定餓不死。”
這些知識都是那天用手機上網時看來的,範飛的記憶力格外好,又是用心去記憶,因此記得很牢。
“哦?有這種事?我家那幾個小兔崽子也養過一隻倉鼠,但沒聽他們說過這事啊……”呂恆聽後大感興趣,當即用右手在紅塵的嘴巴兩邊輕輕地捏了捏,點頭道,“嗯,果然好象藏了點食物,可能是玉米?也可能……嗯?”
說到這裡,呂恆的臉色忽然凝重起來,又繼續仔細地捏了捏紅塵的頰囊,驚道:“這裡面有個圓圓的硬東西!”
“啊?”範飛剛纔一直將精力放在和何步塵鬥智鬥勇之上,也沒去摸紅塵的頰囊,聽了呂恆這話,當即疑惑地湊了過來,問道,“圓圓的硬東西?”
呂恆沒有吭聲,左手忽然加勁,使勁地捏開了紅塵的嘴,右手再在頰囊裡捏動了幾下,範飛便看見一個黃燦燦而又亮閃閃的東西從紅塵的嘴裡冒了出來。
那居然是一枚黃金鑽戒!
黃燦燦的指環外端,鑲嵌着一顆棱角分明、個頭較大的鑽石,在路燈下散出着燦爛的光芒,一看就價值不菲,絕非那種低檔鑽戒可比。範飛沒事時也在步步高商場看過幾枚五位數以上的鑽戒,但比起這一枚來都要黯然失色。
看到這枚黃金鑽戒後,呂恆和範飛都是大吃一驚,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紅塵看起來很聰明,在範飛叫出它的名字,又叫出“的兒嘟”的專用訓練語言時,它便知道是救自己的人來了,並配合地來了個後滾翻。之後範飛果然救了它,而它也就把範飛當成了救命恩人,一直老老實實地躲在範飛的手心裡。而呂恆幫它剪掉綁住嘴巴的細麻繩時,它也一直很溫順地配合着。
但當呂恆去掏它嘴裡的東西時,一直很老實的紅塵卻忽然劇烈地掙扎起來,四肢拼命地動着,試圖掙開來。但呂恆早防到了它這一招,用左手握住了它的整個身子,只留了個頭部在外面,它也就不能像抓傷何步塵的臉那樣劃傷呂恆的手。
範飛開始還以爲它是不肯吐出嘴裡的食物,也就沒去阻止呂恆的動作,直到這枚黃金鑽戒突兀地顯現出來,範飛才大吃一驚,心中暗叫不妙。
而在紅塵張嘴吐出這枚鑽戒時,那股強烈的黃金味道同時直直地衝入範飛的鼻子裡,讓他瞬間想起了一些以往沒太注意的細節,也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許逸凡這個七十多歲的老頭,爲什麼會對一隻才養了幾個月的小倉鼠感情如此深厚,甚至超過了對自己孫女的關愛?而在紅塵失蹤後,許逸凡寧願絕食也要把它找回來,甚至還許諾給範飛五萬元報酬,這件事本身就透着古怪。只是喜愛寵物勝過親人的老頭老太太也有不少,範飛當時也沒有去深想,或者說沒有想明白。
而此刻看到這枚鑽戒,他便想起了在許靜家中探查時,那股遺留下來的倉鼠味道中始終夾雜着一股極淡的黃金味。當時他還以爲這隻倉鼠是像許靜所說的那樣,經過了一些生化變異,所以皮毛上帶着這種味道。而現在看來,那股黃金味道肯定就是這枚黃金鑽戒留下的。也就是說,紅塵在失蹤前,嘴裡就一直藏着這枚黃金鑽戒了!
範飛又忽然想起了“九爺”這個稱號。
在範飛初遇到丁易時,許逸凡正和丁易在一起,並露出對丁易很敬畏的拘謹模樣,連長椅都只坐半邊。但丁易對許逸凡的態度卻有些奇怪,以他那樣的強者,肯耐心傾聽一個老頭無休止的牢騷,這本身就不尋常。而且當許逸凡懷疑丁易的手下在幫他找紅塵時偷了他的錢包,丁易也沒發怒,反而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了一句,要把那些“手腳不乾淨的人”的手腳給送到許逸凡府上來,而且當時丁易的表情一直是苦笑着,這又說明什麼?
加上丁易偶然叫出的那一聲“九爺”,就說明丁易其實在內心裡比較尊重許逸凡,不敢輕易得罪他。而許逸凡作出的那番對丁易的敬畏相,或許是他對丁易的故意調侃,又或許是做給外人看的……
連丁易這個黑白兩道通吃的主都敬畏的九爺,真會是個普通人嗎?
範飛當時在聽到那聲“九爺”後,也再次留心地觀察了一下許逸凡,發現他的右手食指已齊根斷去,所以他只有九根手指。
當時範飛就聯想到,九爺的稱號,恐怕就是因爲這九根手指而來……
只是範飛當時一門心思放在丁詩晨和追債上,也就沒有多想。而此刻,他忽然想到,在武昭縣,從古至今對付小偷的狠辦法就是剁手,有的剁手掌,有的剁手指……而其中剁手指的方式往往是剁食指或中指,因爲小偷夾錢包時一般是用食、中二指,一旦少了其中一指,想再探囊取物就不太可能了,這賊的身手也就基本廢了。
這麼推算起來,許逸凡恐怕以前就是個賊!而且他肯定不是個小賊,估計是個賊王或者神偷,總之不會乾淨。
還有,許逸凡還在向範飛許諾那五萬元報酬時,曾驕傲地說過一句話,說他縱橫江湖幾十年,這點存貨還是有的……當時範飛以爲許老爺子是在開玩笑,而現在,他幾乎可以斷定,許逸凡曾做過很多年的賊王,直到一次失手後,被人剁去手指,這才鬱悶地收山。
只是俗話說得好,一日是賊,終身是賊。雖然許逸凡有不少積蓄,但他仍然手癢,於是在得到紅塵這個奇特的小東西后,便刻意訓練它去偷別人家的珠寶。畢竟紅塵身形小,動作又敏捷,從排風扇、門縫、空調管道、下水道之類的縫隙中鑽進去、溜出來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偷點珠寶實在是小菜一碟……
紅塵在偷到這個黃金鑽戒後,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道士何步塵,被何步塵捕獲。而紅塵嘴裡既然有這個鑽戒,就不肯開口吃東西……這是一種可能性,而且正確率估計很高。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即這個鑽戒是紅塵偷偷從許逸凡的寶庫中銜出來的,然後被道士逮住。而許逸凡一旦發現贓物丟失,便害怕事情敗露,所以一定要找回紅塵,說“活要見鼠,死要見屍”,甚至不惜找丁易幫忙,並以絕食相逼許靜、以五萬報酬相誘範飛……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許逸凡都脫離不了干係,也脫不了這個賊王的嫌疑。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該怎麼辦?
現在一旦說出這隻倉鼠是許逸凡養的,呂恆作爲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警察,肯定會懷疑是許逸凡利用紅塵去盜竊別人的珠寶,畢竟在名偵探小說中,這樣的事例並不少見,比如用鸚鵡之類的寵物去偷別人家的財物……
而這樣一來,紅塵肯定會被呂恆作爲“作案工具”控制起來,自己那五萬塊就得不到了,而許逸凡也會倒大黴,肯定得抄家坐牢,甚至坐牢至死!
至於許靜……她好歹是自己的同班同學,還是丁詩晨的閨蜜,自己能夠眼睜睜地看着她家倒大黴嗎?
更何況,這隻小倉鼠還值得五萬報酬,甚至更多,只要範飛能抓住合適的時機開價!
範飛本能地覺得,自己應該把紅塵交還給許逸凡,並從他那拿到五萬塊報酬。反正他這錢來得也不乾淨,紅塵也幫他不知偷過多少東西,而且自己也正缺錢,還欠了呂恆五千塊報酬,併爲了紅塵和道士大打一架,爲什麼不堂堂正正地拿走這筆報酬?
所以這麼正反兩方面一想,範飛就決定幫許家,也幫自己。
他需要這五萬塊,也不願意坑了許家。
他懂一點法律,知道這或許就是包庇。但這時他的小農意識又佔了上風,覺得這也不算什麼大錯……
心念電轉之間,範飛已將這些前因後果都快速地在腦海裡推算了一遍,並迅速地作出了決定。不得不說,這依賴於他強大的潛能,特別是有些令人髮指的推算和計算能力。
所以當範飛貌似神情呆滯地看着那枚戒指的同時,他的心思卻如旋風般颳了好幾輪,不但想清了這枚戒指上透露出來的所有信息,還作出了決斷,效率可謂驚人。
“這是什麼?”這時,呂恆已從紅塵口中取出那枚戒指,眼神如電般地看了範飛一眼。
“戒指。”範飛緩緩地答道,同時在心中急速地思考着對策。
既然主意已定,那麼接下來就該是他和呂恆的鬥法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