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分,顧重樓剛睡下,葉驚玄卻口渴了,她不忍心樓,於是自己起牀去喝了水,卻不小心踢到了凳子,還是把顧重樓吵醒了。
“你怎麼起牀了,有什麼事叫我一聲就是了。”顧重樓趕緊把葉驚玄抱回牀榻上。
葉驚玄淺淺一笑道:“看你剛睡下,不想吵醒了你,沒想到還是吵着你了。”
顧重樓摟着葉驚玄又重新睡下,次日清晨,葉驚玄在一陣陣絞痛中醒來,望一眼陪着她到凌晨才睡着的顧重樓,咬住脣讓自己痛呼出聲來,一種莫名地感覺讓她有了要失去這個孩子的認知,淚便奔涌了下來,她第一次有了要失去全世界的感覺。疼痛也不知不覺地被遺忘了,因爲心更疼。
顧重樓迷迷糊糊中聽到一些小聲地啜泣,忽然就跟被雷劈了似的坐起身來,看着躺在枕上淚流滿面的葉驚玄,淚已經浸溼了枕頭,卻猶自在無聲的掉着淚,顧重樓嚇了一大跳,連忙把人抱了起來:“驚玄,你怎麼了?”
顧重樓這麼一,葉驚玄更傷心了幾分,撲在顧重樓懷裡小聲道:“重樓,好疼……”
顧重樓見撲過來的人兒臉蒼白泛着冷汗,似乎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連聲問道:“怎麼了,哪兒疼,來人啊……快去叫杜無回來。”
葉驚玄體內力氣一點點消失,無力地靠在顧重樓胸口,連流淚都覺得辛苦:“重樓,重樓……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對起,只是覺得自己沒能保護好腹內的孩子,做爲一個母親,她很失職,這句對不起大部分程度上是對孩子說的,而不是顧重樓。
顧重樓聽得莫名其妙個時候說什麼對不起呢:“不要說話了,無回馬上就來。”
顧重樓抽空穿好了衣裳。掀被子一看時。卻發現牀上已經出現了血漬。心不由得一痛。卻沒有說話。依舊溫笑地看着葉驚玄就如同什麼都沒有看見一樣。一邊安撫着葉驚玄。一邊強壓下心疼地感覺隱隱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杜無回倒來得快。只是再來得快已經來不及了。血沒有杜無回想象中地多。葉驚玄漸漸地昏迷了過去。杜無回兩根金針下去驚玄就再也沒有了意識。只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大屋子人來來去去。似乎很吵。只是她再也沒有力氣去管了……
“無回……”
杜無回站了起來着顧重樓半晌沒有說話。顧重樓叫他地時候。他纔回過神來:“不對勁。老顧不擅婦科。不能妄下結論。但這一切真地不對勁兒。”
“有哪裡不對勁?”顧重樓心底也有這個問。也一直想找到答案。
杜無回搖搖頭。他醫術縱再精通。也只是相對而言現在開始怨自己當初爲什麼不肯好好學。反而認爲是污穢之術今……悔之已經晚了:“老顧。有一件事我能確定那就是有人用了藥。至於到底是什麼藥連我都看不出來。”
樑大夫這會兒也被叫在一邊,杜無回的眼光看向他的時候,他也只是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藥,這藥奇怪的很,若是尋常的墮胎之藥,不可能診不出,這藥透着股子奇怪。”
“孩子……”這纔是顧重樓最關心的問題。
杜無回臉色一沉,輕輕地道:“老顧,恕我醫術不精,她腹中的孩子已無回天之力。”
“血快流盡了,我讓丫頭去處理去了,文嬤嬤在一旁看着。老顧啊,我怎麼看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看來想察清楚還得費一番功夫。剛纔我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在牀角下發現了一些粉末,按理說日日打掃不可能會有這些粉末,而且頭天晚上也壓根沒有發現,看來是新落下的。”有一件事,杜無回並不想說,他在葉驚玄的衣袖上也發現了同樣的痕跡,他認爲可能是極親近的人才可能,但是現下他卻沒有說,怕說破了就找不出原兇了。
粉末,顧重樓從來沒有在意這些東西:“是什麼?”
“不知道,氣味很特別,我餵了些給池子裡的魚吃,卻又安危無恙,可能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而已。”杜無回並不以爲沒毒,至少他就知道不少藥能達到這效果。
碧園這邊亂成了一團糟,而北兩園卻分外安靜,甚至可以說透着些歡快的氣氛……
“妹妹,現在那頭怕是鬧翻了天了,唉呀……我這心裡舒坦哪,很久沒這麼舒坦了。”徐羅衣笑得那叫一個燦爛,臉上透着許久沒有的痛快,心情分外舒暢,連看枯枝敗葉都覺得風景好了。
方雁飛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沉靜,一針一線繡着手中的蒲草帕子一邊若有似無地說道:“姐姐,佔着坐兒的人還在呢,還不到可以笑的時候,這不過是圖一時的痛快,真正的痛快還得等咱都坐着的時候纔算。姐姐,需知笑在前面不算笑,最後能笑得出來纔算真正得到了。”
徐羅衣微微一愣問道:“難道還能有什麼事不成,眼下她孩子都沒了……對了,妹妹還有後續的手段吧,要不然妹妹也會這麼安神高坐啊。”
方雁飛放下帕子,輕聲吟誦道:“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姐姐,這是碧園裡的娘娘曾經吟誦過的詩句,韌如絲……想來她會抓緊的,咱們還需要從長計議呢。”
徐羅衣忽然笑道:“我算是服了妹妹了,我這腦子直得很,轉不過彎了,想來妹妹做好了打算,那我就跟着撿現成了。
”
方雁飛笑笑不接話,撿現成……她的現成也不是那麼好撿:“姐姐想置身事外嘛,妹妹難道不明白麼,只是你我二人現在在一條船上,如果姐姐也不動,妹妹也看着,就只有看着別人先行一步了。”
“妹妹說得是,我:不會置身事外,妹妹交待我辦的事,我自是一件也沒落下,只盼這一回我們賭對了。”徐羅衣看着方雁飛竹好的帕子,拿起來看了眼,燦爛一笑,心裡也念立夏那句君當如磐石,妾當如蒲草……卻有說完全不同的滋味:“妹妹,你有把握嗎?”
“姐姐,我雁城徐氏雖然早經不如當年,但那排兵佈陣留下的謀略拿來用在這後宅院子裡,是殺雞用了牛刀,蔫有不成之理。”方雁飛隨意地答着,至於是不是牛刀,是不是雞隻有她心裡清楚。
“妹妹,這小盒裡放的是什麼,可不可以告訴我聽聽,以後也好學着點。”徐羅衣拿起石桌上的盒子,笑語靨靨地問着。
那盒子鑲金嵌玉,鏤着芙蓉雲紋花地子,在陽光折射上透着華美的光芒,然後就是這個華美的盒子裡裝着的卻是些不可見青天白日的東西,徐羅衣始終沒法對方雁飛完全放下心來。
方雁飛看了一眼盒子道:“姐姐,妹妹只是讓你着人去放,並不讓姐姐去下藥給她,孩子已經沒了,我這也無妨告訴姐姐,這是落胎的藥。至於現在放去做什麼,姐姐就等着看,到時候就自會知道了。”
落胎……徐羅衣心道難道那孩的藥真是跟方雁飛有關,她沒動,那麼就只有方雁飛了,徐羅衣眉眼且擡笑道:“妹妹這麼說,我就這麼做了,妹妹連大事兒都做了,這麼點收尾的小事我都做不好麼。”
碧園此時已經沉在了一片寂靜中,葉驚玄已經洗乾淨,被安放在了榻上,在杜無回施針之後,人也漸漸醒轉來。杜無回習慣地摸了脈象,發現喜脈正在一點點消退,這讓杜無回有些不解,總覺得不正常,可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勁。
葉驚玄幽幽地睜開眼,一擡眼看到的就是搖頭晃腦的杜無回,杜無回見葉驚玄醒了,連忙起身把座兒讓給了顧重樓:“你們兩先說說話吧,我去讓她們煎帖藥來,待會兒喝了藥好好歇着,別想太多了,也別太難過,於身子無益。”
葉驚玄忽然身子一僵,愣愣地看着顧重樓,幽幽地問道:“孩子……沒了?”
顧重樓沉重地點頭,嘴裡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覺得所有的話都悶在了胸口,一陣陣緊窒發疼,所有的痛都找不到一個發泄口,只能緊緊抱着葉驚玄,一遍一遍地叫着葉驚玄的名字:“驚玄……驚玄……”
葉驚玄毫無神采地被顧重樓摟在懷中,一陣陣的寒意從胸口涌向四肢百骸,每一個毛孔都透着無盡的冰冷,就連擁抱着自己的那個溫暖的懷抱,她此時都覺得是冷的,再冷不過:“沒了……沒了……”
“驚玄,我們會有很多孩子,一定會有……”顧重樓遠比葉驚玄要難過得多,或許比他自己預想中的還要難受,他比誰都在乎這個孩子,他期待了這麼久,卻沒想到期待來的竟然是一場空……
葉驚玄無神地呻、吟幾聲,連掉淚的力氣都沒有,只覺得心被挖走一塊,再也填不滿……也許以後還會有孩子,但是這此時的傷痛與缺失,再多的孩子都填不滿……
答案……快了……
但乃們以爲的答案,卻不是我的答案……
哈哈哈哈……我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