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速奔馳的現代社會,酒吧不僅是消遣的場所,更是一種時尚。陌生而又熟悉的都市,心靈的慰籍已變得很蒼白,酒吧理所當然地成了僞小資生活的一部分。對!是僞小資,我們從不具備相應的文化內涵,只是在音樂和杯影的錯落中習慣着逃避。遺憾的是,逃避和習慣逃避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就象我和秦雨。
這晚的氣氛怪怪的,酒喝得不少,話說得卻不多,秦雨沒有表現出生日應有的快樂,我們都清醒地混亂着。
“咳!”秦雨輕咳了一聲,擡起嬌豔的臉,看着我道,“程東,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看了她一眼,坦然道“這從何說起?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秦雨翻了翻眼皮,似有些不滿:“還說我是紅顏知己呢,什麼事都瞞着我,我看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
“我瞞你什麼了?真沒事兒?”我端杯喝了一口酒。
秦雨睜大眼睛,向前探了探身子:“那好,我問你,昨天那個停車場的女人來找你,你怒氣沖天的,這怎麼回事?她每次來你的情緒變化都忒大,你怎麼解釋?”
我苦笑道:“她好象就來兩回吧?”秦雨不理:“程東,我相信你工作方面沒什麼問題,只能是感情上遇到了困擾,真當我是朋友,就跟我說說吧,說不定我能幫你!”說完擡起身,直直地望着我,眼光倒也真誠。
我攏了攏心神,看着她道:“其實也沒什麼,那個女人叫李小如,她說她喜歡我,所以我有點困惑。”
“你喜不喜歡她?”秦雨瞪着一雙美目,急急地問。
“當然不喜歡。”
“真的?”
我沒說話,斜斜地向她瞥了過去。雖然我感情經歷不多,經驗淺薄,但不是傻子,秦雨如此追問,確實過了點兒,她想幹嘛?秦雨也意識到了什麼,臉一紅道:“你千萬別誤會,我就是想多瞭解點兒情況,好給你出主意,要不然怎麼能對症下藥?”
我將信將疑,秦雨挺精明的一個人,沒理由這麼稚嫩,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似發現了我的變化,秦雨望着我的眼睛,輕輕道:“程東,跟我說說吧,相信我會是個好聽衆。”
酒吧的燈光在旋轉,秦雨的眼睛在變幻中清澈。我點了一隻煙,花了幾分鐘時間把和李小如前前後後的那點兒事告訴了她。最近很亂,我也想找個人說說話。
秦雨聽完,眼神在我身上一通打量,酸溜溜道:“還說不喜歡,你都追過她!”我哭笑不得:“那都幾百輩子的事兒了,都快十年了!不過是青春年少一時的衝動罷了!”
“真是衝動嘛,那你幹嘛沒對別人衝動?”秦雨倒不依不饒。
“當然是衝動了!那纔多大點年紀!”我抽着煙,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你又不是沒念過書,沒談過戀愛,這有什麼難懂的!”
秦雨睜大眼睛,很不滿地道:“誰告訴你我談過……談過那個了!”
秦雨如此認真,我怔了怔道:“沒人告訴過我,我就那麼一說。我想你這麼漂亮,而且年齡也不算小,怎麼也應該談過戀愛吧!”
秦雨白了我一眼,小脖一揚,把頭扭向一旁。
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她真沒戀愛過?這麼個大美人,就算沒喜歡過別人,也得被無數人追求,難道世上的男人瞎了?這不是暴殄天物嗎!秦雨的情史引起了我極大興趣,我試探着問道:“小雨,你不會真沒戀愛過吧?”
秦雨轉回頭,狠狠盯了我一眼,但迅速恢復了平靜:“程東,如果我告訴你,我可以說結過婚,你信不信?”說完,她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等我的反應。
我沒讓她失望,我實在看不出她結過婚,但我更吃驚的是她這句話,因爲她沒說“我結過婚”,而是說“可以說結過婚”,這肯定大有文章,絕不會無的放矢。我坦白道:“我沒明白你這句話?”
秦雨低頭笑了一下:“我註冊過,但沒結婚,嗯……也沒象夫妻那樣生活過。”說着話臉還紅了。原來是這樣!我忍不住笑了:“你也不用說那麼具體吧!”
秦雨想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思,猛地擡起頭,氣急敗壞道:“程東,我只是想解釋一下我這個婚姻的含義,你……你想到哪去了?你們男人總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你別誤會,小雨!”我忙道歉,又藉機問道,“我只是覺得奇怪,那你幹嘛要結婚!”
秦雨沒再計較,淡淡道:“都怪我老爸。我從小家教很嚴,我這個人又……又一直挺封閉,也沒接觸過什麼男孩子。大四時老爸非給我介紹個男朋友,就是門當戶對的那種。我們見過幾次面,就是認識,談不上感情。大學畢業後,兩家老人一商量,就讓我們註冊了,不過因爲我要到香港工作,婚期就沒定。後來他和別的女孩兒好,我們就離婚了,現在他已經和那個女孩兒結婚了,我們都不覺得怎麼樣,現在偶爾還通通電話。所以說我結過婚,但確實沒戀愛過,你明白了吧?”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小雨的故事並不特別,只是我很奇怪她爲什麼要封閉自己,戀不戀愛和這次婚姻貌似沒什麼直接聯繫。可能是我不瞭解她的家族吧,畢竟我是窮鬼出身,她肯定是上層閏秀。
秦雨看了看我,又道:“這些事我從沒跟任何人說過,告訴你是想對你有所啓發。”
“什麼啓發?”我還真沒明白。
秦雨盯着我道:“你不會真那麼笨吧?我的意思就是說,如果你真遇到感情上的困擾,首先要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誰,搞清楚這個問題,其他的問題才能一一解決,否則你就是困擾一輩子,也不會有結果。”
我聽後不禁默然,情緒有些低落。其實我只提到李小如,千慧和夭夭的事兒,小雨根本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怎麼上升到這個高度,但確實是擊到了我的痛處。只是知易行難,何去何從,我仍難以選擇。
秦雨深望着我,輕輕道:“程東,爲了開解你,我可是把自己的隱私都告訴你了!”
“哦,謝謝!”我回過神,抓起她桌上的手,輕輕一拍。“小雨,真的謝謝!”
見我捉了她的手,小雨立刻紅了臉,但沒掙脫,仍任我握着,低着頭,害羞地將臉別過。
我也意識到不妥,當時一陣尷尬。其實我全無雜念,純潔如塞北的雪,只爲感激,但見到小雨的樣子,反而揉進了某些其他元素。看着羞澀嬌美的小雨,那一低頭的溫柔,我心中一蕩,恍惚之間,彷彿又回那個酒紅色燈光的夜晚。小雨搖曳的腰姿,靠在我肩上的額頭,眼中的柔情蜜意,都在這一刻重現!小雨也陶醉了,麗色嬌暈的美面,有七分羞澀,兩分幸福,一分惶恐,秋水般的雙眸若有所思。或許,她也和我一樣,在想那個曼舞的晚上。
我們,又騷動了!
我收攏心神,看了看手裡的雪白柔荑,輕輕捏了幾下,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小雨抽回手,脈脈坐在迷離的燈光裡。
“啪!”我燃了一支菸,小雨也回到眼前的現實。我強笑了一下:“小雨,真不好意思,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沒好好陪你,反倒讓你開導起我來了!”
“生日?!”小雨面色一變,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很苦澀,又彷彿在自嘲。我直起身,問道:“怎麼了?”
“我沒事。”小雨面無表情,忽然把臉扭向一旁,用力地咬着下脣,兩滴清淚悄然滑落。我一驚,急又問:“小雨,好好的怎麼哭了?”
“沒事!我真沒事!”小雨深深地低下頭,很努力地想控制臉上的淚水,可仍越聚越多。我忙甩掉手裡的煙,坐到對面:“小雨,究竟怎麼啦?有什麼話你跟我說?”
小雨臉上的淚水奔流得更瀉,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不停地搖着頭,我一把扳過她的身體。抓住她的手臂:“到底怎麼了?小雨,你快把我急死了!”
小雨緊閉雙眸,淚流滿面,搖頭哭道:“程東,你別問了!不關你事!是我不好,不該讓你陪我過生日!真的……求你別問了!”
我沒再說話,只是頹然望着她,內心陣陣攪痛。小雨斜偎在我懷裡,輕輕地哭泣着。良久,小雨收拾淚水,擡起頭靜靜地望着我,深摯的目光直看到我心靈最軟處。看着楚楚可憐的小雨,我心中一疼,剛想說些什麼,小雨就掩住了我的嘴:“什麼也不要問!答應我,以後也不要問,好嗎?”
我心裡難受,眼神有些猶豫,小雨又道:“我答應你,以後……一定告訴你。”我緩緩點頭,小雨鬆開手,嫣然一笑。
生命是宇宙中最原始的輪迴,生日是每個人生命輪迴的開始,我不知道小雨爲何在這個日子流淚,但明白每個人生命的褶皺中,都有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
酒已飲盡,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我起身,小雨默默地拉着我的手站起,我們步出酒吧。
夜風吹佛,星輝漫天。小雨說要送我,我坐上她的車。她的心情很快恢復了,不時促狹地看我,表情時而得意,時而羞澀。車窗外夜空迷濛,嵌滿無數星光,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我心中涌起復雜微妙的情緒,想到她那個不肯說的秘密,感覺這美女就似夜空般秘不可測,擁有她就像擁有無邊無際的夜空。
小區門口,我剛下車,一個嬌美的身影迎面而來。“夭夭!”
秦雨正要掉頭,聞言一臉驚愕,然後猛然望向我。我尷尬笑了笑,準備迎向夭夭。小雨忽然探過身,揪住我衣袖:“程東,你還有事兒瞞着我!”
“我……”我有點兒慌了,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夭夭。夭夭已經發現,正立在不遠不近處,冷眼看着我們。小雨也覺到了不妥,迅速看了夭夭一眼,放開手道:“今天先饒了你,明天你給我說清楚!”言罷咬牙切齒地走了!
不會吧!這麼就放開了矜持,這下可真要亂了!
我緩過神,走到夭夭身旁,心想怎麼跟她解釋一下。夭夭看了我一眼,又盯向我身後。我心一懸,忙轉過身,果然小雨的車子又倒了回來。我一臉驚愕,心中惶恐不已,不知她這次又要“順便”說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秦雨搖下車窗,促狹地看了看我,又向夭夭望去,還禮貌地點了個頭,然後拿出第三隻化妝盒,在車窗一揮:“不好意思,程東,忘了說一聲,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明天見!”
我倒!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