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叫寧歌,他叫孔盡歌!”金刀的笑容分明有一種殘酷,她以折磨人爲樂,七寶的視線轉到寧歌的身上,他又恢復了原先的面無表情,彷彿金刀所說的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
金刀的手輕輕落在七寶的臉上,塗着紅蔻的指甲輕劃過面頰,七寶感到脊背陣陣發涼,因爲金刀此刻的神情,彷彿是在評估,哪一塊肉最適合割下來。這對於容貌美麗的女孩子來說,無疑是一種恐怖的體驗。
七寶嚥了下口水,轉移話題:“孔盡歌,又是誰?”
金刀公主的手終於從她臉上挪開,但是七寶一動不敢動,因爲她的手已經轉到了她的脖子,被同是女人的金刀這麼打量,七寶實在是覺得——惡寒。
“孔盡歌,當然是鬱之的書童。”
書童?
金刀突然鬆了手,轉過身去走向寧歌,七寶在這一瞬間迅速將簪子拔下來攥在手掌心裡,寧歌看在眼裡,微微搖頭,彷彿是在告訴她,別輕舉妄動。
七寶猶豫了。
“孔盡歌已經死了,可是寧歌還活着,不但活得很好,還活得很光彩。”金刀公主走到寧歌的背後,像是親密的戀人一般緊緊摟住他的腰,寧歌臉上一瞬間露出厭惡的神色,很快恢復平靜,金刀的手探入他的衣襟,看得七寶目瞪口呆。
以前她單單知道有男人調戲女人,卻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主動非禮男人的女人。
這——好彪悍的行爲,七寶眨眨眼睛,看來金刀公主,果然不是普通的女人。
看着她已經解開寧歌的衣結,七寶的心裡已經在滴汗,她悄悄移開眼睛,這兩人,不會想要在她這個大活人面前親熱吧,莫非這公主已經極度扭曲,特意半夜請她過來,就是爲了欣賞他們這齣戲?
“如果你不好好看着,呆會我就用你手心裡的簪子,劃破你漂亮的臉。”金刀公主的聲音非常溫柔,卻讓七寶打了個寒顫,這個女人,背後莫非也長了眼睛?
七寶迅速將簪子恢復原位,此刻她已經確定,金刀公主,不是一般的扭曲。她認真地睜大眼睛,似乎真的在欣賞,實際上已經開始魂遊天外。
寧歌苦笑,幾年前七寶就是個識時務的孩子,現在,她一樣如此。不知爲何,孔鬱之的氣度和海明月的傲氣都沒有傳到她身上來,她真的是一個膽小怕死的女孩子。若是換了海明月,恐怕這種程度的威脅,真是算不上什麼,她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
寧歌卻不知道,在貧苦中長大的七寶,天生有一種迴避危險,珍惜生命的個性,誰又能說她卑微?只有養尊處優的大人物,纔有資格驕傲。
金刀公主輕輕挑開寧歌的前襟,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明顯是壓抑了屈辱和憤恨。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被人羞辱,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他以爲自己這麼多年來已經對金刀所想出的各種各樣折磨人的招數徹底沒了感覺,今天他才覺得這種羞辱令他難以忍受,當着七寶的面,被金刀羞辱,更讓他無地自容。
他尤其害怕,被發現那個秘密……
寧歌的身材頎長,骨格勻稱,肌理分明,這是因爲他長年練舞的緣故,並不顯得瘦弱,反而很有味道。七寶看着他苦笑,總感覺眼前這一幕有些眼熟。只是,當年她是被逼着看舞,如今是被逼着看春宮,若不是她不記得,倒是很有意思。
寧歌的身軀微微顫抖,他竟然感到恐懼,已無法想象,是否會在那雙乾淨的眼睛裡,看到自己丑陋的秘密。那種恐懼來得莫名其妙,他越發覺得自己卑微噁心。
“鬱之當年在雪地收留了這個小乞丐,救了他、照顧他,還給他取名叫作孔盡歌,讓他跟隨在自己身邊,鬱之會的,他漸漸也都能學得一般無二,只是下九流永遠都是下九流,一輩子也別妄想成爲高貴的人!”金刀公主美麗的臉上涌起恨意,“就是這個男人,在主人一家遇難的時候,做了叛徒,他獨自一個人逃了出來,背叛了自己的恩人,就爲了他自己這條爛命!七寶,你說,這個男人,是不是很該死!”
七寶看了一眼寧歌,垂下眼睛不說話,寧歌看她低下頭去,露出第一個笑容來,但那笑容裡,卻帶着一種說不出的蕭索寂寞之意。
“公主想要聽實話嗎?”
金刀公主挑起眉,紅脣微張,似很詫異七寶竟然會張口說這句話,“本公主最恨別人說假話!”
“他背棄主人,的確不應當。但是主人家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即便他陪着一起死,也改變不了什麼。”
“可是他這條命是屬於孔鬱之的,當年明明是——”
“如果他的主人在救人之前,就打算好將來必須要他的回報的話,那這救命也算不上什麼恩德。如果他的主人根本是施恩不圖報,又怎麼會希望他做無謂的犧牲?”
金刀公主冷笑,“這還真是膽小鬼自私的說法。七寶,你一點都不像孔家的人,更不像鬱之!也許,你更像海明月,你們都一樣自私,一樣只爲自己考慮!”
七寶不說話了,她已明白,跟金刀公主這樣偏執的人爭辯,是絕無好處的。
寧歌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他目不轉睛地看着七寶,眼神複雜,這是十七年來,第一個肯爲他辯解一句的人,若是這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他說不定會高興,但是,這話偏偏是從孔家的遺孤口中說出,他就不能不難過。如果七寶肯打他,罵他,甚至像金刀一樣羞辱他,他倒還不會這麼難受,她這樣輕飄飄的幾句話,徹底讓他意識到,自己在這個故事當中,只是一個極可悲的人,他是,金刀也是。
金刀又向她走過來,看得七寶心裡陣陣發毛。
“不過,我已經懲罰過他,鬱之知道,一定會高興的。”
七寶突然被金刀的左手一把攥住腳踝,她驚呼:“放開我!”
可是經過一夜擔驚受怕,七寶已經沒什麼力氣,手腳都發軟。金刀公主右手一掌摑下來,她的人就立時被摑倒,嬌美的面頰上多了五個鮮明的指印,“這是你胡說八道的懲罰!”
七寶心裡的憤怒已經壓抑到了極點,她之所以要說出心裡話,就是不想再看她再折辱寧歌,明明知道反抗是不智的行爲,但她還是感到怒火逐漸在吞噬她的理智。
“你要乖一點,看在鬱之的份上,我不會傷害你,但是你若是再爲他說話,就不要怪我——”金刀公主美目一轉,似是想起了什麼美妙的主意,嘴角露出快意的笑容。“你過來!”
寧歌知道,這個女人一定又想出了什麼折磨人的鬼主意。
但他走了過去。
金刀的手輕輕從七寶的腳踝下移,七寶心裡很緊張,金刀常年練武,一手鞭子舞得極好,她這一大力,七寶的眼淚都快疼了出來。
寧歌眼中泛起不忍,被金刀全瞧在眼裡。
金刀手一動,露出了七寶那雙小巧、晶瑩、毫無瑕疵的腳。
“果然人美,全身上下無一不美。”金刀公主的語氣中帶着一些羨慕,更多的是妒意,七寶縮了縮腳,卻被金刀拉了出來。
她的腳踝,已經紅腫起來,金刀突然手勁兒加大,那絕非一般女子會有的力氣,寧歌立刻移開了視線。
“需要我告訴你,怎麼憐香惜玉嗎?”
金刀惡意的笑容,讓寧歌不由自主顫抖了下,他已經對這個女人深惡痛絕,但是骨子裡又無比畏懼,常人要是跟金刀呆上一個時辰,只怕都要發瘋,可是他已經忍受了她十七年,不爲別的,就爲了活下去。
這世上,除了金刀公主,沒人會願意保護一個孔家的逃奴。即便金刀公主的這種保護,簡直要逼得人發瘋!
他跪下來,捧起七寶的腳,俯身輕輕舔着她的腳踝。
七寶氣得渾身發抖,她簡直恨不能一腳踹開這個男人,但是她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她本來連瞧都不願瞧他一眼的,這一眼卻讓她愣住了。
她這才發現寧歌不但臉色蒼白得可怕,目中也充滿了痛苦之色。
她瞬間明白,他也不過是受制於人。
“七寶,你不用害怕,他根本就不能算是個完整的男人,他不會對你怎樣的!”
金刀公主冷酷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