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仔和我相比有一個最大的優勢,就是他的姐夫。他姐夫的公司在北京有一定的知名度。以前那些老闆也都是華仔打着他姐夫的旗號認識的,這次進入這些老闆的圈子應該也不成問題。
可這裡的局一晚上都要有幾十萬的輸贏,華仔剛去就贏錢肯定說不過去,要是先下餌養豬一時又沒有這麼多的本錢。爲此他給我打過電話,老實說,我也沒多少現錢,而當時我又在國外,只幫他湊出了十萬塊錢。
讓露露出錢是肯定不可能了,華仔心一橫,把自己的大奔給賣了。
華仔賣車的時候我勸過他,我生怕這是露露下的一個套,到時候很可能偷雞不成蝕把米。露露的身世是挺讓人同情的,可話說回來,街上的乞丐、舞廳的小姐、江湖上的騙子有哪個沒有好幾套悲慘的經歷呢?對於露露,害她之心不可有,防她之心不可無。
不過華仔就是鐵了心,他堅信露露不可能看得上他手頭的幾十萬,有那個工夫下套撅他還不如去和有錢人打打牌來錢快呢。最後他一直反覆強調,露露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露露可靠嗎?我問自己。
8.華仔說(二)
事情按計劃進行着,本錢搞定了,這邊的公司也很快註冊了,華仔和老闆們也接觸上了。
和老闆們接觸還算順利,在露露的安排下,幾個特定的場合,幾個偶然的相遇,他們也就算是熟識了。這些老闆們大部分是幹些投機倒把、倒買倒賣工程的主兒,所以他們並不排斥多認識一些人,尤其是像華仔這樣有點政府背景的人。
雖然認識他們比較順利,但進入他們的局卻沒那麼簡單。他們的俱樂部和會所都是會員制,不是會員根本進不去,而要成爲會員又必須得有資深會員的推薦才行。連露露也不是會員,想進入會所的局短時間內是絕不可能。
好在其中一個老闆與華仔以前就認識,而且還在一起打過牌,所以才得以很快地進入了他們平時打麻將的局。幾場麻將下來,華仔和這個圈子的老闆很快就相互熟識了,搞笑的是華仔居然還順帶給他姐夫的公司攬了單生意。
華仔和露露的配合也變得默契起來,二鬼擡轎自然就不用說了,偷樑換柱他們運用得也是得心應手。
開局第一圈先是給麻將掛花,認完麻將之後整個局就成了他們的天下。時而華仔趁老闆們和露露調侃,用一張廢牌換下牌墩裡那張自摸牌藏到袖子裡,抓牌的時候再利用袖功瞬間把那張自摸牌給換出來;時而露露趁華仔給老闆們點菸把自己需要的牌換進牌墩,放在自己自摸的位置上。
這麼大膽的配合居然沒有被任何老闆發現,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默契程度。
當然華仔和露露的目標遠不是這幾個熟人圈子的麻將局,他們的目標是入俱樂部和會所的局。
由於這些局不需要養,華仔很快就用贏的錢買了輛新的大奔,比原來的那輛提高了一個檔次。至於華仔和露露的關係,我曾打電話問過華仔,他始終是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我猜測他們絕不是那麼簡單的合作而已,可人家都不願意說什麼,我又何苦去多想呢?
最後華仔成爲會所的會員。這件事多少也有點運氣的成分,幫那位老闆和他姐夫做成那筆生意之後,爲了答謝華仔,老闆就推薦華仔進入了會所。
成爲會員之後,華仔纔算看到了城市中不爲人知的一面,娛樂廳和國外的賭場沒有任何區別,百家樂、二十一點、色子、輪盤一應俱全,除了規模略小之外,華仔還真以爲身在澳門呢。
當然華仔的目標肯定不是大廳裡的公共檯面,他要搞的是貴賓廳裡的私人賭局。
9.華仔說(三)
其實這裡的貴賓廳管理也是相當鬆散的,沒有所謂的金額上下限一說,只是大家聚在一起玩牌而已。他們玩的大都是梭哈、橋牌之類的可以靠技術贏錢的賭戲,最近又裝模作樣地興起了德州撲克。用他們的話說,想賭運氣,去外面大廳的公共檯面就可以了,來這玩都是靠智商的。
華仔換了籌碼進了貴賓區,可每個門都緊關着,選了一個房間剛要推門進去就被工作人員給攔了下來,原來這個房間是不希望被打擾的私人房間。經理看了他的會員卡之後問他希望玩什麼遊戲,華仔說想玩梭哈,經理一邊介紹規則,一邊把華仔帶進了一個公共的房間。
房間不大,有一個供酒水的吧檯,一張賭博專用的桌子,周圍坐了七個人,其中五個打牌的老闆,兩個看眼的女人(估計是他們的小蜜)。雖然每個人都不認識華仔,但是他們也並沒排斥華仔的加入,也沒有任何不信任的表示,畢竟都是會所的會員,不符合條件的也根本進不來。
這裡的梭哈規則很簡單,輪流坐莊,一人輪一把,莊家洗完牌之後任何人都有權切牌或者洗牌,賭注不設上限,每張牌都可以把自己的籌碼全梭了。
由於對這裡的情況還很不熟悉,所以華仔打得相當謹慎,一連幾天在錢上都沒有什麼大的輸贏。不過有一點還是令華仔很興奮:公共房間雖然人員經常流動,但是每個人都很乾淨,玩得也相當文明,整副牌連小小的掐痕都沒有,更不要說什麼別的出千作弊了。公共房間尚且如此,私人房間就更不用說了。
公共房間玩的並不如想象中的大,每個人的本錢也就是十幾二十萬左右,多的也不過三四十萬,每場每個人的輸贏也從來沒有超過五十萬的。華仔當然不會滿足僅僅在公共房間贏個幾十萬了。華仔又發現在會所玩牌每回換籌碼的時候都要出示會員卡,雖然會所明着說不記錄每位會員的輸贏情況,但是誰又敢說會所私底下沒有統計呢?每天都贏錢肯定會引起會所的懷疑。
華仔來這的目的很明確,和露露搭檔,贏幾場大的,就此收手。
中國人有一個習慣,就是怕露富,自古就有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的說法,所以會所專門提供了私人房間這一服務。幾個相熟的老闆在裡面玩牌,玩得再大也不會有外人知道。
露露以前陪她當時的男朋友是去過私人房間的,裡面的金額大得讓她咂舌頭。
在私人房間裡玩牌的大都是些年輕的老闆,其中富二代、官二代居多,也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低調人士。畢竟北京有錢人遠不是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所能想象的。
華仔和露露事先是有計劃的。以前有一個做生意的官二代叫小強的追求過露露,雖然人很年輕,但是長得實在太次了,瘦得像排骨一樣,個不高,頂着一個和身體不相稱的大腦袋,頭髮也不多,又是個腫眼泡、厚嘴脣,怎麼看怎麼像一個大蛤蟆。
這種人自然不會得到露露的青睞了,但是這個哥們兒又是個不服輸的脾氣,整整纏了露露半年才鬆手,直到現在喝醉了還會給露露打電話。
因爲小強是官二代,所以做起生意來特別順手,錢來得也容易,自然花起錢來也特別大方,而且這個人特別好賭。但是他賭博有個特點,從來不去賭場。拿他的話來說就是,賭場是靠賠率掙錢的,賭客在賭場裡賭博,沒有半點的技術含量,玩久了肯定是必輸無疑。要賭,就得像拉斯維加斯的賭王大賽那樣,靠智商贏錢。爲什麼每年賭王大賽的決賽圈老是那幾個人?難道是他們每年運氣都很好?當然不是,大家打的是技術和經驗。
不過也許是他腦袋特別大智商高的原因,玩梭哈真的很少有人能贏得了他。
華仔在俱樂部的角色是露露的男朋友(估計這是華仔夢寐以求的,至於有沒有假戲真做就不得而知了)。
以露露的能力想知道小強什麼時候去會所是不難的,所以每次小強在會所的時候華仔和露露也會同時出現,只要偶遇一次,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華仔和露露是這樣分析的,男人嘛,都是有醋意的,自古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像小強這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哪裡嘗過受挫折的滋味啊,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心儀的女人靠在別人的懷裡,那滋味肯定不好受。所以只要雙方在會所裡碰到了,小強肯定會想方設法把華仔給比下去,比什麼?當然是錢和牌技了,難道是長相啊。怎麼比?私人房間裡開局啊,小強帶進來的人,房間裡玩牌的人誰會不買賬?
雖然計劃得挺好,但是事事有意外,如果小強根本不理會華仔怎麼辦?所以他們還商量了第二套方案。
如果偶遇一兩次之後看不到小強有所行動的話,那就該華仔主動提出入局了。露露會主動和小強搭訕,華仔則假裝有醋意,然後藉着醋勁邀請小強玩兩把。以小強的脾氣,只要露露點頭同意,小強哪有拒絕華仔的道理。既可以贏到錢,又可以在心儀的人面前露一手,順便挫挫情敵的威風,說不定還可以把露露搶到手,這樣的機會小強說什麼都不可能放過的。然後不管雙方誰提議玩得大點,小強肯定都會把華仔拉到他們的局裡。這樣入局,也算順理成章。
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小強一看到華仔和露露在一起就醋意大發了。三個人沒聊幾句,小強就明着提出既然大家都是會員,就坐下來玩兩把。但是公共房間玩得太小了,根本沒有心跳,問華仔有沒有興趣到他們的私人房間玩一會兒。這正中華仔下懷,雖然也推脫了幾句,華仔還是“不情願地”被小強拉進了他們的私人房間。
在那一刻,小強肯定不知道,因男性荷爾蒙作祟而拉進局裡的這個看似懦弱的競爭對手,其實是個等着扒他們這幫紈絝子弟皮的活鍾馗。
在那一刻,華仔也肯定沒想到,他去的不是私人賭局,而是十八層地獄裡的閻王殿。
10.華仔說(四)
小強帶華仔進了私人房間,大家相互簡單介紹了一下,並沒有提及各自什麼出身。想想也對,大家來這就爲了打牌來了,又不是談生意,既然是小強帶進來的熟人,大家賭得開心就行了,何苦追究這麼多呢?
這個賭局裡的人不多,算上華仔才五個人,但是玩得很大,每個人桌子上都放了六七十萬的籌碼。華仔一看,二話不說,叫來經理,直接用卡刷出了八十萬的籌碼放在了位子上。小強一看華仔的陣勢,歪着嘴笑了笑說,那就開始吧。
這裡玩梭哈的規矩和公共房間的規矩一樣,也是輪莊,每人一把。不過因爲露露沒有會員卡,所以她只能坐在旁邊喝飲料,幫不上華仔什麼忙。
玩了幾把之後,臺上幾個人打牌的路數華仔就摸得差不多了。在場的每個人都察言觀色按照概率很科學地押注,當然,偶爾也會狠偷一下雞。小強打牌則更是如此,概率算得特別準,看來這個大腦袋還真不是白長的。
這樣下去的話,華仔的情況就相當地不利了。剛上桌,對方是不是開事又不知道,不能隨便出千,而他到目前爲止也的確還沒想出什麼切實有效的出千方法對付這個局。
打概率吧,別人又都是老手了,天天算概率,而自己從來只是靠出千贏錢,概率什麼的跟人家比根本就不行。正所謂生手怕熟手,按照人家的套路打,時間越久,華仔輸得就越多。
小強顯然很得意,每贏一把,都歪着他的厚嘴脣朝露露笑笑,露露則沒有任何表情,一邊抽菸,一邊低着頭喝飲料。相反,華仔特別着急,本錢就這麼點,這次輸光了下次連入局的錢都不夠了。後來華仔也不輕易下大注了,非得等自己的牌面明顯好過了對手才肯放手一搏。
接下來的賭局開始沉悶起來,大家都是誰有牌誰上,看到對方的牌面好過自己,直接就扔牌。露露看了一會兒也熬不住了,轉過身打了個哈欠,面朝着吧檯,玩起了手機來。
雖然此刻華仔已經輸了二十多萬,不過他現在反倒不着急檯面上錢的問題了,在他改變了打法之後顯然已經不怎麼輸錢了。畢竟華仔玩梭哈也是老手了,玩順了之後基本上能保證和臺上的諸位一樣有輸有贏,反正一開始入局的時候他也沒打算贏錢,有輸有贏反而更有助於他把戲演得真實一點。
現在華仔更着急的是下回再來的時候怎麼拿下這個局。
別看臺上的這幾位都特別精於概率的計算,但幾個小時玩下來華仔已經完全可以確認這些人都是不開事的生豬了。尤其是小強,爲了在露露面前顯示自己的牌技高超,居然還玩起了花式洗牌,可顯然還很不熟練,沒洗兩下牌就散在了桌上。
其實,玩梭哈最簡單的作弊方式就是用掛花,如果能知道對方底牌,拿下這場局那簡直就像劉翔跟瘸子比跨欄一樣簡單了。可房間裡偏偏裝的是一種柔和的散光燈,可以說全房間都是光源,又可以說沒光源。在這種情況下用需要反光效果的“油花”認牌是有相當大的風險的,所有人只要稍微歪一下身子就都能看到撲克上的“油花”。
看來想拿下這個局還得再想辦法。
11.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強
又玩了幾把,這一把華仔的明牌牌面是Q、3、6,底牌是張Q,而小強明牌的牌面是黑桃的Q、J、K,牌面大得嚇人。因爲另外的三個人都在第一圈的時候扔牌了,華仔又一開始就有一對Q在手,心裡相當有底。從牌路來看顯然小強是要搏同花或者是順子。玩過整副牌的梭哈的人都知道,手中有一個大對就已經是很不錯的牌了,而拿到同花和順子的概率是小之又小的。一對在手怎麼可能怕對方去搏順子或同花呢,所以在第三張明牌亮出來以後華仔直接就上了20萬。
其實華仔的意思很簡單,你小強也應該猜到我有一對了,我上這麼多就是爲了讓你知趣不去搏大牌了,你跟注的話也未必能搏來大牌,這把就乖乖地扔牌讓我收底就得了。
結果呢?小強不但跟了注,反而又加了10萬。難道小強根本不是去搏同花或順子,而是他也已經有了一個大對在手?又或者他在偷雞,早就料到自己這麼好的牌面而且又加了注,讓華仔看了發憷?不知道。
小強由守轉攻,這回爲難的該是華仔了。華仔咂了咂嘴,皺着眉頭看着小強,也不說話。小強很得意,挑逗性地看了露露一眼,歪着他那張大油嘴,笑了。
權衡再三,華仔還是跟了注,爲了10萬而放棄檯面上自己的20萬顯然不值,再說,繼續打下去誰輸誰贏還不知道。
第五張牌先發給了小強,居然是張黑桃A,華仔苦笑了一下,暗暗地罵了一聲:“操,這幫人不會是合起夥來玩我的吧,怎麼還真跟電影裡的橋段一樣啊,難道他還搏到了個同花大順?”
華仔的第五張牌是個3,算下來華仔是兩對,一對Q掛一對3的牌。如果小強的底牌不是黑桃,也不是10的話,那華仔就贏了,可到底是不是,只有小強知道。
小強也很操蛋,明知華仔就剩下20多萬了,卻直接把手頭差不多70萬的籌碼全梭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顯然他不光是爲了贏錢,還要順帶讓華仔在露露面前難看一把。
現在擺在華仔面前有三個選擇,扔牌認輸,那麼自己就只剩下20多萬了,連下回來玩的本錢都不夠了,弄不好剛買的大奔又得給賣了。要麼徵得同意之後再用卡刷出50萬跟小強的注,比一把,誰生誰死鳥朝上,可華仔卡里邊哪還有50萬啊,拿出50元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