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成雲錦前陣子在保護太子爺的時候,不小心傷着了,送回了成家休養。
然,說是休養,其實也多半是不可能再回宮了,到底是否受傷,也不好說。
小舟得知此事之後,心中總是怪怪的,明明經過那次牛痘事件後,二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可至少還知道他在那裡,可是不知爲何,成雲錦傷了之後,成大人便被明升暗貶調去了都外。
湊巧在此番,到底是真的湊巧,還是成雲錦得罪了太子爺,甚至可能是太子爺在將自己的勢力分散……然,不追究其原因的話,單純看此事,應當是,此番成雲錦跟成大人一同出都城,怕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甚至不知道是否還能再見。
如果此次不來,一定會遺憾吧。
深吸一口氣,她當真是不喜歡遺憾,所以她來了。
“郡主,咱們到了。”馬車外傳來白林的聲音,小舟在身側粗使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着太師府的大門,氣勢恢宏,絲毫不比王府差上分毫。
那送小舟前來的白林隨後便帶着車馬離開,因爲王爺只吩咐將郡主送到太師府,並吩咐他們幾人不許跟進去,以免王府的一片好心卻遭了姬侍郎的誤會,以爲是那爲了監視二人的驢肝肺。
所以此行甚至連三尺也沒跟來,也正是因爲如此。
但白林卻沒想到,在他們幾人走了之後,本來已經要進太師府的郡主卻並未進府,反而是停下要邁入太師府的腳,衝那門房小廝擺擺手,示意自己還有旁的事情,暫時不進去。
然後在門房小廝的疑惑中,郡主轉身離開了那裡。
小舟離開了太師府,便小跑離開她很清楚,自己來此處,那門房小廝既然不通傳便讓她進去,可見是識得她自己這一跑,那小廝一定會去稟告他們家主子,所以她要在姬家人出來之前,迅速離開,跑的遠遠的。
跑了許久,小舟甚至往人羣深處走,便是怕被姬廉幾步給擒住她這次出來,其實多半是爲了尋那成雲錦。
所以隨後小舟便一路打聽着成府的方向,往成府走了去,她小心的在路上留下記號,爲的就是自己能尋回原處。
幸而成府離的並不算太遠,但小舟走的急,額角早已滲出細細的汗珠,離成府越加的近她的心也不知道當是怎麼了開始變的很亂,這眼瞅着要到成府門外,她又遲疑了。
她心中思索自己若是這般去叩門,怕只會徒增尷尬吧。
畢竟若說是探望,自己又是以什麼身份去探望,說是朋友,也只有他們二人所知,其他人若是知道了,怕只會給他們二人帶來麻煩。
且,自己此時身份又爲郡主,雖然她心中明白自己的處境,但明面上她終究是天潢貴胄她這般衝動的跑來,是有失閨秀禮儀,怕是要讓人恥笑王府,有損王府的聲譽。
若說前面所想她可以不在乎的話,最讓她她見了他,又該說什麼能說什麼?
而且,她若是此時入了成府,被有心人瞧見,給傳了出去,自己該怎麼跟王府與姬廉交代。
想到這,小舟便退後幾步,靠在一旁的牆壁上,心中感慨,自己還是太沖動了,居然不想清楚,便往這裡跑。
難道……難道便再也無緣想見?
小舟慢慢渡步,順着牆走着,不知不覺走到了成家後門,聽到有人在交談,聲音略微蒼老,帶着盆子和水聲,小舟猜測說話的二人可能是成家竈房的煮飯婆子,此時瞧着時辰,應當是倚着牆在摘菜洗菜,這纔有盆子的聲音。
本想就此離開,小舟卻忽然停了下來。
“咱們侄少爺這次娶了少夫人,咱們老爺嘴都樂歪了。”其中一個婆子這般說着,聲音有些發顫,想來年歲是真的很大,怕連牙齒也不多了。
“這相若小姐是咱們少夫人,這是一早就定好的,聽說是打孃胎就定下的姻緣,論起來還是青梅竹馬呢。”另一個婆子搭腔說道。
“是啊,咱們侄少爺····…”聲音漸漸低下來,似乎是在耳語,隨後又聽那聲音說道:“侄少爺這名兒起的好,雲錦雲錦,就跟他天上的雲,地上的錦似地金貴,這一回咱們府上也算是高攀了,相若小姐是當真的好姑娘,執意下嫁,你是沒瞧見,邱大人那臉色,嘖嘖,可真是什麼色都有。”
隨後那婆子不等對方說話,吧唧了幾下嘴,又道:“本來依着咱們家老爺的意思,咱們高攀不起,也就尋個由頭將事情給推了,那相如小姐的爹也是這般想的,只不過他們是覺得咱們家侄少爺高攀不起他女兒,也不瞧瞧她女兒那雙大腳,嘖嘖,聽說還斷掌呢,許咱們侄少爺此次傷着,便是被她給克的……”
“那有什麼辦法,咱們侄少爺打小就喜歡相如小姐,相如小姐也總往這跑,兩個人分明就是對對方有意思,咱們都能瞧見,撇開這嫡庶的身份不談,還當真是一對金童玉女……”
“這倒也是。”潑水的聲音遮掩了另一人的搭腔,小舟瞪大眼睛,看着牆壁,似乎是想要將牆壁看穿一般。
真的是他,成雲錦居然要結婚?還是青梅竹馬的小姐,眼睛越瞪越大,視線也漸漸模糊,她想起那個說自己年近十五,尚未娶妻的少年,忽然覺得自己可笑至極,怎麼就當了真呢?
等等······小舟驚訝的嘴脣微微顫抖,她剛纔在想什麼,當真?難道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喜歡上了那成雲錦?
如果真是這樣,還當真是可笑了。
“嘿,小妹是走岔了道,還是怎麼着?”
一道年輕的呵斥聲音傳來,小舟順聲望去,只見自己的面前是一頂靛藍小轎,四名轎伕前一引轎,而引轎旁邊所站的,是一手叉腰的少女,那聲呵斥便是由這少女發出的。
小舟張了張最,明白自己此時站在人家的後門,靠在牆體上,瞧着的確不似偶然經過此地,倒有些鬼鬼祟祟的樣子,至少她從那少女眼中看到的,便是如此。
“秋兒別這般大聲,她不過是個孩子罷了。”轎子中傳來竹子敲擊的聲音,隨後那轎子便打杵,那喚作秋兒的少女伸手掀起了簾子,“少夫人可別這般想,那廟會的小乞丐可怕着呢,踢不得,打不得,一個個死死的黏着你,非要你將錢掏個乾淨不可。”
“你啊,也不仔細瞧瞧,人家哪裡似乞丐了,十之是哪家的小姐走丟了,咱們還是先將人領回去,等着這孩子的家人來尋的好。”
小舟驚訝的看着那半遮着面的女子,瞧着露出的相貌,想來並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是皮膚白皙看着很是舒服,這便是相如小姐,成雲錦的新婚妻子。
見那相如小姐往自己身邊走,小舟本想不着痕跡的躲開,卻不想自己卻是反射性的一把拍開了對方伸出的手,在那相如小姐的驚訝目光中,小舟說了聲抱歉,然後便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她覺得自己還當真沒這般狼狽過,明明是想優雅的轉身,卻只是狼狽不堪的逃走。
爲什麼,爲什麼連他都要騙她。
爲什麼她無法去恨那個女人,甚至很丟臉的無法去恨成雲錦。
慢慢走着,小舟甚至沒看方向,結果越走越遠,天上飄着細雨,雖然不大,打在身上也無礙,只是那風吹起的時候,還是多少有些發寒。
小舟打了個冷顫,這才驚覺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都城城門,可能是因爲她潛意識想要討了,這纔來到了這裡。
只是,她真的能走嗎?
這般想着,小舟笑了笑,自己嘲笑自己起來。
都城的守門兵並不識得小舟,也不知道她是什麼郡主,畫像中的人多爲神似,所以便上前轟她離開,說是此時不許出城。
小舟抿了抿嘴脣,她其實並不打算出城,所以也便回頭走。
“站住。”
這聲音是……小舟回頭看去,果然是太子爺元恆。
“小舟見過太子爺。”雖然不知道這太子爺又要做什麼,小舟還是連忙福身施禮。
心中唸叨,怎麼會這般巧合,連這樣都能碰上太子帶人巡視都城。
“姑姑不必多禮,按說應當是侄兒給姑姑行禮纔是。”太子爺眼神冰冷的可怕,那眼睛就好似最兇猛殘暴的兇獸,死死的盯着小舟,似乎是要將她撕裂。
小舟不由自主的顫了下,不知道是因爲冷,還是因爲這太子爺的眼神。
小舟心底微微顫抖起來,因爲她在心底的猜測是這太子爺之所以會這般看着她,應當他是瞧出了什麼,甚至可能抓到了切實的證據,證明自己算計了這個郡主之位。
不對,自己此舉雖然不能說是萬無一失,但也不當被瞧出纔是,畢竟自己此舉不過是推波助瀾,說了幾句話,寫了幾個字,便是被人發現,也可以說年幼,童言無忌給擋了,所以這太子爺肯定不可能是知道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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