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賭氣,一個沉怒,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視着互不相讓,花草心中暗自叫苦,直覺的自己杵在房間裡很不合適,忙悄悄的退了出去,掀了簾子出來,就見季小三心不在焉的左顧右盼,還煩躁的撓着頭。
細看,就發覺這孩子眼底青黑一片,很是憔悴。
花草可不憐惜他,不敢對蔣二爺發的火氣正好對這倒黴孩子撒了出來,她揪了季小三的耳朵氣道:"你主子怎麼回事,真要娶別的女人?可別忘了他的命是我家娘子救的,也忒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了……"
季小三痛的直跳腳,邊搶救自己的耳朵邊嚷道:"這能怪誰,我家爺心裡滿滿的都是蘇娘子,可蘇娘子就是不願意回蔣侯府,我家爺能怎麼辦,總不能放着那個家不成樣子,再說,要另娶是老侯爺發的命令,我家爺也是拼死抵抗的……"
還拼死抵抗,花草重重的呸了季小三一聲,"蔣二爺那麼大的人,還是朝廷命官,他不願意娶,老侯爺真能要了他的命,我看他就是見異思遷,忘恩負義……"
"放手,我的姑奶奶,求你放手……"季小三痛的直叫喚,又忍不住爲他家爺叫屈,"什麼見異思遷忘恩負義,我家爺心心念唸的都是蘇娘子,再沒她人,可蘇娘子不給爺機會,爺能怎麼辦?總不能這麼幹耗一輩子,當個老光棍!再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爺說了,除了蘇娘子,娶誰不是娶,這輩子就這麼湊合着糊弄個家,過下去得了……"
季小三揣摩着他家爺的心思信口胡說,花草卻是聽的呆了。
除了娘子,娶誰不是娶,蔣二爺對娘子的情意竟是這般深!
花草這丫頭是刀子嘴豆腐心,聽了季小三這話大爲觸動,她鬆開季小三的耳朵,低聲道:"你給我過來,我有話問你。"
且說屋裡這倆主很幼稚的僵持了好一會兒,到底是蔣項墨先移開了視線,明眸似水,面如芙蓉,美豔的讓人無法逼視,再瞪下去,他又要口乾舌燥了。
想到蘇晗之前問嚕嚕,他心中有些發虛,據暗衛調查,皇后將嚕嚕抱過去,就第一天讓崔院判在嚕嚕身上取了金猊香,之後那暗衛便沒再見到嚕嚕,而皇后卻做足了嚕嚕在宮裡的假象,還傳言有了嚕嚕,失眠症侯好了許多,這說明皇后欲蓋彌彰,已經暗中有了動作。
這話蔣項墨哪敢跟蘇晗明說,蘇晗還不得擔心死,只怕能跳起來爲了嚕嚕跟他拼命。
"咳,過段時間就會送回來了,你要是沒有其它事,我就回去了。"蔣項墨虛咳了一聲,口內說着,眼睛卻緊緊的盯着蘇晗的表情,盼着她開口問他娶親的傳言,要是質問就更好了,說明她生氣,還有幾分在意他。
果然,有了後孃就有後爹,這媳婦還沒娶進門呢,就不管子熙了,她都說了要帶子熙回姑蘇,這人卻無動於衷,沒有任何反應。
蘇晗只覺得心口窩着一團氣,上不去下不來,堵的她難受,偏她又沒有理由發作,否則,對方還以爲她存了別的想法,看他要娶親妒忌難受的緊呢。
蔣項墨不錯過蘇晗臉上的任何表情,這女人除了微微蹙眉,似乎忍着不虞,卻沒再說什麼,反而衝他很淡漠的擺了擺手,便轉過身往內間去了。
蔣項墨氣的差點噴出一口血來,他咬了咬牙,繃着臉轉身往外走,可心頭的一團火氣燒的他難受,胸腔處有什麼東西翻騰,若不發泄出來,非要爆裂不可,他一腳才跨出門檻,霍的又收了回來,回身撩了簾子大步跟進了裡間。
"啊?"蘇晗正伸手解開胸前的玉色琵琶排扣,猛的一個黑影欺上來,唬的她手一抖,差點失聲喊了出來。
那聲音到底沒發出來,因爲進來的男人不由分說,一雙骨節分明的粗礪大手捧着她的臉蛋,就親了上來。
說是親,其實是啃,狼一樣兇狠,脣用力的堵着脣,牙齒磕着牙齒,又是啃咬又是吸吮,蘇晗哪裡是那溫柔的主,一通手腳並用無果後,反倒放棄了抗拒。
只是,這倆人一個捧着對方的臉,一個揪着對方的衣領,嘴對着嘴的就撕咬了起來。
主要是蘇晗發了狠,毫不留情,牙齒如刀,口口見血,蔣項墨吃痛不住先放開了她。
再看兩人都是滿嘴血腥,這血都是蔣項墨的,蘇晗的脣除了紅腫火辣辣的痛,倒是完好。
她氣的臉蛋漲紅,胸脯直顫,伸手指向門外,“滾!”
蔣項墨赤紅了眼珠子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不吭一聲的走了。
要不是蘇晗愛財如命,砸了滿屋的擺設也不解恨,她仰頭灌了半杯茶,想到兩人互啃,滿嘴都是那混蛋的氣息,惡寒的又將口中的茶吐了出來。
花草正巧進來,給蘇晗那模樣嚇了一跳,"啊,娘子,你的嘴?"
蘇晗忙背身用帕子將脣掩了。
花草還是看了個一清二楚,娘子飽滿鮮豔欲滴的脣,又紅又腫,脣角還有一抹血跡,這是什麼情況?再聯想到蔣二爺大步匆匆的往外走,好似也在有意無意的遮掩什麼。
花草驚愕的張了張嘴,又很機警的閉緊了,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
蘇晗氣道:"吩咐下去,不準再讓蔣二進門,將他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
花草悶笑着應聲下去,若是蔣二爺想來,秦護院他們幾個又怎麼能攔的住,再說還有子熙少爺這個中間人。
蘇晗把花草支走,對着鏡子看到自己的香腸嘴,又是一番氣怒,她雖是現代的靈魂,前世也處過兩個異性朋友,卻循規蹈矩的很,小手都沒拉過,兩世加起來的豆腐都被這混蛋吃了,真是欠他的。
猛的想到還有一件事沒跟那混蛋說,事關外祖父可賭氣不得,忙翻出柏明湛一早送來的信讓小容給蔣項墨送去。
花草卻是帶了個打扮的嫵媚華貴的美人兒扭腰擺臀的走了進來。
"蘇姐姐我來看你了,啊,蘇姐姐,你的嘴怎麼腫了?"柏明秀一進了門,就大呼小叫起來。
蘇晗尷尬的要死,只得用吃錯了東西過敏含糊過去。
柏明秀彷彿心事重重,她絞着帕子緊張的看向蘇晗,"蘇姐姐,聽說你又要嫁給蔣二爺了,是真的嗎?"
柏明秀喜歡蘇晗,也知道這種喜歡不會有結果,私心裡,她還是覺得蘇晗誰也不嫁,就這樣帶着子熙過日子最好,就像現在,她可以隨時來找蘇晗玩,若是嫁入蔣侯府,她上門就要遞帖子,來去也沒有那麼自在,而且,在北鎮撫司看到黑塔山似的那個冷肅鋒銳的男人,打殺起犯人毫不仁慈,閻王似的兇惡,她雙腿瑟瑟的幾乎嚇出一身冷汗,她實在不能想象蘇晗這樣一朵絕美的花兒般的女子竟然再嫁給那樣一個可怕的男人。
蘇晗被柏明秀的話差點嗆過去,"誰說的,當然是假的!"
柏明秀的緊張變成了吃驚和高興,"可是外面都在傳蔣二爺悔不當初,要鳳冠霞帔八擡大轎的將你重新娶回去,還說你爲了小子熙已經同意了,聘禮都收了呢……"
蘇晗瞪大了眼睛,繼而柳眉倒豎,"什麼,這什麼時候的事?"
他不是要聘娶那什麼將軍的妹子嗎,怎麼又傳成了這樣,哪個又見他的什麼鬼聘禮!
花草也是一驚,心中暗想季小三的動作不可能這般快啊?他們適才商量的分明不是這個法子!
"婢子去看看。"花草抹了一腦門的虛汗匆匆往外去。
蘇晗正欲向柏明秀問個清楚,卻見小容已經送信回來了,她將小容喊到裡間,"蔣項墨可說了什麼,你有沒有聽到什麼瘋言瘋語?"
瘋言瘋語?小容有些困惑的搖頭,"蔣二爺不在北鎮撫司,說是進宮了,婢子將信給了季小三,並沒聽到什麼。"
蘇晗蹙眉,那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言柏明秀是怎麼聽來的?
柏明秀的回答將蘇晗雷了個外焦裡嫩,"我是聽姨母身邊一個叫彩娥的大宮女說的,她很是傾慕蔣二爺,姨母還曾許諾給她個恩典送給蔣二爺做妾室……"
柏明秀這丫頭在蘇晗面前從來憋不住話,有的沒的一股腦都倒了出來,"蘇姐姐,你一點都不知道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了,那彩娥長的還行,胸很大,腰很細,但是比蘇姐姐差遠了……"
蘇晗自動忽略柏明秀後面幾句沒營養的話。
柏明秀的姨母就是潘貴妃,因四皇子涉嫌對六皇子下毒,她歇斯底里殿前失宜被降了位份成了潘妃。
蘇晗氣的臉都青了,宮女都知道了,這事沒有風也會有影,還拿子熙說事,逼的她不得不點頭,否則就顯得她自私自利只顧自己,不配爲人母。
真是無恥。
蘇晗認定這是蔣項墨做下的,恨不得這人在眼前,狠抽他幾個大耳刮子。
其實,她卻是誤會蔣項墨了,橫插一腳的是潘貴妃。
潘貴妃降爲妃后皇上一直對她冷着,她怕真失了聖寵,又爲四皇子籌謀,起了拉攏蔣項墨的心思,讓潘將軍派人打探了蔣項墨的私事,一五一十的都掌握了,潘貴妃便想成人之美施恩與蔣項墨,又怕皇上不虞,便先弄出點風聲在皇上面前當趣事說,探一探皇上的意思。
潘貴妃巧笑嫣然的給皇上按着鬢角,察言觀色道:"妾身真沒想到金吾將軍竟是個敢做敢爲,能屈能伸的長情男兒,也難怪彩娥這丫頭不過一面之緣就起了心思,這丫頭也是個癡心癡肺的,認死理,讓人瞧着心疼,倒是那蘇晗拿捏着不肯回頭,臣妾也是體諒金吾將軍爲皇上征戰韃靼出生入死那麼些年,身邊連個虛寒問暖的人都沒有,才起了這種心思……皇上以爲這事臣妾可使得?"
先把彩娥當藉口推出去,成了是彩娥的造化,不成也不過是宮女思凡,與她是沒有風險的,況且她還有後招,不怕蔣項墨不領情。
潘貴妃說完期待的看着雙目緊閉的皇上。
皇上似睡着了,可指腹下繃緊的鬢角讓潘貴妃的心提成一團。
皇上的戒心和疑心有多重她比誰都清楚,否則也不會因爲她幾句委屈辯駁的話被無情的降了位份,偏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都得感恩戴德的捧着受着,沒人知道她強顏歡笑下那顆不甘的心有多恨。
"皇上恕罪,是臣妾多事了,臣妾該死!"潘貴妃受不住這份讓人窒息般的肅冷壓抑,忙匍匐跪在了皇上腳下。
沉默了好一息,皇上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眼神微眯的審視了潘貴妃片刻,方展顏道:"愛妃這是做甚,地上涼,快快起身。"
"妾身謝皇上隆恩。"潘貴妃起身後低眉垂目,哪裡還敢再提這事,她小心翼翼道:"皇上的頭痛可好些了,妾身再給皇上按揉一會兒吧?"
皇上卻是忽然捉了她的手,一把將人拽坐在自己懷裡。
皇上近五十,卻保養的極好,虎目龍睛,體格高大,很有精力,這也是爲什麼不急着冊立儲君的原因,他覺得自己還能活一萬年,處心積慮得來的江山,怎麼可能輕易的交出去,就是親生兒子也不捨得。
潘貴妃先驚後喜,溫溫順順嬌嬌軟軟的順勢伏在皇上懷中,只要這個男人願意跟她親近,她就有辦法再復寵。
讓潘貴妃更意外的是,皇上竟然道:"朕正好有事宣金吾將軍進宮,既然愛妃起了做月老的雅興,也是體恤那小子爲朕分憂,不妨愛妃親自跟他說說。"
"……"潘貴妃睜着一雙含情美目徹底驚愕了,她素來頭腦精明心機深沉也摸不透皇上這一刻的心思了。
"皇上,臣妾---"吃不準皇上的意圖,她不敢冒然行事,潘貴妃張口就要拒絕,皇上卻已經擺手讓內侍宣蔣項墨覲見。
蔣項墨大步入內,恭恭敬敬的給皇上和潘貴妃行了君臣之禮。
潘貴妃不着痕跡的打量蔣項墨,身姿碩拔,英武軒昂,出身將門,年少成名,又掌管北鎮撫司,是皇上的心腹近臣,加官晉爵指日可待,這樣的人物,別說是一個休婦,就是公主郡主也不辱沒。
話說把公主郡主許配給肱股之臣那不是寵信隆恩,倒是要削了他的仕途折了他的志向把人給毀了。
"愛妃?"潘貴妃一不小心走神了,皇上神色微閃的看了她一眼。
潘貴妃忙擺正了坐姿,自是不同於適才在皇上懷中風情萬種的情態,顯的頗爲端芳溫婉,見皇上的表情輕鬆愉悅,她心中微定,含笑看向蔣項墨。
"蔣將軍英武非凡,品格不俗,又爲皇上立下不世之功偉使得韃靼對我大週年年納貢,歲歲稱臣,皇上和本宮心甚慰,只是聽聞蔣將軍自今獨身一人無有家室,男兒成家立業都是大事,業已立,家未成,報了君恩,卻負了孝親,思及此,皇上和本宮心甚憂……"
潘貴妃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讓一旁的內侍喚了一名姿容照水體態嫋娜的美人兒進來,只是她只顧觀察蔣項墨的臉色,卻忽略了皇上的反應,沒注意到她一口一個"皇上和本宮"的時候,皇上那一瞬間陰沉如水的龍顏。
蔣項墨卻不着痕跡的將兩人的神色收於眼底。
那女子先是對着上座跪拜,"奴婢彩娥叩見皇上、娘娘。"伏地的瞬間,情不自禁的看了蔣項墨一眼,眼底閃過一抹羞喜之色。
潘貴妃笑着指了彩娥道:"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宮就不指手畫腳了,這彩娥丫頭淑敏柔嘉,甚是善解人意,你要不嫌棄,就放在身邊做個貼心人,不說紅袖添香相得益彰,好歹冷熱都有人疼惜,總好過你眼下一人清苦,也更能盡心的爲朝堂做事……"
潘貴妃說着笑看了彩娥一眼,彩娥羞紅了臉卻忍不住用眼角悄悄的瞄蔣項墨。
威武峻拔,沉肅堅毅,功勳卓著,當初她一眼就看中了這個男人,費盡心力的討好潘貴妃,才終於有了這個機會,貴妃娘娘親自開口,還當着皇上的面,她的心願一定能成真了吧。
彩娥攥緊了手心,一顆芳心激動的砰砰大跳。
蔣項墨始終目不斜視恭肅垂首,潘貴妃的話落音,他撩起衣袍衝着皇上跪了下來,"請皇上、娘娘恕罪,臣已有心儀之人,非她不娶,祖父祖母年事已高,臣只想他們過個清閒的晚年,房裡不打算再添別人了,辜負娘娘的美意,請娘娘恕罪。"
蔣項墨儘量舒緩了冷硬的語氣,拒絕之意卻很堅決。
彩娥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她愕然看向蔣項墨,見對方視她爲無物,絲毫不曾看她一分一毫,精緻美豔的臉蛋漸漸紅白交加,不由用力的咬緊豐腴的紅脣。 щшш¸ttκд n¸¢ 〇
潘貴妃對蔣項墨品性的瞭解要比彩娥更透徹,她只是微一怔愣,就釋然一笑緩了尷尬,彩娥不過是顆探路的石子,拒絕了她一次,還能再拒絕不成,而且她自信接下來的話,蔣項墨非但不會拒絕,還會欣喜若狂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