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三,上傳這些照片的幕後黑手,不是你說的那兩個人。你別問我用了什麼方式去確定的,但是確實不是他們。”
謝存輝的語氣裡面,有着一些憐憫。
偏偏我怕極了這樣的憐憫。
我甚至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反正我的人生已經滿目瘡痍到了這樣的地步,反正張明朗他也不是單單隻愛我,反正生活不可能變好了,那麼幕後的這個人,想要鬧多大,就鬧多大去吧,本大爺不管了!
於是我的手微微垂下,壓低聲音說:“要不,這事算了吧。還是謝謝你。”
但是謝存輝卻壓低聲音說:“不能算了,我跟發帖的聯繫上了,是個年輕女人。”
他一說年輕女人,我一個咯噔,想着會不會是蘇小米?
想想又不太可能。
這時,謝存輝繼續說:“她跟你一樣,姓陳。”
然後,他又把她的名字跟我說了一下,我整個人,就跟是被丟進了冰窖裡面一樣,抵不住的發寒。
掛掉了電話之後,我的面色肯定全部白了,眼眶裡面也快掉出眼淚來了,但是這事少一個人知道會更好。
所以我拼命壓制自己的情緒,努力平復了自己之後,這才走過去對羅建文若無其事地說我累了困了,想回去睡覺。
羅建文把我送到樓下,他可能感覺到我有心事,卻也沒再說什麼,跟我又是嘮叨了兩句,開着車走了。
在看到羅建文的車消失在眼簾裡面之後,我急急忙忙往地鐵站奔去。
謝存輝說他在羅湖等我,跟我一起去找那個人渣。
我們去到寶安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一路上,謝存輝不斷地抽菸,而我也沒心情跟他說我已經懷孕的事,只能打開車窗,把臉扭過去看路邊的風景。
經過沁園公園的時候我先是笑了,然後眼眶發燙。
離我第一次來深圳,凌晨5點多在這個公園附近下車,已經有好幾年的光景。
我恍如還是看到當年的自己,拉着一個被陳雪嬌淘汰了兩年的破行李箱,裡面裝着幾件學生時代的衣服,我的懷裡面抱着李雪梅讓我帶給陳雪嬌的甜瓜。
那些甜瓜是她在路邊買的,她說陳雪嬌喜歡吃,就多稱了幾斤,路邊的攤販用的是那種很薄的塑料袋,我帶着它越過了567公里的距離,那時候我想着我要好好護着它,因爲我的口袋裡面只有300塊,它們在我的口袋裡面被捂得發燙,它們少得可憐,可憐得我怕我隨時要去睡天橋,我怕去睡天橋,所以我要好好護着那些陳雪嬌喜歡吃的東西,我要盡我那些微薄的力量,去討她歡心。
可是我再小心翼翼,也抵擋不住那些薄薄的塑料袋,它容易破碎,然後那些甜瓜骨溜骨溜滾了一地,我驚慌失措,然後跟着我一起下車的張明朗就飛快地奔去幫我撿,然後我在他驚詫的目光裡面將那些甜瓜一股腦地塞進行李箱裡面。
我現在依然清晰記得他那一年的青澀和陽光,很耀眼很耀眼,耀眼得難以形容。
得到他的幫忙,我終究還是把那些甜瓜完整無缺地送到陳雪嬌的手裡面,可是這樣微不足道的討好似乎真的很是微不足道。
她依然不喜歡我。
以前她不喜歡我,可能是因爲她覺得我長得比她好看,好幾次我們去家對面的師範學院打兵乓球,都有一些比我們年長的搭訕我,沒理她。
後來她不喜歡我,是因爲她美容院裡面的店長,就愛跟我瞎扯淡,不愛和她說。
而我的心裡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長得纔是好看,而我唯一的閃光點是,我不愛擺出一副本大爺很愛裝逼的樣子,別人自然就愛跟我聊天。
而我在此之前,以爲她只是不喜歡我,卻沒有想到,她不僅僅是不喜歡,還是恨,恨之入骨的恨。
回憶隨着車的遠去戛然而止,謝存輝大概比較少過來寶安,開着開着,他問了一句:“是這條路嗎?”
我這才揉了揉眼睛,細細分辨了一下,然後說:“是的。”
陳雪嬌上班的地方,一般要到除夕夜,纔會正式放假,而美容院上班的時間比較長,我也不想跑去美容院找她當面對質,最後聽從了謝存輝的話,就坐在車上給她打電話。
自從張明朗跟着我回了老家一趟,給了家裡一點錢,李雪梅已經消停了,也不愛通過陳雪嬌問我要錢了,所以我們出於斷開了聯繫的狀態。
接到我的電話,她的口氣也沒有多爽,一張嘴就說:“我在忙,有事說事。”
我按照謝存輝的示意,裝作平靜地說:“我過來寶安了,想請你吃個宵夜。”
估計是做了虧心事,陳雪嬌第一次在我面前顯得那麼底氣不足,她的聲音虛得發抖:“我不去,店裡面忙。”
我差點就按耐不住自己的火氣了。
但是怕把事情搞砸,我不得不壓低聲音說:“陳雪嬌,我知道你散了我的照片,你這是想逼死我。”
那頭頓了頓,半響才說:“你在哪裡?”
我把地址報上,掛了電話。
然後,我們差不多等了半個小時,陳雪嬌才姍姍來遲。
她上了車之後,謝存輝沉默着一路狂奔,一直奔到南山區西麗鎮那邊,然後直接把車開進小區裡面,最後淡淡地說:“下車,去我家裡說。”
相對於謝存輝開的車,他家裡的裝潢,可以說是有一點簡潔大方,然後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了。
可是我原本心情就兵荒馬亂,哪裡顧得上客套一下誇他家裡好不好之類的。
關上門之後,謝存輝的臉突兀沉下去,望着陳雪嬌指了指沙發說:“過去那邊坐下。”
陳雪嬌也冷着臉,全程就沒給我說話,倒是順從地坐到了沙發上面去。
謝存輝拿來一個手提,挨着陳雪嬌坐下,開了機搗鼓了一陣,然後指着電腦屏幕說:“你能解釋一下,你爲什麼要往深圳這個網站發佈這些照片嗎?”
陳雪嬌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我,淡淡的語調說:“那你的意思是讓我在湛江的網站上面發,還要給陳三三的同學羣那裡上傳一份?”
因着她這些話,之前壓制住的恐懼心慌全數涌上來,我壓制住的怒火全部涌上心頭,我忘了我懷孕了不能如此動盪,我也忘了我是在謝存輝的家裡面,我衝過去,一把將陳雪嬌撲倒在沙發上,伸手扼住她的脖子,紅着眼眶蹬着她,嘶啞着嗓子就問她:“陳雪嬌,我他媽的什麼時候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害我!換作是別人,我可能還好受一點,他媽的我們可是在同一個家裡長大的,我們一起長大的,你怎麼下得了手去!”
我怕謝存輝要拉開我,我還示意他不理這事了,我覺得好好跟陳雪嬌說,她反而跟個大爺似的更得意。
我覺得我國罵都出來了,我覺得我的眼淚也出來了,我以爲陳雪嬌還會有點良心,誰知道她騰出手來就刮我一耳光子,張嘴就罵回來:“你兇什麼兇,你就是我們家養出來的一條狗,我哪天不爽了,想踹這條狗一腳,還要經過狗的同意嗎?叫什麼叫的,神經病。”
我被她打懵了,也被罵懵了,一個衝動,加重了掐住她脖子的力道。
是的,我的腦海裡面只有一個聲音,那就是我要弄死這個人渣,我要弄死她。
我想我是真的瘋了,如果不是謝存輝最後拉開了我,我真的想着掐死陳雪嬌。
被拉開之後,我跟陳雪嬌兩個人就這樣狠狠瞪視着對方,瞪着瞪着,我的眼淚就這樣掉下來了。
我說:“姐,你幹嘛要這樣害我?”
這是我第一次喊陳雪嬌,姐。
可能我年紀小的時候也喊過吧,但是後來陳雪嬌學着李雪梅,也經常打我,我怕她,所有在她面前都是唯唯諾諾,叫她也是叫,噯。
陳雪嬌莫名其妙顫抖了一下,最終她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低下頭來,最後小聲地說:“你別喊我姐,你不配。”
我無視她這句依然敵意的話,而是轉而說:“不要再拿着我那些照片到處散了,交出來。”
陳雪嬌卻一下子冷笑了一聲說:“如果我不肯呢?”
這時,一直沉默着的謝存輝,慢騰騰地說:“如果你不肯,那我只得報警了。都快到春節了,你確定要去關小黑屋嗎?”
陳雪嬌直接無視謝存輝,繼續盯着我說:“陳三三,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喜歡你嗎?從小到大,我都活在你的陰影下面,你成績比我好,你長得比我好,你來深圳之後交的男朋友也比我的好,但是你偏偏還要勾引我喜歡的人,你一次勾引我店長也就算了,你第二次也是。我從來沒有遇到像羅建文這樣的男的,但是憑什麼他只喜歡你!憑什麼!”
我張了張嘴,我想罵這個女人心理變態,我還要罵她人渣神經病。因爲這些她自己臆想出來的事情,就能下這樣的狠手。
然而,謝存輝卻示意我閉嘴。
我看了看他,最終抿了抿嘴。
這時,謝存輝又是點燃了一根菸,慢騰騰地說:“陳小姐,我就懶得問你爲什麼要散這些照片了,但是你要告訴我,你手上這些照片是怎麼來的,不然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剝光了,也拍一套這樣的,然後讓你也嘗一嘗被人這樣對待的滋味。不過你放心,做這樣的事情,我肯定比你得心應手,因爲我有錢,我可以請水軍,請推手,把你推得比蒼井空還要火,畢竟,我看你的身材也是不錯的。”
說完,謝存輝故作不懷好意地打量了陳雪嬌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