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膠在江湛和陌生男人身上,期盼他們可以讓陸明鏡變得正常,可以扭轉乾坤。
“陸二少,你原來也不過如此,只知道搬救兵?”周燕西說話間,回頭,“江湛,你……”
按理,江湛是當初找到周燕西的藏地將他送入牢籠的主力,再次想見,周燕西肯定會對江湛有很多輕蔑譏誚之語。且看周燕西喊江湛名字也來勢洶洶,怎麼突然,停滯了?
周燕西居然和我一般,凝視門口處。
江湛,有什麼值得周燕西凝視的嗎?毫無疑問,是一旁站在江湛身旁,容貌沒有優勢卻不輸氣質的男人。那個應該也是陸明鏡朋友,我卻沒有認識的朋友。
自打和陸明鏡在一起,大大小小的聚會,我陸續去過。我搜刮腦海中的影響,絕沒有與他重疊的。我敢確定,我不認識他。但他能和江湛並肩,爲了陸明鏡趕到這座孤島,肯定交情匪淺。
“怎麼,周少爺,三對一,你怕了?”江湛挑釁周燕西。
周燕西定定地看着,“林……楊……你是林楊……”
那種遲疑,那般停頓,竟然出自周燕西?
若不是我站在幾米開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真的絕不會想到周燕西會這般。我不由看向那個被喚作“林楊”的男人。他的外貌,擺在邪佞的江湛、美豔的周燕西、不可方物的陸明鏡面前,確實不過爾爾。
但他的眼睛裡,用深邃的星空。他身上的氣質,也絕不輸在場任何一個人。李硯亦是相貌平平,但他是靠書卷氣,風度翩翩的儒雅增分。而這個林楊,身上有俗世滄桑味兒,有彷彿很是透徹。
我做過雜誌,在“李曼筠”手下時也和不少人周旋過。我自認爲,我第一眼可以大概確定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但林楊,我不好下定論。
畢竟,他能讓周燕西展現如此不同尋常的一面。
林楊皺起濃眉,似在打量周燕西,“你又是誰?”
情況變得有些詭異,陸明鏡和江湛,跟我一樣觀戰。
周燕西回,“我是周燕西,哦我忘記了,我現在整容了,我的臉是李曼筠的臉。”
我側耳傾聽,怎麼感覺,周燕西話裡,有一股子迫切。
他在迫切什麼?
此刻的他,比要和陸明鏡針鋒相對更爲激動,不,是期待吧。
“周、燕、西?”林楊語音微揚,似乎是忘了這個名字。
周燕西上前,直接抓住林楊的手腕,“跟我進去。”
江湛當即按住周燕西的手,“你在我眼皮底下動我朋友,你過問過我的意見嗎?”
晚風習習,拂過三人。
我只看到,周燕西緊繃的背影。
當下,周燕西轉向江湛,迎上他的挑釁,“那你知道,我身上有繞着整幢房子的炸彈的引爆器嗎?我周燕西做什麼,不需要過問任何人的意見。你江湛,又是誰?要不是我讓你,你覺得你可以讓我坐牢?要不是你,我又何必整得林楊不認識呢?”
被點名的林楊,表情僵硬。
江湛氣極,“你!”炸彈,一炸全毀,讓陸明鏡劍走偏鋒,顯然也讓江湛一時無法應對。
林楊出聲,“你真的認識我?你帶我進去又要做什麼?”林楊的聲音偏醇厚,箇中力量遠超他這個年齡該有的。
周燕西目光落在江湛手背,涼冷道,“不想死,就鬆開。”
很不甘願,但江湛鬆開,“周燕西,你就是衣冠禽獸。”
“謝謝,我覺得禽獸都在誇讚我。”周燕西語氣平靜。
林楊稍微掙動手腕,“別動手動腳,我跟你進去。”
“林楊!”林楊話音剛落,陸明鏡和江湛同時喊他。
說到底,周燕西絕非善類。不管周燕西這激動是真是假,和他扯上關係都是不好的。林楊這般輕易答應跟他進去,真的不怕其中有詐?
林楊看向陸明鏡,最後視線落在江湛身上,“明鏡,你該懂我。我這一生,早就無所謂懼。若真能犧牲什麼換得你一生幸福,我也是甘願的。至於江湛,你也不用擔心我,我見過比他更心狠手辣的。比起大家都死,我進去,至少一切未知。”
周燕西松開手,朗聲笑,“林楊,沒想到,你居然跟陸二少是生死交。放心,但凡你跟我進來,我會按引爆器的。”
周燕西還是周燕西,坦蕩蕩地卑鄙無恥。
林楊看向周燕西時,變得一臉嚴肅,“帶路吧。”
我耳聞旁觀,有些難以消化。林楊給人的感覺是正氣凜然,怎麼可能跟周燕西有牽扯?
難不成,周燕西真的斷背?
以我動亂中活力有限的大腦,只能猜測周燕西是gay……
周燕西帶路,經過我時,他突然停下腳步,與我對視。剎那之間,我渾身顫慄,放在身後的手纏繞糾結。我當即棄甲丟盔,恨不能躲在相距半米的陸明鏡的庇佑裡。
可,江湛和林楊出現之前的陸明鏡,的確令我生畏。
對視不過幾秒,他忽地勾脣,猛然湊近我。
我條件反射後退,後背狠狠擠壓兩手,恨不能整個人貼在牆上。我害怕地閉上眼睛,等待命運的裁決。
聽到動手的聲音,我猜想陸明鏡是出手了。但我更清楚陸明鏡出手晚了,周燕西最終咬住我的耳垂。溼濡的感覺讓我噁心、顫慄、渾身發毛,卻無處躲藏,不敢抵抗。
電閃雷鳴的瞬間,我內心不由哭嚎:周燕西不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投放在林楊身上了嗎?怎麼又落在我身上?又咬我、吻我,做特別親暱的動作?
“長樂,今晚我遇到了林楊,暫且放你一條生路。不要太想我,來日方長。”
他嘴脣貼着我耳垂說話,每一次開合,都會向我耳朵吹氣。癢癢熱熱的感覺,竟讓我……猛生欲罷不能之意。
我突然能理解,爲什麼周燕西在囚我與我兵戎相見時,仍然會因爲我親吻耳朵的動作出現小高、潮。耳朵,是個太敏感的地方。
刺激和驚惶都太過強烈,兩相交織下,我渾身癱軟,貼在牆壁上。
以致周燕西帶林楊上樓後,我仍然餘驚未平。
“長樂,我們趕緊走吧。”周燕西一走,陸明鏡還是款款深情的他。
我後知後覺,近乎哭喊,“誰要跟他來日方長。”
陸明鏡長手一攬,將我擁進懷中,“走吧,事不宜遲。哪怕周燕西真的是禍害遺千年,我都不會再讓他禍害到你了。”
“二少,你們走。我在這裡等林楊。”江湛緊隨開腔。
陸明鏡分心回覆江湛,“江湛,不行,你跟我一起,先到飛機上等着。林楊的意思,我明白。周燕西確實不按常理出牌,我們應該先減少傷亡,到時林楊真有個一二,也好營救。
我趁勢推開陸明鏡,“周燕西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清楚。我不能用林楊換我的命,周燕西是個瘋子……他已經摺磨過我了,林楊不該平白無故讓他折磨的。”
陸明鏡雙手按住我的肩膀,“長樂,你冷靜。”
眼淚簌簌,我低吼,“我不能冷靜!”試問,我該多強大,在經歷過死亡、流產、被周燕西到牲畜一樣囚禁之後,能冷靜?尤其是,當我所有的倚靠陸明鏡出現時。
“長樂,親愛的,先跟我出去,我給你解釋。”他柔聲安撫,“我瞭解林楊,他不會……”
我搖頭,“我更瞭解周燕西!結局應該是我跟周燕西炸死在這裡,陸明鏡,爲什麼我總是要別人替我受難……孩子替我死了……剛纔……我差點害得你和周燕西同歸於盡……現在……連這個我不認識的林楊都要替我受罪嗎?”
在我心裡,有小小的聲音在提醒我,要冷靜。
可我根本無法控制我自己的情緒。一旦勾連起周燕西對我的所作所爲,我完全抑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
“砰”,後頸突然傳來劇痛,我失去意識。
“長樂,喝點水。”
誰在喊我?
爲什麼像是陸明鏡?
我不是,在被周燕西囚禁嗎?
忽地一陣顛簸,我的後腦勺輕輕磕上肉肉的東西。我吃痛,輕喊出聲,同時慢悠悠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陸明鏡關切的表情。他身後,是冷冷的背景。這四周看起來,好像是……飛機。這細微的顛簸,耳邊無法忽略的響動,都證明着,我和陸明鏡在飛機上。
我愣愣看着陸明鏡,餘光瞥見他手中的水杯。
片刻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驟然用力抓住陸明鏡的手,急切問道,“林楊呢?!”
“林楊沒事。”陸明鏡安撫我,單手拖住我的後背,意欲扶我起來,“你受驚過度,喝點溫水緩緩。”
我依靠陸明鏡的力量坐起,捧着杯子不願意喝,眼巴巴望着陸明鏡,“你沒有騙我嗎?如果林楊沒事,他在哪裡?”
陸明鏡彎身,溫柔與我平視,“林楊當然沒事,江湛在開飛機,也沒事。長樂,你放心,噩夢已經結束了。我們回家了。長樂,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神魂未定:真的要回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