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給待出嫁的女兒備嫁妝一般,心若枯槁的苗氏自默認了兒子的心思,就開始一件一件的將大婚所需的物件置辦起來,前幾日她心血來潮讓管家去繡莊找了最好的繡娘繡制了幾身款式不同的新人服,送到了如心閣讓兒子挑一挑,看看有什麼不滿意之處好讓繡娘做修改。
柏明湛的衣食住行都很挑剔,對喜服苗氏就更慎重了幾分。
喜服是菸蒂接下來的,柏明湛當時有事兒便沒留意,菸蒂又期期艾艾的神思不屬懶語了幾句,他只當送來的應季新衣服便讓收了撂在一旁,沒想今天竟是鬧了這般烏龍,柏明湛一時俊臉又紅又紫,沉着臉掃了殳竹一眼,這丫頭誠心的!
殳竹露出了茫然不解的神色,好似她真的很無辜!
“咳,穿錯了,我再去換一身,你們先吃……”在轉身前,柏明湛捏了捏鼻子貌似很淡定的問蘇晗道:“真有那麼好笑,很難看?”
苗氏和殳竹互看了一眼,會意的看向他二人。
蘇晗絲毫不知這事和她有什麼關係,揉着肚子上下打量柏明湛,很中肯的給出了建議,“蠻不錯,挺好看,很喜慶,就是新娘子三天回門你穿這身陪着也足夠撐門面了,岳母大人一準喜歡……哈哈……”
話還沒說完,她又笑了一通,見慣了這傢伙長身玉立風姿蹁躚的一面,這麼吉祥喜慶還是頭一回,真的很可樂,很萌萌噠,也很豔麗妖冶!
前面的話讓柏明湛心裡很熨帖,甚至想既然蘇晗說好看,就索性這麼穿着吧,也別回去換了,後面那句岳母大人一準喜歡一下子讓他黑了臉。
蘇晗這身子的生母瀾娘已經過世多年了,她說這話分明是壓根沒往自己身上想。
柏明湛咬牙切齒的瞪着蘇晗,這個蠢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
苗氏是過來人,一瞅這情況不由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看的出來兒子這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蘇晗這丫頭根本是半分不知情,更讓她心驚的萬一蘇晗對兒子沒有半分這方面的意思,那……她有些心疼的嗔看了柏明湛一眼,想着要不要趁機透給蘇晗一兩句,柏明湛卻是異常嚴肅的衝她搖了搖頭。
只要蘇晗對京城沒有那份心思,他有的是耐心。
看着兒子一臉的堅定,認準了蘇晗,苗氏頓時心中發苦,她神色複雜的看着笑的沒心沒肺的蘇晗,爲什麼她母子二人命裡都有這種劫數……
柏明耀聽說蘇晗在苗氏院裡,立刻咬着牙的從牀上爬了起來,急慌慌喊雨雁伺候他穿衣服去給苗氏請安。
雨雁咬着脣沒動,望着柏明耀眼圈泛紅。
二姨娘當日失手用剪刀傷了她的臉,雖然柏明耀及時給她請了大夫,用的都是上好的藥膏,到底還是落了疤痕,毀了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柏明耀對她倒是有幾分真情,也沒嫌棄,臉上的傷一好直接將她收了房,並許諾大少奶奶娶進門,只要她懷了孩子就擡成姨娘。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起先雨雁在一衆小姐妹的羨慕眼神裡很是激動幸福了一段時日,滿心的憧憬着她懷着大少爺的骨肉做姨娘那揚眉吐氣的好日子,可是四年過去了,大少爺對二姨娘給他張羅的親事一推再推,而她做了四年的通房丫頭,擡姨娘的日子還遙遙無期,現在大少爺對她的那份心思早就淡的沒了蹤影,在一衆姐妹裡,她成了最尷尬的存在。
她忍着淚意撫摸着臉頰上寸長的疤痕,那拋頭露面的蘇娘子又比她好在哪裡,帶着個喊她姐姐的孩子,有心人誰不知道那是她的私生子,爲何大少爺對那樣的女人着了魔一般心心念念不忘,還不就是那張臉?
濃烈的妒恨啃噬着雨雁的心,柏明耀的那份急切更讓她倍感不公和屈辱,她衝上去拉住柏明耀的胳膊,“少爺,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你別去好不好,雨雁伺候你,雨雁給你唱小曲解悶。”
雨雁急切的亮開嗓子,“絲絲楊柳風,點點梨花雨……”
柏明耀擺手,“衣服呢,還不伺候我穿衣服?”
“少爺不喜歡聽這個,雨雁再給少爺換一個……”
她又急急唱道:“挨着靠着雲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雙歌---”
“夠了,你還有完沒完?”柏明耀不耐煩的推開雨雁,一個不防下手有點重。
雨雁被推的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少爺,那樣一個私德有污,行爲不檢點,只知道拋頭露臉勾.引男人的女人到底有什麼好,你,你爲什麼眼裡只有她?”壓抑的久了,不是變.態就是爆發,雨雁哭着向柏明耀大吼,卻也是仗着她在柏明耀心底多少還是佔了一角。
門口伺立的兩個小婢女互相看了一眼嚇的立刻躲的遠遠的。
“你---”柏明耀怒火三丈揚起胳膊就要給雨雁一耳光,看到她一臉的淚水和明麗的臉頰上的淡淡疤痕,又頹喪的放了下來,冷笑道:“我知道你的心越來越大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揹着我做的事……”
自柏明耀因周小菊那一回差點害的蘇晗小產,他不光發作了周小菊,還將那幾個外室、房裡的通房丫頭還有烏七八糟的粉頭、清官都一股腦的清散了,只留了一個雨雁。
這讓雨雁誤以爲她在柏明耀的心中是不同的,是獨一無二的,直到她發覺了是她自己生了天大的妄想和誤會,拴住少爺心的哪裡是她,是那個帶着孩子的蘇晗。
從那起,她就一點一滴的開始恨起了蘇晗,找人誹謗污衊蘇晗,花錢僱傭浪蕩的乞兒騷.擾恐嚇蘇晗,甚至冒用蘇晗的名義傷害過柏明耀,只爲了讓柏明耀對蘇晗厭惡、死心……
柏明耀的話讓雨雁剎那臉白如紙,瑟縮在那裡,少爺都知道了,少爺竟然都知道了。
柏明耀看向雨雁的眼中不再有半點情意,“算了,原是我對不起你,這是一百兩,我讓姨娘發還你的賣身契,你今兒就出府吧。”
柏明耀雖然放縱胡爲了二十幾年,可是他的本性並不壞,只是受了二姨娘的不良影響走了歪路,他這番對雨雁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雨雁面如死灰,發出了一聲慘嚎,“不,我不走,我不走,我是少爺的人,我死也要死在少爺房裡……”
她不相信,不相信少爺這般對她,少爺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她撲上去抱住柏明耀的雙腿,“少爺,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你不要趕我走……”
柏明耀卻是鐵了心,他扒開雨雁的手,穿着中衣大步走了出去,怒吼道:“常喜,拿了雨雁的賣身契送她出府!”
雨雁哭着追了出來,絕望的向柏明耀撲去,“少爺,雨雁不敢了,雨雁再也不敢了,求少爺開恩,求少爺不要趕我走……”
二姨娘一臉喜色的捏着大紅的帖子進了柏明耀的院子,一瞅主僕兩人一個躲一個撲,雨雁跟瘋了似的哭嚎着追柏明耀,不由氣的花容失色,她上前一步扯住雨雁狠狠的扇了一耳光,“要死了,還有沒有規矩,嚎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