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竹走得匆忙,衣服鞋襪什麼都沒帶,等想要在網上訂機票的時候,才驚悚地發現自己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根本就找不到。
情急之中她給顧容昊打過電話,每次不是被他中途掐斷就是響很久都沒人接。
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想到了溫禮喬,明明知道並不應該,可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過去。
溫禮喬掛斷電話不到半個小時,便有車停在了華府半山的小區門口。
簡竹急衝衝奔過去,打開車門才發現他也在車上坐着。
“時間緊迫,機票我已定好,並讓公安局的朋友幫你補辦了臨時身份證明。咱們現在出發去機場,身份證明會在我們到達機場的時候同時送到。”
簡竹急得眼睛都紅了。
那是過去溫禮喬沒有見過的她的樣子,即便在公海上發生了顧榮禮的那一出,她也表現得足夠堅強。
她坐進車子,他還不住地安慰她沒事沒事,現在申城的一切情況都是經過他人轉述,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沒有她想的那麼嚴重,讓她先冷靜,等到了申城再說。
簡竹深呼吸,又再深呼吸,繼續去打顧容昊的電話,總想着要跟他說一聲,不要讓他擔心,可是電話過去,他的手機卻關機了,等她發現的時候,自己的手機也是突然黑屏。
溫禮喬見狀,也安慰道:“沒事沒事,反正上了飛機也要關機,等到了申城再充電就行。”
……
顧容昊坐在病牀邊翻雜誌的時候,管柔正好從洗手間裡出來,重新躺回牀上以後,才揚了揚他的手機,“容昊,你手機沒電了,我也纔打了兩盤遊戲,就沒電了,你帶沒帶充電器?”
顧容昊厲目圓睜,用力一把奪過自己的手機往大衣外套裡一扔。
管柔見他那副痛恨至極的模樣便忍不住道:“拜託,是你叫我裝病,是你叫我裝暈倒,是你把現在的局面搞成這樣,害我爸媽把我所有的電子設備都給沒收了,不然我怎麼會無聊得都要瘋了?”
“瘋了就睡覺,睡着了就不瘋了。”
管柔真是氣得夠嗆,顧容昊一副死魚臉的表情,好像在這裡多待一秒都是煎熬。
她說:“顧容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拉開大門衝出去跟我爸媽說你跟我是假結婚,你根本沒有想要一輩子對我好?”
他冷哼一聲,動手翻了一頁雜誌才慢條斯理地道:“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麼,還用得着你出去嚎?”
“顧容昊!”
他起身將手裡的雜誌一丟,“我跟這裡的醫生護士都說好了,你再在醫院裡住一週,然後我會來接你出院的。”
管柔真是不淡定了,着急道:“你去哪?”
他擡表看了看時間,這個點趕回去,正好可以帶他的小野貓去附近的韓式料理店裡吃烤肉,雖然他本人並不熱愛這些亂七八糟的洋玩意,尤其是味道死怪的各種變異白菜,可她似乎極愛這些酸酸怪怪的食物,他到也樂意極了,看着她吃也好。
管柔見他脣角不由自主泛起的笑意,心都跟着疼了。
她想要厲聲喝他來着,讓他別再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她了,可又做不到,只是用着商量的語氣同他說道:“容昊,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從前我跟你在一起,就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是你誤會了……”
“這很重要麼?”顧容昊沉思了一會兒,其實不是他想要傷害管柔,而是有些陳年舊事在記憶裡,真的已經變得很淡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晚上要點什麼好東西給他的小野貓吃纔好。
管柔咬了下脣點頭,“重要。那些對於你來說並不重要的事情,可是對於我來說,都很重要。”
他重新在病牀前的凳子上坐下,纔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頭道:“所以我會跟你結婚,管柔別鬧了。”
他越是這樣不瘟不火的態度,她越是悲從中來,“你根本不願意聽我解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同意跟我結婚,無非是想用我給你外面的女人做煙霧彈,你不想志在聯姻的顧、管兩家有人去動她,所以你纔會犧牲我的!”
“所以……你覺得跟我結婚是犧牲你嗎?”他總能保持着一種不痛不癢的姿態,似乎爲了那個女人,他的婚姻都可以用來交換。
管柔閉嘴不語,又想起他答應結婚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他在漫長的抽過一根菸後回頭看她,說:“我不愛你,以後也不會愛你,我跟你結婚以後最多就是相敬如賓,不要指望我對你好,我沒那麼多經歷。”
他的話簡直絕到刺痛她的心。
當年被他誤會的傷與痛,好像還歷歷在目一般,與他分開後的這麼多年,她一直記得這男人轉身時的絕情——他似乎不是一個會糾纏女人的男人,就算再愛那個女人,至多到他的底線,他便會毫不猶豫地轉身走人。
所以,他們分開沒有多久,他和簡汐月在一起的新聞便鬧得滿城風雨。
所以,她受了很嚴重的刺激,即便他已離開法國,她仍因爲嚴重的心理問題留在了那裡,一邊吃藥一邊看醫生,惶惶不可終日,無非想要尋一個向他解釋的機會,可他卻徹底與她劃清界限。
再後來,他結婚,新娘是那個挖了她牆角的簡汐月,這讓她更加受到刺激。
再然後,爺爺的一通電話讓她回國,說顧家已經交代了,當年顧簡兩家的那場婚約根本就沒有完成,這麼多年,無非是因爲相同的利益仍然捆綁在一起,沒有對外宣佈事實真相罷了。
她着急回國,見面的第一天就被他甩臉子了。
那時候她以爲自己的心理病應該已經好了,連藥都停了,可是那夜之後,她又開始難受,媽媽帶她去看心理醫生,說要她又犯病了。
管柔抓着被角的手緊緊攢在一起,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心跳開始加速以前,她才能用看似平淡的語氣對他道:“我知道。”
管柔說話的模樣和語氣,像極了他那隻小野貓。
顧容昊心下一軟,對她也沒那麼惡劣了,只是道:“你好好休息吧!晚餐我叫人給你定了送過來,順便再給你送點電子產品。”
管柔盤腿坐在牀上,“我是瘋了,纔會爲了跟你結婚,答應這麼多莫名其妙的事情,甚至還要配合你的時間裝病。”
顧容昊知道她現在在氣頭上,也沒有再刺激她的意思,“年底我事情太多,人也煩悶得很。未來我們是要相攜走過一生的伴侶,有你的體諒,我很欣慰,謝謝你。”
顧容昊說完了轉身就走,大手觸上門把的時候忽聽身後有女聲道:“容昊,當着我的面,你其實不用找那麼多借口。今天是我體諒你,可你又有沒有問過你自己,明明是早就說好的事情,爲什麼你突然又延後婚期?”
……
顧容昊從醫院出來便直接上了汪福停在大門口的車。
這一天還真是折騰,上午管柔當着那麼多人倒在地上,這痛那痛的,以至於顧、管兩家拉拉雜雜來了一大堆人,把他們堵在醫院,害他電話響了也沒時間接,看到那小東西的來電,看着塞滿了整間病房的人,他還是關了靜音,將手機緊緊抓在手裡。
假意爲管柔做了場手術,她到也是配合,只是被人推進手術室前緊緊拽着他的衣角道:“容昊,我不介意你讓我幫你撒謊,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愛你,因爲愛你,所以我容得下她,我不會害她,這點你要知道。”
他低頭看着病牀上的女人,其實還在法國的時候,他們之間一直很好。
那幾年裡,他其實對她還算了解,她不是一個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的人,她至就是傷害她自己。
所以她跟那隻小野貓一樣的蠢。
她們爲了得到自己的愛情,卑微到願意接受一個不完整的男人。
直到管柔被推進手術室,顧容昊仍然一句話都沒說。
管柔其實也是害怕的,在他越離越遠的視線裡,終於忍不住出口詛咒他:“顧容昊,我祝你終有一天遇見一個讓你情不自禁無法自拔的女子,讓你愛她也是瘋,不愛也是瘋,最後被她狠狠踩在腳下,一輩子都沒辦法翻身。”
顧容昊在車上笑了起來,管柔的這點小孩心xing,有時候真是像極了那個人,以爲說這樣的話便可以讓他動搖或是內疚。
可惜他顧容昊這一生都不會遇到那樣的事情,他是顧家的長孫,整個“焦陽集團”未來的掌舵人,別說自己那個小家,就是整個顧氏家族的利益鏈條都不會允許他變成那個樣子,不然,他怎會比顧榮禮優秀,怎麼會比任何人都要適合現在的位置?
那是因爲他最愛簡汐月的時候,也至多是在婚禮之後的這幾年心裡不痛快一些。可是不痛快歸不痛快罷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的小野貓,簡汐月在他的記憶中逐漸模糊,甚至模樣都開始與他的小野貓重疊。
所以他想,自己這輩子大概最瘋狂最不理智的時候,也就是那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