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以爲是幻聽。當我屏息時,敲門聲也確實停止了。我翻個身,壓住枕頭,朝向內側。
“咚咚咚”,正當我以爲風平浪靜之時,敲門聲再度響起。
這大晚上的,陸明鏡找我?
我翻身坐起,抓起手機一看,沒有未接來電。陸明鏡來找我,沒理由不提前告訴我啊。這樣裝神弄鬼的……
莫非是賊?
我壓低聲問,“誰啊?”
許久不見迴音,我嚇得不輕,心跳忽地加速。我掀開被子,翻身下牀,趿着拖鞋往外走。生怕是賊,我不敢開燈,輕手輕腳的。
走到門口時,我順手抓起裝飾的花瓶,以備不時之需。
倘使真是賊,我沒抓住就咋咋呼呼的,只會讓婆婆更加厭惡我……如果是陸明鏡,那我更是虛驚一場。
“陸明鏡,是你嗎?”我再次低聲詢問。
門外毫無迴應,我將手覆在門把手上,緩慢轉動。嘎吱一聲,門開出條縫,我拿住花瓶的左手緊了緊。
只見他黑影驟然躥進,壓住我的身體。
若不是陸明鏡熟悉的氣息沁入鼻尖,我肯定狠狠砸他的腦袋。他擁吻我,近似啃噬。與此同時,他徹底關上了門。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除了我們交纏的呼吸聲,並沒有多餘的聲息。
而我,在摸索中,將花瓶歸位。
確認花瓶不會摔下之後,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承受他的進攻。
或許是剛出過門,他的吻莫名帶着一股凜冬的風味。
比之淺嘗輒止的吻,這個吻是深入的,是夾雜濃烈的欲的。我有些招架不住,他狠狠貼着我的身體,將我固定在牆壁與他的胸膛之間。我硌得難受,學會了的換氣,一時之間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待他轉戰耳垂,我被戳中,嚶嚀出聲,“別,壓得難受……”我生怕婆婆發現,聲音小得不比針線落地大。而他,偷偷摸摸敲我的門,連回應我都不敢。我一開門,不說話,純粹是吻……來勢洶洶的吻。
這感覺,真的像偷情。
無端的,多出一股刺激。
“我本來想睡覺,可是身邊沒有你,根本睡不着……”他一邊說話,一邊吻我。難得一次,他說話含糊不清。
但我聽來,卻性感得不行。
“去……牀……上……”難耐之中,我擠出幾個字。
他將我打橫抱起,扔到牀上。沾上一馬平川的牀,我舒坦許多,他的動作更爲肆意。他吻得我意亂情迷,也稍稍殘留意識。
我捧住他意欲進攻我的鎖骨的頭,“陸明鏡,咱媽不是不讓我們在一起麼,還說什麼規矩來着的。你這樣,真的好嗎?咱媽不會更生氣嗎?”
“你倒是還念着。”陸明鏡笑道,“媽純粹就是刁難你,可她不知道,她這樣,害苦的只是她兒子。”
說話間,他喊住我的手指,黏溼的觸感,彷彿自帶電流,擊得我全身酥麻。
“你不開燈,不出聲,是因爲客廳、走廊有監控?”我就着稀稀落落的星光與他對視。我忽然發現,在將明未明之際,他的眸子簡直妖異。他不說話,光是看我,就能攫取我的心,蠱惑我的神智。
他輕笑,“是啊,這個點,我確定媽睡着了纔出來。你呢,第一天來,媽對你態度又不好,我敢肯定,你沒睡着。爲夫呢,不正是來做點幫助你睡眠的事?”
陸明鏡總是這樣,有法子把求歡說得義正言辭的。
“流氓。”我啐聲。
他用吻堵住我。
長夜漫漫,有他正好。
輾轉了個把小時,他擁着我,繼續用溼熱的吻攻佔我的耳垂,“長樂,我得回去了。早上咱媽起得可早,我怕被她看出個蛛絲馬跡。對了,明早你可能需要早起,媽喜歡吃什麼,你都知道對嗎?你早點起,跟阿姨說一聲,替她做頓合心意的早飯。”
我翻身而上,吻他的脣,“你放心,我會做好的。”
在我是他生活助理時,陸明鏡也面冷心熱,表面上他是什麼都不滿意,實際上對我可寬容了。當初他把工作機會給我,居然就是我酒後跟他吐槽我的悲慘經歷。
可能也是眼緣吧,不過他非歸到他要感謝我讓他有機會拒絕程菲菲。
想到程菲菲,我還有些後怕。這個爲了愛陸明鏡歇斯底里的女人,近來消失得無影無蹤。陳曦我是知道的,那次江湛的家宴之後,我和她沒私下見過面。李曼筠與我保持距離,讓陳曦無縫可入,她也沒東西威脅我。
但我知道,她沒有出國,她活躍在這個圈子裡。哪怕陸明鏡對她愛搭不理,可以她的貌美和平日的好個性,不差沒好人緣。
有點陰魂不散的感覺,但好在,她離我很遠,我也沒空管她。
臨近年關,我本來就很忙。這回爲了跟陸明鏡回家,我要提前做好一些工作,還要各種練習婆婆喜歡的東西。所以對陳曦存在的小膈應,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陸明鏡又纏吻我,我推搡他,他才戀戀不捨離開。
腳步聲,開門聲,腳步聲,各種聲音接連響起,接連消失。黑暗中,我知道,他走了。可能連星星都是他的粉絲,他走之後,不再閃爍,使得我的房間陷入一片漆黑。
我躺在牀上,摸了摸尚有餘溫的牀,想象陸明鏡還在。
不過想象是徒勞,我往他躺過的地方挪一挪,蜷成一團,決心睡覺。
此刻無法言語的眷戀,讓我驚覺,我有多愛陸明鏡。
我明知道,這不過是暫時的分開,暫時的“偷情”,我卻抑制不住內心的憂傷。我和他之間的雲泥之別,在回到陸家老宅之後,在面臨婆婆的各種刁難之時,我更爲清晰地,無法躲避地意識到了。
如果不是陸明鏡愛我,如果不是有結婚證,有常歡和一念,我恐怕會再次落荒而逃。
在自我遐思之中,我總算夢了周公。
“想愛不能愛……”
慵懶性感的歌聲突然響起。
我不悅皺眉,十分不願意醒過來。
“想愛不能愛……”
歌聲十分有毅力,捲土重來。
內心煩躁不堪,我突然明白,怎麼讓自己討厭一手愛過的歌——把它設爲鬧鈴。
當歌聲第n次響起的時候,我生怕吵醒整個老宅的人,終於翻身接聽。後來我才知道,這老宅,隔音效果特別好。
“喂,有什麼事。”我抱着被子坐起,一股冷氣襲上。我本來就有些起牀氣,這下更加難受,語氣自然不太好。
“長樂,我想提前跟你說,新年快樂。”
是喬南枝。
登時,我內心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我在這裡受我婆婆千百次虐待就算了,這個消失了很久的人,在離新年還有幾天的今天早上,打電話把我吵醒,就爲了跟我說新年快樂?
“行,喬南枝,我收到了。”我努力壓制怒意,說了句自認爲平靜的話。
如果做出這麼無厘頭事的人是我的朋友,我可能會罵。但我已經和喬南枝成爲陌生人,我不想對他有任何喜怒哀樂,我也不想讓他覺得我還念着舊情。
說實話,他猛地打來,我花了幾秒鐘才確定是他。
說實話,現在我和他說着話,我卻再也想不起來我和他交往時種種細節。不是那些事過去很久,而是,我真的放下了。
治癒情傷的最好辦法,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陸明鏡真的比喬南枝不好,不是外在條件,是人品。至少陸明鏡在和我一起時,不會和其他人糾纏不清。就算陸明鏡有朝一日會不愛我,會和別人在一起,他都不會找任何藉口,會坦蕩蕩告訴我。
喬南枝拋棄我,選擇楊瓊花後,發現自己不幸福,重新找我,我是半點不領情的。
“長樂,過幾天我會瓊花一起去旅行,可能沒時間跟你說這一生新年快樂,所以提前說。”他一頓,“你是剛起嗎?聽你的口氣,好像……”
“沒,我起來了,謝謝你。”我語氣平穩下來,“我也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一時無言。
出於禮貌,我等他說話。緩過那陣不爽,我睜開眼,準備起牀。
“喬南枝,你還有沒有事?沒事就掛了,對了,我跟陸明鏡回家見家長了,我要給婆婆做早飯。我和他領證了,常歡是我和他的孩子,我們還有個女兒,一念。這些,我都忘了告訴你吧?”
電話那頭,傳來笑聲。
“長樂,我雖然選擇離開你,但我一直關注你。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我們不能重新在一起,上次因爲瓊花,害得你差點失去常歡,我就知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除了跟你說聲新年快樂,我也想讓你安心。我和瓊花的感情,在一點點修復。你可以安心了。”
不管那是不是個謊言,我都信了。他們幸福美滿,就無暇殃及我的生活。
心平氣和與喬南枝告別後,我才發現距離我開腦中的時間才差了五分鐘。喬南枝這人,還挺準時,正好是免費鬧鐘。我關了鬧鐘,起身去浴室洗漱。
站在鏡子前,我盯着裡面的自己,發了會呆。
估摸着是,我心中的小矯情,在和過去告別。
回過神來,我漱口,擠牙膏。猛地看見牙膏,聞到那味,我胃裡忽然翻滾起一陣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