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驚玄比她想象的恢復得快,幾日後便強要自己高興起來,因爲顧重樓比她更沉迷於那種痛楚中,她不忍讓這個原本愛笑的男人就一直這麼難受下去。
清冷的初冬季節裡,碧園卻仍舊是綠樹依依,這裡是王妃的住所,自然要取“長青長在”的好意象。但是現在滿目的綠色,卻更顯得人心那樣荒蕪,葉驚玄每每不忍去看,可顧重樓卻總是能立在一片青蔥里長籲短嘆。
“重樓,不要再這樣了,你看……經過了那麼多事情,我們還在一起,這樣就很好了,一定是因爲我們得來太容易,所以失去一些。”失去的已經失去了,葉驚玄想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還能擁有的一切。
顧重樓回頭看着葉驚玄,暖暖的樣子輕易投射進了他的心裡,不由得神色一暖拉着葉驚玄抱在懷中,順手就把袍子披在了她身上:“你身子還沒好全,別總是出來,無回說你要多休息,我們進去吧。”
兩人進了屋子纔剛坐下沒一會兒,就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霜葉和桐月小心的布着菜,小雪在一旁幫着忙。顧重樓看着滿桌子的菜說了句:“霜葉,你去把杜先生請來一塊用膳吧。”
“是,王爺。”霜葉領命離開,杜無.回這幾天也經常和他們一起吃飯,主要是顧重樓不安心,對飲食起居都抱着莫大的疑心,有杜無回在他就放心多了。
杜無回一邊嘀咕一邊走:“霜葉,我.說你家王爺還讓不讓人走了,難道我就天天在這裡陪他吃飯,看菜有沒有毒……這傢伙分明就是一朝被蛇蛟,十年怕井繩。”
霜葉笑笑沒敢接口,她和杜無.回可不同,杜無回是顧重樓的摯交好友,打小一塊長大,可以說是半個主子,她可只是個丫頭,於是只是一路乾笑着把杜無回領到了碧園。
顧重樓見杜無回來了,就叫他坐,也不是真讓他試.菜,只是杜無回坐他對面,他安心而已。杜無回一邊往嘴裡扒着飯,一邊說道:“老顧,再過幾天我就走了,你這裡真的沒什麼事,我看了這麼幾天了,也沒發現什麼。”
杜無回原來真以爲是有人下了藥,可現在看來是.真不像,這麼幾天過去了,一直沒逮着人啊,後來的他也就以爲自己想錯了方向,可沒料到顧重樓都不放人了。
顧重樓嗯了一聲,也不說好也不拒絕,反正他現.在想留着杜無回,而杜無回那麼個重情重義的人,只要他不表態,自然會留下來。杜無回無奈地搖頭,心說早知道就當什麼都沒看見,整個什麼勁啊……
吃完了飯,小雪.去給三人沏茶,去側室拿茶葉時經過了梳妝檯邊,衣帶不小心帶倒妝臺旁邊的小匣子,匣子裡的東西倒了一地,粉的胭脂,白的漿子,黑的眉粉,各色各樣倒成了一團。
葉驚玄這會兒正由霜葉侍候着在外頭曬着太陽,等着喝茶的顧重樓和杜無回眼都沒擡,桐月連忙過去幫着一起收拾,杜無回卻在兩個丫頭收拾時,聞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疑惑地走過去,看着那一地的粉末子忽然叫住了正在收拾的丫頭:“等等,先不忙收拾。”
桐月擡頭疑惑地看着杜無回:“杜先生,這些胭脂水粉有什麼不對麼?”
杜無回蹲下身子,細細地在那些粉堆裡找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盒子,放到鼻子邊上細細地聞了聞,皺眉道:“這個盒子裡是什麼東西?”
“不是珍珠粉麼,娘娘經常用來擦臉,上好的海珠磨成了細細的粉,本來是娘娘睡不好時,是樑大夫開了方子讓娘娘服用的。後來娘娘睡得好了,就服得少了,倒是常用來擦臉。”桐月見杜無回這麼嚴肅地一問,忽然就有些語無倫次了。
杜無回繼續皺眉沉聲說:“珍珠粉安神,無大功也無大過,這盒珍珠粉是哪裡買的?”
桐月看着那盒子,有些不明白了,難道這盒珍珠粉還有什麼問題不成:“這……好像是娘娘自己買的,娘娘自打有喜後就很少出門,那日裡王爺出去了,娘娘便拉着奴婢一塊兒上街去,娘娘還順道去藥店買了珍珠粉,那會兒奴婢還記得因爲要等,娘娘還讓奴婢去給買了甘蘆茶……”
“哪家藥店,你還記得嗎?”杜無回連忙問道。
“和恩堂,就在春徽堂不遠處。”桐月想了想纔回道,要不是和恩堂本身名氣就大,她說不定就忘了。
顧重樓這會兒也覺得杜無回的問話不尋常,連忙走過來看着杜無回問道:“無回,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
“老顧,我先去和恩堂問問,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事兒就出在這盒珍珠粉上面。”杜無回終於找到頭緒了,心裡高興得很,終於可以擺拖顧重樓了,原來這溫和的人纏起人來更叫人煩,他早待不下去了。
顧重樓看着杜無回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不一會兒又一陣風似的跑回來,看着桐月道:“丫頭,你跟我一塊兒去吧,省得我找錯了。”
桐月看了眼顧重樓,顧重樓點了點頭,她纔跟着杜無回一塊兒出去。到了和恩堂,杜無回找到了那天給葉驚玄磨珍珠粉的夥計,杜無回拿出盒子指給夥計看:“你還記得這盒珍珠粉嗎?”
夥計點點頭:“當然記得了,這是一個很貴氣的夫人來買的,一下子買了好幾盒,全是挑大個的上好珠子,能不記得嘛。”
“這珍珠粉裡是不是加了什麼東西……”杜無回問得直接,卻不想夥計答得更直接。
那夥計低頭翻了翻盒子,才擡頭回答道:“不敢瞞爺,裡頭加了青砂末子。”
“青砂……這東西也能隨便加嗎,這是……”杜無回雖然不擅婦科,卻知道這是隨胎的藥物。
杜無回知道,那夥計在藥房裡做久了,當然也清楚,於是又接着道:“爺,可不是我們要加的,那那位夫人要加的,小的跟那位夫人說過,可那位夫人說她知道,小的就以爲那位夫人是不想生孩子來着。爺也知道,有些貴夫人們……所以小的也只能是照辦了。”
杜無回聽着心裡一驚,難道是葉驚玄自己……沒理由啊!領着桐月回去的路上,那丫頭也愣了神兒,桐月心裡比杜無回更糾結,她是一路看着葉驚玄和顧至臻走過來的,只當是葉驚玄還忘不了顧至臻,連孩子都不願意生下來。
桐月越是這樣想,心裡就覺得越真實,葉驚玄一開始對這孩子的態度就不冷不熱的,雖然後來顧重樓回府後有些轉變,可或許……已經來不及了!桐月胡思亂想一通後,臉色煞白。
杜無回問道:“丫頭,你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
桐月一陣慌亂,頓時間沒了主意,六神無主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麼不知道……”
杜無回一看這情況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一路走就一路嘀咕,這話要不要跟顧重樓說,這麼一懷疑了,杜無回便覺得葉驚玄確實表現得並不是特別傷心難過,反而是顧重樓要難過上許多。
可他又想不出爲什麼要這樣……忽然想起顧至臻來,又不由得暗想,難道葉驚玄真就這麼癡情,就算嫁了也圓了房,卻仍舊不願意生下顧重樓的孩子。又一想,也說不通吧,哪個母親有這麼狠心,唉……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顧重樓說。
“丫頭,你說咱們怎麼說去,是實話實說呢,還是就這麼抹過去算了。”杜無回問完看着桐月,桐月卻比杜無回慌亂得多,杜無回看了不由得訕笑,他這問個什麼勁,這丫頭能有什麼主意。
杜無回想了一路,就一個字兒:瞞……他總覺得這一切看到的所謂真相,可能只是錯覺,也可能是他們的方向弄錯了。
可是他卻忘了,顧重樓雖然好說話、好脾氣,但心思卻比誰都敏銳。當顧重樓看着杜無回略帶着些慌亂的進來時,心下就一驚,連忙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無回?”
杜無回看着顧重樓坐都坐不住的從椅子上起來,路上預備好的話不知道怎麼的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是一聲苦笑道:“沒什麼,你別擔心了,去問過了,只是普通的珍珠粉,加了我沒見過的香粉而已。”
杜無迴向來不是個能說謊的人,臉上的表情太過不自然,顧重樓皺眉看着,知道杜無回必有話瞞着他,而且杜無回身邊的桐月神色太過慌張。顧重樓卻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就算了,杜無回不想說的話,誰也問不出來,他卻可以去問問和恩堂,想來他們也不敢隱瞞。
“無回,你不想說就不說吧,你也忙了這麼久了,坐下來喝杯茶歇歇。”顧重樓不再提起,只是坐着倒了杯茶讓杜無回喝。
杜無回乾笑着做下,眼珠子四處亂轉,更讓顧重樓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去和恩堂的想法就更加堅定了。
而此時的葉驚玄卻正一無所知的睡着大覺得,殊不知道,那些關於幸福的考驗,已經在路上越來越近了……
拉拉拉……答案非答案……
興奮的爬走……