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你真是立了大功了，”我眉飛色舞地拍着小路纖弱的肩膀，“看不出來啊，你小子手腳夠快的。”
“那、當、然、了，”小路一邊說，一邊躲開我的掌風，“都和老闆你說了，我這雙手，那可是油鍋裡面撈過銅錢的，沒別的額，就一個字，快——”
嗯？油鍋裡面撈銅錢，起手手不沾油嗎？怎麼這個橋段聽上去這麼耳熟的，好像車遲國孫悟空大戰虎力羊力鹿力大仙的事啊。
“手這麼快，爲什麼不做扒手要做騙子？”我極爲不解，問了小路這樣一個問題。
“……老闆，這是你一個遵紀守法的老百姓該說的話嗎？”小路擺出冷漠的臉問。
“言之有理，”我竟無言以對，連忙調整心態，沉吟說道，“能做的都做了，就看接下來吳良會怎麼做了。”
小路贊同地點了點頭：“老闆，你猜他會選擇賠錢還是賠豆子？”
“哪個損失小就會選哪個唄，”我渾不在意地答道，“不管他選哪一個咱們都吃不了虧，現在該想的是怎麼恢復名聲，改善經營。”
“那老闆，既然你說我這次立了大功，我這試用期是不是就算通過了？可以成爲咱們店裡的正式員工了吧。”提起這件事，小路的眼中燃起希冀的光芒。
被這樣的眼神看着，讓我又是迷惑又有點不自在，連語調都不知不覺變得正經又誠懇起來：“你真這麼願意留下來？我們給你的待遇實在不算好啊。”
這一點，我就是再黑心，也得承認，我們給小路的待遇聽上去好像還沒有那麼糟糕：包吃包住，基本工資。畢竟在我們這樣的大城市裡面，吃住都不是便宜的。但偏生誘惑特別多，到處都是好吃的，趕上個吃貨什麼的，恩格爾係數簡直可以高出天際了。
關於吃這一點，很遺憾，目前給小路提供的，要麼是店裡面的邊角料，即客人點的單，魏錚就會多做一些給小路備着，要麼就是我們幾個吃的盒飯。我們都是有家的人，在店裡通常隨便對付一口，留着肚子回家猛吃，這就苦了無家可歸的小路。
至於說住，他來了之後，住過幾天快捷酒店，但是後來我們發現酒店的開銷實在太大了，就想在附件給他租個小屋子，一時沒找到合適的，所以這十多天，他都在閒情偶寄裡面打地鋪，即便已是春日，天氣還是乍暖還寒，這一天天的，把他瘦弱的小身板凍得更加瘦弱了。
我們對他，談不上好，這個工作又談不上有前途，更不用提時不時還會有像咖啡豆啊，別的咖啡廳挑釁這種破事發生，小路究竟爲什麼要留下來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是不怎麼好。”
小路一上來就說大實話：“每天都得擼剩飯，每晚凍得我的小兄弟從來不冒頭，店裡面沒人來吧，還不得清閒，魏老闆是個潔癖強迫症，你又愛嘮叨，小溪姐更是極品，一天到晚的追着我問以前的事情，還把我告訴她的事胡編亂造，我都沒眼看……”
“停停停！”
我急忙喊停，好傢伙，再不打斷他，變成對我們幾個的批鬥大會了，我們一個個都化身地主地主婆，黃世仁穆仁智，合着沒一個好東西啊。
“別生氣嘛，”小路身段柔軟，看我似有不愉之色，連忙發揮欲揚先抑的功能，話鋒一轉道，“這些我都不在乎。吃再好，穿再好，也不會比我以前再好了。”
話雖簡單，蘊含的意思卻很深。
“你以前，能有多好？”我最終沒有敵過自己的好奇心，這個有點蠢的問題問出了口。
小路看了我一眼，那是含有相當複雜的情緒的一眼，這一眼裡面，有不言而明，也有明知故問，更多的，是一種我壓根看不懂的高冷。
哈哈，以上都是我的yy，就一個眼神還能解讀出那麼多情緒，那我不用開什麼咖啡館了，直接做能看透人心的超能力者吧。
而我之所以能有這麼多的理解，得益於小路之後的一句話。
“能有多好？反正我聽到過的見到過的體驗過的生活過的，是你一輩子也沒辦法到達，也沒辦法想象的。”小路眺望着遠方，語氣中夾雜了一絲落寞與深不可測。
啪。
“你幹什麼！好疼的！”小路捂着腦袋唉唉叫，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大概不相信我一秒鐘之前照着他的腦袋掄了一下吧。
“你就當我是仇富吧，”我面無表情的吐槽，“還沒法想象……裝什麼逼啊，我只知道no zuo no die， 我就想問問你，像你這樣一個曾經荒淫無道的，咋沒被關進去呢？”
小路淚水汪汪地捂住痛處，哀怨地看着我：“老闆，不帶這樣的。”
開玩笑歸開玩笑，靜了靜之後，小路收斂了別樣的情緒，一本正經地答道：“你們都是好人，我從來沒有那麼自在過。”
只可惜正經也只有一瞬，正當我爲他這種返璞歸真的實話動容的時候，小路又開啓了我看不懂的模式，一邊眺望着遠方，一邊說道：“如果你像我一樣，曾經有過如煙花般絢爛的人生……”
“打住打住！我服了你了，別再唸經了。”
經過兩天天人交戰，吳良終於發來了消息，他選擇賠錢。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咱們的資金鍊的缺口算是補上了，”我翻着電子賬本，勉強裝作看得懂，“但是想要持續經營，當務之急是要加大宣傳的力度，所以……咱們那個王母誕辰還搞不搞了？”
“你怎麼還在啊？”
扎着圍裙的魏錚從後廚探出頭來，看見我後一臉嫌棄：“有意思嗎？你以爲你在這兒躲着，該發生的事就不會發生了？天真！”
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對我們店裡僅有的兩個員工說道：“所以你們兩個是一個扮王母娘娘，另一個扮七仙女嗎？”
“你有勁嗎？”魏錚拎着鏟子就出來了，杵到了我面前，“如果心都不在了，人留着有什麼用？只會說那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你說誰的心不在了啊？”我聽了這話還是有點心虛
的，因爲我剛剛明明絞盡腦汁的去想那個跟董永天仙配，樹上鳥兒成雙對的那位仙女到底叫什麼名字，但思緒不自覺地還是飄向了遠方。
“不就是你那位可愛的離離今天要正式簽約經紀公司了嗎？不就是你其實壓根不想她進那個圈子拋頭露面，但爲了掩飾你那可悲的大男子主義所以還要強顏歡笑說好嗎？不就是強顏歡笑過後，心裡還是覺得不痛快，怕在人面前露了餡兒，所以躲在這嗎？”
三個“不就是”從魏錚嘴裡說出來，一個比一個嚴重，我覺得我都被他噴得快要體無完膚了，搞笑呢嗎，我是這樣的人嗎？
“別拿你的想法衡量我啊，經紀公司還是我陪語戎一起去的，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不支持她了？你證明啊？”我舉出證據證明我的清白，又讓魏錚拿出證據，證實他的猜想。
“我爲什麼要證明啊，又不是做題，”魏錚哼了一聲，推了推頭上的廚師帽，“不是就最好了，哎呀，一想到我居然認識一個名人，真是覺得臉上有光啊。”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我以爲你媳婦就是名人啊，”我充滿惡意地故作不解，“原來你平常捧着她的那些話，什麼她已經是網文圈的大大了啊，什麼已經紅了，都是假的啊。”
太難得了，我竟然從一向不服輸的魏錚臉上看到了“吃癟”這兩個字，夠我樂一陣子的了。
“你怎麼取樂都無所謂，反正該發生的事註定要發生，與其逃避，倒不如積極的面對。”魏錚淡淡地說了句話，一句土到不能再土，出現頻率極高的話。但同時也是一句讓人無可辯駁的話。
“幾點了？”我突然問。
“啊？快四點了。”黃曦看錶。
“我先走了！”
我跳起身，把東西胡亂收拾收拾，匆匆向外跑去。
我開着車到達承天經紀文化有限公司樓下，撥通了曹語戎的電話。
“未來的大明星？在哪呢？”
電話一接通，我便這樣想着問道。來時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也認真地捫心自問了。語戎與經紀公司簽約是不是我不樂見的？
答案是肯定的。我骨子裡還是老派的人，娛樂圈這種又是遍地名利又是漫天是非的地方，我當然不想我女朋友涉足了。
但是無論是那個叫穆詠的經紀人那天所說的話，還是他們公司之後對於語戎的那種規劃，都讓我意識到，時代已經不同了，很多做技術的，做幕後的，一樣簽在經紀公司。他們的圈子相對單純一些。
再說了，曹語戎自己也是個頭腦清明的姑娘，她簽約的一大條件是，她不用放棄主播的工作，甚至可以的話，她還是想回到電臺。
既然這樣，我這個做男朋友的，怎麼着都該有點風度的。今天是她簽約的第一天，我打算接她去吃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我在**齋吃飯了，老闆讓穆哥請我和同期的另一個姑娘吃個飯，讓我們兩個認識一下。”電話那頭的曹語戎開心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